一個時辰的漫長威壓洗禮,讓落天城中心廣場徹底變成了大型“腰椎間盤突出”展示現(xiàn)場。
能頑強站立,還能梗著脖子倔強望向高臺的修士,稀稀拉拉,如同秋天曠野里幾棵被薅禿了毛的狗尾巴草。
高臺之上,韓岳山將軍終于收回了那幾乎把廣場地磚壓下沉三寸的無形重壓。
他咂吧咂吧嘴,對著旁邊幾位氣息同樣深不可測的長老,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
“嘖,這一屆,就這水平?筋骨軟得像剛發(fā)好的面團,意志脆得跟劣質(zhì)琉璃盞似的?!?/p>
他指了指東方天際,仿佛那里就是血與火的戰(zhàn)場前沿,
“怕是連九霄洲那幫雜魚的沖鋒號都扛不住,別說扛刀了,估計只能當肉盾!”那語氣,仿佛在評價一批等待回爐的殘次品。
旁邊一位身穿白袍、仙風道骨的老者,正慢悠悠捋著自己保養(yǎng)得油光水滑的長胡子。
聞言呵呵一笑,慈祥得如同街口給人算姻緣的老神棍:
“韓將軍此言差矣。咱們招徒畢竟不是給你軍部前線補兵。宗門弟子嘛…總得要個循序漸進的錘煉過程…”
話里話外透著“年輕人不要太苛刻”的和稀泥味兒。
“循序個屁!”韓將軍牛眼一瞪,那股子戰(zhàn)場煞氣又有點兜不住,
“就這種貨色!九霄宗那幫孫子天天在邊境線上撅屁股磨爪子,指望這幫軟腳蝦去應對沖擊?霄斷河大帥聽了怕是要氣死過去!”
“夠了!”如同寒泉結(jié)冰的聲音驟然響起,壓過了兩人的爭執(zhí)。
主位上那位活閻王周玄長老睜開眼,目光如刀鋒般掃過全場,也掃過臺上幾位:
“吵吵什么?耽誤宗門大事!”他言簡意賅地給臺上爭論畫上句號。
隨即,他那淡漠的眼神再次投向臺下:“除了那幾個還能站直的,剩下的,全是廢物?!?/p>
唰!
另外幾位長老的臉皮齊齊抖了一下,跟集體犯了牙疼似的,眼神互相交流著無聲的吶喊:老周!淘汰心要不要這么重?!
周玄長老用實際行動回答了他們。那標志性的拂袖動作,優(yōu)雅得像撣掉一?;覊m。
寬大的袍袖掀起一股沛然莫御的狂風!這一次力道拿捏得更加精準——僅僅針對那些還趴在地上挺尸、或者剛剛?cè)嘀澪∥∨榔饋淼男奘浚?/p>
“嗷——!”
周長老!手下留…呃?。 ?/p>
“我還沒…哎喲!”
伴隨著此起彼伏、充滿不甘與絕望的嚎叫,廣場上百分之九十的“參賽選手”瞬間化為人體風箏。
嗚咽著、翻滾著,被那不講道理的長袖清風粗暴地掃出了落天城!
天空短暫地劃過了一道密集且狼狽的流星雨。
“云門只收天才,不招廢物!”周玄長老冷冷說道。
這冰冷的宣言伴隨著無數(shù)“流星”的軌跡,狠狠砸在所有幸存者心頭。
方才還擁擠得令人窒息的廣場,此刻空曠得可以跑馬。稀稀拉拉站著的,連六百根獨苗都不到,
個個腰酸背痛腿抽筋,表情如同剛剛在噩夢里被十只九霄洲噬魂獸輪番追殺了八百里的幸存者,茫然中帶著劫后余生的懵逼。
“這…這測試…也太沒人性了吧?!”
李越壓低聲音,感覺自己的括約肌還在剛才的威壓下應激性抽搐,說話都帶著“嘶嘶”的抽氣聲。
話剛出口,他猛地感覺高臺上某道冰冷的視線似乎在自己身上定格了一瞬!
嚇得他立馬閉嘴挺胸,動作快得像訓練有素的士兵,只可惜姿勢透著一股痔瘡發(fā)作般的僵硬。
周玄,果真名不虛傳——數(shù)萬野心勃勃的修士,此刻廣場上只剩下了六百來個幸運的倒霉蛋。
但是根本沒給這六百位“幸運兒”留下喘口氣的機會。
臺上那位一直存在感相對薄弱的白須白袍長老,就是剛才捋胡子和稀泥那位,
慢悠悠地從袖子里掏出一個刻滿復雜花紋、看著像是古舊羅盤的玩意兒。他指尖靈光一點,注入陣盤。
嗡!
一股無聲無息的波紋瞬間擴散開來,眨眼間席卷了整個空曠的廣場。
這感覺,比剛才那實打?qū)嵉奈锢碇貕哼€要詭異百倍!
它不是作用于身體,而是直接刺探你的靈魂深處!剎那間,心底最深、最不愿意面對的恐懼如同壓抑千年的火山,轟然爆發(fā)!
尸山血海!骸骨王座!幽深地獄里伸出的鬼爪!被無數(shù)雙猙獰眼睛窺視的絕望!
……各種各樣足以將人逼瘋的恐怖幻象,爭先恐后地在腦海里炸開!仿佛下一秒就要將人徹底吞噬、撕碎、或者拉入無盡深淵!
第三輪測試——心境試煉!
“噗通!”“啊——!”好幾聲悶響和抑制不住的尖叫響起。
一部分心智稍弱的修士,不由自主地被那洶涌的恐懼幻象逼得向后急退一步!臉色煞白,冷汗如瀑。
然而,這心靈的拷問來得快,去得更快!
可能連三息都不到!
陣法靈光倏然熄滅,那股讓人神魂顫栗的詭異波紋如同潮水般退去。
恐怖的幻覺瞬間煙消云散,速度快得讓人懷疑剛才是不是集體做了個短暫又極其差勁的噩夢。
周玄長老這次連眼睛都懶得完全睜開,仿佛只是拍掉了第二?;覊m,袍袖再次隨意一拂。
“嗖嗖嗖——!”
更遠處的地平線上,再次綻放了二百多顆人形彗星,拖著長長的不甘尾焰,劃向落天城外未知的荒野。姿勢比上一批更驚惶失措。
場上,瞬間只剩下不足四百人。這淘汰效率,半天時間不到,就已結(jié)束。
“測試結(jié)束!”周玄長老冷冰冰的聲音響起,不帶一絲波瀾,
宣布了一個讓剩余所有人渾身血液都要凝固的消息:“恭喜爾等,通過云門招徒選拔!”
嗯???
通過選拔?!
恭喜?!
臺下的空氣凝固了三秒。
隨即,“嗡”的一聲,極度的震驚、狂喜、茫然、以及那種“老子剛才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的荒謬感,
如同炸彈般在這不足四百人的小群體中無聲炸開!
無數(shù)雙眼睛瞪得溜圓,互相看看,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同款“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做夢嗎”的不真實表情包。
“這…這就完了?”靳馨月嘴唇哆嗦著。
感覺像是剛花光積蓄買了張彩票,還沒來得及刮開,就被告知中了頭獎——過程過于草率導致喜悅都顯得虛幻。
“我…我通過了?”李越不可置信地低頭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嘶!疼!真不是做夢?!”他又扭頭看向同伴,“老張!老靳!聽見沒?!我們!進了??!”
張承感覺心臟快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那感覺,比被一百壇極品靈酒砸中還要暈乎!
高臺上,六位大佬同時起身。
那位白須老者衣袖一揮,一艘龐大得堪比小山丘、周身流淌著瑩潤玉光的華麗靈舟憑空出現(xiàn),懸停在廣場上空。
濃郁的靈力光柱垂落,溫柔卻又無法抗拒地將下方那四百來個或狂喜、或傻笑、或還在掐自己大腿的幸運兒穩(wěn)穩(wěn)當當?shù)鼐砥?,帶入了靈舟寬敞的船腹之中。
靈舟嗡鳴一聲,龐大的船體調(diào)轉(zhuǎn)方向,朝著落天城正北方的天際,化作一道流光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