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師的車停在銹跡斑斑的校門口時，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
她握著方向盤的手指關(guān)節(jié)發(fā)白，扭頭最后一次問我們：“星河，知夏，真的要進(jìn)去？這里……不干凈?！?/p>
我沒說話，只是看著窗外那棟沉在夜色里的教學(xué)樓。
它像一頭蟄伏的巨獸，張著黑洞洞的口，吞噬了月光和我們最后一絲猶豫。
林知夏拍了拍周老師的肩膀，聲音很輕但異常堅定：“周老師，麻煩您了。我們必須進(jìn)去，為了小棠?！?/p>
周老師嘆了口氣，從包里摸出一串生銹的鑰匙。
廢棄校園的門鎖早已腐壞，她沒費多大勁就推開了。
一股塵封多年的霉味和腐爛的草木氣息撲面而來，嗆得我直咳嗽。
我們沒開手電，借著慘白的月光，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記憶中的教學(xué)樓。
每一腳踩在枯葉上，都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在死寂的校園里回蕩，仿佛在向某個未知的存在通報我們的到來。
高二（3）班的門牌歪斜著，掛在門框上搖搖欲墜。
周老師用顫抖的手推開門，吱呀一聲，像是年邁老人的呻吟。
教室里的景象，和我通宵還原出的視頻畫面幾乎完全重合。
墻角那盆枯死成一團(tuán)黑線的綠蘿，講臺邊碎裂的玻璃柜，甚至連地板上幾道模糊的劃痕，都和視頻里蘇小棠崩潰時身邊的環(huán)境一模一樣。
這里就是第一現(xiàn)場。
林知夏的臉色在月光下白得像紙。
我則從背包里拿出那個用防直播干擾設(shè)備改裝的便攜式信號掃描儀。
屏幕亮起，一道綠色的掃描線來回移動。
我壓低聲音：“陳默說得對，只要通過網(wǎng)絡(luò)傳輸過數(shù)據(jù)，就算斷電，設(shè)備周圍也可能會有微弱的信號殘留。”
話音剛落，屏幕的角落，一個微弱的紅點開始緩慢閃爍。
信號源很弱，但位置固定。
我順著方向指過去，最終目光鎖定在天花板吊扇的底座上。
那里有一個不起眼的黑點，比螺絲釘大不了多少。
一個針孔攝像頭，偽裝得天衣無縫。
我心臟狂跳，立刻搬來一張桌子踩了上去。
就在我的指尖即將觸碰到那個攝像頭時，一道刺眼的手電光突然從走廊盡頭掃了過來，伴隨著一聲粗暴的呵斥：“誰在那兒！干什么的！”
是保安。
我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跳下桌子。
周老師反應(yīng)極快，一步擋在我們身前，對著手電光的方向顫聲解釋：“師傅，我們是……是以前這里的學(xué)生，回來看看，悼念一位同學(xué)?！?/p>
保安走近了，手電光在我們臉上晃來晃去，眼神里滿是懷疑。
“大半夜的悼念？學(xué)校有規(guī)定，這里已經(jīng)封了，趕緊走！”
“我們馬上就走，就看一眼，謝謝您了師傅?！敝芾蠋煹穆曇魩е耷?，演得極其逼真。
保安嘟囔了幾句，總算沒再為難我們，轉(zhuǎn)身走了，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漸行漸遠(yuǎn)。
我松了口氣，可等我再次抬頭看向那個攝像頭時，心臟猛地一沉。
攝像頭還在，但側(cè)面的SD卡槽，空了。
就在剛才保安出現(xiàn)的短短幾十秒里，存儲卡不見了。
我們誰都沒有離開過這個教室。
林知夏似乎也察覺到了我的異樣，她沒問，而是直接蹲下身，用手機(jī)的微光一寸寸地掃過地面。
突然，她的動作停住了。
在桌子腿的縫隙里，她用指尖捻起一小片黑色的塑料殘片，只有指甲蓋的四分之一大小，邊緣有不規(guī)則的斷裂口。
她把殘片托在掌心，抬頭看我，聲音緊得像一根即將繃斷的弦：“有人比我們早到一步……而且，他知道我們要來。”
我死死盯著那塊殘片，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
這片碎屑太小了，小到幾乎沒有任何信息價值。
可也正因為它的小，才顯得更加恐怖。
匆忙之中，兇手破壞了存儲卡，卻不小心遺落了這么一小片。
不，或許不是不小心。
那塊殘片像一枚淬了毒的楔子，釘在我的掌心。
它安靜地躺在那里，仿佛在無聲地告訴我，我們面對的不是一個慌不擇路的罪犯，而是一個冷靜到可怕的獵手。
他清空了對他不利的證據(jù)，卻又仿佛故意留下一絲嘲諷的線索，引誘我們走向他設(shè)好的下一個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