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說魏晏愛我如命,是江南最完美的夫君。直到我在雅閣門外,
聽見他嘲笑我床笫之間像塊木頭。他懷里衣襟半露的女子咯咯嬌笑,
他兄弟問若被我知曉如何是好?!八肋h(yuǎn)不會發(fā)現(xiàn),”他親吻著女子,“只要你們閉嘴。
”更諷刺的是,那女子有孕了,他口口聲聲“舍不得我受苦”,卻讓旁人懷了身孕。
我提筆寫下和離書,兄長冒雨接我回丞相府。魏晏跪在府前演盡癡情,
卻在外室推我落水時毫不猶豫抱她離去。直到父親將證據(jù)摔在桌上……那女子腹中骨肉,
竟是他兄弟的種。他得知真相沖出客棧,被馬車碾斷雙腿,永絕人道?!八退亟习?,
”我看著窗外,“從此天涯路遠(yuǎn),死生,不復(fù)相見?!痹瓉砟晟偾樯睿部梢宰叩较嗫磧蓞?。
—1—人人都說魏晏愛我如命,是江南煙雨里生出的、最完美無瑕的夫君。他們說這話時,
語氣里浸著蜜糖般的艷羨,仿佛我們這對青梅竹馬,是月老用金線親手捆縛,
注定要鎖死一生一世的。連我自己,也曾在無數(shù)個晨昏里,篤信著這份沉甸甸的誓言,
如同篤信腳下堅實(shí)的土地。直到那個心血來潮的午后,我踏進(jìn)了雅閣。雅閣,
那是江南才子們附庸風(fēng)雅、舞文弄墨的清雅之地。我本是去接他歸家的。
守門的小廝要揚(yáng)聲通報,被我輕輕抬手止住。那時,我滿心都是即將見到他的柔軟,
未曾留意他眼中那抹猝不及防、驚鹿般的慌亂,和額角瞬間沁出的細(xì)密汗珠。
我站在虛掩的門外,像被一道無形的冰墻釘在原地。里面是魏晏慣常爽朗的笑聲,混著酒氣,
還有另一個女子吃吃的、帶著鉤子的嬌笑。他的話,一字一句,裹著暖閣里溫軟的熏香,
卻化作最毒的冰棱,狠狠扎進(jìn)我的耳膜,刺穿心肺?!啊夷欠蛉??
”他的聲音帶著酒后特有的慵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美則美矣,可惜啊……床笫之間,
木頭似的,了無生趣?!笨諝夥路鹉塘艘凰?,隨即爆發(fā)出男人們心照不宣的哄笑。
我透過門縫,看見他懷里依偎著一個女子,衣襟散亂,露出一片刺目的雪白肌膚。
他的一只手,正堂而皇之地探入那敞開的領(lǐng)口深處,緩慢地揉捏著。“晏哥,
”一個兄弟帶著點(diǎn)看熱鬧的促狹開口,“萬一……萬一嫂子知道了,你這后院可要起大火了!
”魏晏嗤笑一聲,低頭在那女子頸窩里深深嗅了一口,再抬頭時,
嘴角勾著篤定而殘忍的弧度,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如刀:“怕什么?只要你們把嘴閉緊,
她……永遠(yuǎn)不會知道?!彼笾鴳阎信酉掳?,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深深地吻了上去,
唇齒糾纏,那只手在她衣襟內(nèi)更加肆無忌憚。胃里猛地一陣翻攪,喉頭涌上濃烈的腥甜。
我死死咬住下唇,用盡全身力氣才壓下那幾乎沖破喉嚨的尖叫。指甲深深陷進(jìn)掌心,
帶來尖銳的刺痛,是唯一能讓我站穩(wěn)的東西。春桃在我身邊氣得渾身發(fā)抖,
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作勢就要沖進(jìn)去。我猛地抓住她冰涼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
無聲地、決絕地?fù)u了搖頭。我轉(zhuǎn)身,一步一步,踏著虛空般走出雅閣。陽光刺眼得令人暈眩。
上了馬車,春桃終于忍不住,捂著臉壓抑地嗚咽起來,肩膀劇烈地聳動。我攤開緊握的手,
掌心一片模糊的猩紅,幾道深深的月牙形傷口正往外滲著血珠。奇怪,竟感覺不到疼。而我,
一滴淚也沒有流?!?—魏晏回來時,已近深夜。他身上帶著濃重的酒氣,
混雜著一種甜膩到令人作嘔的脂粉香。他打著酒嗝,腳步虛浮,
口中還喋喋不休地抱怨:“……那群公子哥兒,硬是拉著我不放!
非說什么艷羨我娶了夫人這樣的神仙眷侶……煩得很!”若是從前,他皺一皺眉,
我都要心疼半晌,早早就備好了醒酒湯,溫言軟語地哄著??纱丝?,他每一個字,
每一個細(xì)微的表情,都像淬了毒的針,密密麻麻扎在我心口。我看著他,
看著這個我認(rèn)識了幾乎一輩子的男人,只覺得無比陌生。他以往那些晚歸,
那些“鋪?zhàn)由系募笔隆?,是不是都裹著同樣骯臟的謊言?是不是每一次,
都有人在他懷里衣襟散亂,任他揉捏親吻?那晚,他帶著一身污濁的氣息湊過來索歡,
眼神迷蒙,帶著慣常的、讓我心軟的渴求。我推開他,推說自己身子不適。
他立刻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擔(dān)憂和失望,情真意切,毫無破綻。那一刻,
巨大的寒意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究竟是他在我面前演了十幾年滴水不漏的戲?
還是我……愚蠢得徹底,瞎了眼,也捂住了心?—3—第二日,天剛蒙蒙亮,他便匆匆起身,
說鋪?zhàn)由铣隽藵娞斓拇笫?,非他親自去不可。我看著他消失在院門的背影,鬼使神差地,
叫了馬車遠(yuǎn)遠(yuǎn)跟了上去。他沒有去城東的商號。馬車七拐八繞,
最終停在城西一條僻靜巷子里一座精致小巧的宅院門前。那扇緊閉的朱漆小門吱呀一聲打開,
一個穿著桃紅衫子的年輕女子像只輕盈的蝴蝶般撲了出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喜悅和媚態(tài)。
魏晏甚至等不及進(jìn)門,就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門口的石階上,一把將她摟進(jìn)懷里,
迫不及待地吻了上去。唇舌糾纏,喘息聲在寂靜的巷子里都隱約可聞。他甚至等不及分開,
就那么打橫抱起她,一腳踢開虛掩的大門,急不可耐地闖了進(jìn)去,門哐當(dāng)一聲在他身后合攏,
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光。我坐在馬車?yán)?,手腳冰涼,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一股劇烈的惡心感排山倒海般涌上來,我猛地掀開車簾,伏在車轅上干嘔起來,
膽汁的苦澀彌漫了整個口腔?!按禾遥蔽业穆曇舳兜貌怀蓸幼樱叭ァ蚵犌宄?,
那個女人……住在這里多久了?”春桃慘白著臉去了,回來時,腳步都是虛浮的。
“夫人……”她聲音帶著哭腔,“那……那宅子,是兩年前置辦的……兩年前??!”兩年前?
我們成婚,才不過三年。他曾握著我的手,在月下指天發(fā)誓,說一生一世一雙人,
此生絕不負(fù)我。誓言猶在耳畔,此刻聽來,
卻像個巨大的、冰冷的、嘲笑著我所有天真和愚蠢的笑話。惡心感再次洶涌而至,
幾乎要將我的五臟六腑都絞碎吐出來。他竟……竟在眼皮底下,養(yǎng)了外室!當(dāng)夜他回來,
春桃眼睛紅腫,實(shí)在忍不住,沒給他好臉色。他立刻皺眉呵斥:“這丫頭越發(fā)沒規(guī)矩了!
若不是看在夫人面上,定要好好教教你什么叫規(guī)矩!”呵斥完,他轉(zhuǎn)向我,
眼神瞬間變得溫柔似水,噓寒問暖,情話綿綿,仿佛我是他失而復(fù)得的稀世珍寶。
可那些滾燙的情話落入耳中,只讓我感覺全身的血液一點(diǎn)點(diǎn)冷下去,凍成了冰。
他表演得太好,好得讓我心頭發(fā)寒。他回府沒多久,一個下人便滿頭大汗地跑來稟報,
說鋪?zhàn)佑殖隽颂齑蟮募笔隆K⒖虛Q上焦灼的神情,對我滿是歉意地連聲道歉,
保證很快就回,然后匆匆離去。他前腳剛走,后腳一張小小的字條,
就由一個小乞兒塞到了我手里。上面只有四個字:“城西梨園”。一股莫名的力量驅(qū)使著我。
我去了。梨園深處,假山嶙峋。我隱在冰冷的山石陰影后,看見不遠(yuǎn)處水榭涼亭里,
那桃紅衣衫的女子像條無骨的蛇,緊緊纏在魏晏身上。她身上那件薄如蟬翼的紗衣近乎透明,
勾勒出里面同樣單薄誘人的小衣。魏晏的手在她身上游走,帶著一種急不可耐的粗暴。
“冤家……”女子聲音又嬌又媚,帶著喘息,“你不還是來了?深更半夜的,
這種偷來的滋味……可比對著你家里那根木頭有趣多了吧?”她扭動著腰肢,
紅唇湊到他耳邊,吐氣如蘭:“說呀……是我讓你快活,
還是你那端莊的正頭娘子更讓你快活?嗯?”魏晏低喘著,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聲音含混不清,卻字字如冰錐扎進(jìn)我耳中:“她?每次都要熄了燈……黑燈瞎火的,
木頭一樣,能有什么生趣?哪及得上你……”后面的話語被更加不堪的喘息和調(diào)笑聲淹沒。
后面他們還說了些什么,我一個字也聽不清了。劇烈的反胃感死死扼住我的喉嚨,
我死死捂住嘴,才沒當(dāng)場吐出來。胃里翻江倒海,眼前陣陣發(fā)黑。那一夜,
我以為會徹夜難眠,會被背叛的怒火燒成灰燼。奇怪的是,我竟睡得格外沉,一夜無夢。
他何時回來?或者根本就沒回來?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了。第二日清早,
他竟提著一包東西回來了。是城西那家需要排隊足足一個時辰才能買到的蟹粉酥。
他臉上帶著熬夜的疲憊,眼神卻亮晶晶的,滿是討好和獻(xiàn)寶般的得意,
將油紙包遞到我面前:“卿卿,你最愛的,快嘗嘗!”他的表情太過坦然,太過真摯,
仿佛昨夜在水榭涼亭里抱著另一個女人說著污言穢語的男人,只是一個幻影。這份坦然,
比任何謊言都更令人心寒齒冷。我看著他,看著這張熟悉到骨子里的臉,
心中最后一絲搖搖欲墜的東西,“啪”地一聲,徹底斷了?!按禾?,”我的聲音異常平靜,
平靜得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研墨?!碑?dāng)日下午,一封簡短的家書,
由我最可靠的心腹快馬加鞭送往京城。收信人是我的兄長……太子太傅,沈清越。
他既選了新歡,那我便成全他。也成全他當(dāng)初跪在我爹娘面前,
指天畫地發(fā)下的毒誓:若他魏晏有負(fù)于我沈知意,必永世孤獨(dú),不得好死!—4—幾日后,
我去藥鋪為婆母抓藥。藥香濃郁的藥堂里,冤家路窄。
魏晏正小心翼翼地扶著那桃紅衣衫的女子,聲音是我從未聽過的、能溺死人的溫柔小意,
眼神里的寵溺幾乎要溢出來?!靶⌒呐_階……慢點(diǎn),
我的小祖宗……”那女子臉上帶著嬌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依偎在他懷里。
我站在藥柜的陰影里,像一尊冰冷的石像。魏晏并未看見我,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個女子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那小心翼翼的呵護(hù)姿態(tài),
像捧著什么稀世珍寶。春桃站在我身后,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她悄悄扯了扯我的衣袖,
示意我看。我順著她的目光,只看到魏晏扶著那女子的手,輕輕覆蓋在她的小腹上,
兩人低聲說著什么,女子臉上漾開幸福的紅暈。成婚三年,我日日夜夜渴望著一個孩子,
一個流淌著我們骨血的小生命。他卻總說舍不得我吃那份苦,說孩子會分走我的愛,
他自私地要我所有的愛都只給他一個人。我信了,傻傻地信了。現(xiàn)在,
他卻讓別的女人懷了他的孩子。巨大的荒謬感和尖銳的痛楚瞬間攫住了我。眼前猛地一黑,
身子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wěn)。春桃眼疾手快地扶住我,嚇得臉都白了:“夫人!
”一滴滾燙的淚,毫無征兆地砸落在冰冷的手背上。緊接著,是第二滴,
第三滴……無聲無息,卻洶涌得無法抑制。春桃嚇得手足無措,想替我擦淚,又不敢碰我。
心臟的位置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用力揉搓,痛得幾乎窒息。可痛到極致,
竟只剩下一種麻木的空洞。春桃半扶半抱著我上了馬車。車廂里狹小壓抑,
空氣里還殘留著藥鋪的苦澀氣息。我靠在冰冷的車壁上,閉上眼,只覺得累,鋪天蓋地的累。
眼淚無聲地流著,怎么也止不住。剛坐下沒多久,正要吩咐車夫離開,藥鋪門口又傳來動靜。
透過半開的車簾,我看見魏晏和那女子走了出來。女子正拉著魏晏的衣袖,哭得梨花帶雨,
聲音不大,
足以飄進(jìn)車廂:“晏郎……求求你……別打掉我們的孩子……我知道我不配……可大夫說了,
若是這次再落掉,我……我怕是這輩子都不能做母親了……”她哭得幾乎喘不上氣,
“你……你不是也心疼夫人,舍不得她受那生產(chǎn)之苦嗎?
難道……難道你就忍心看我……”魏晏皺著眉,臉上是明顯的掙扎和猶豫,
他扶著女子的手緊了緊,目光復(fù)雜地落在她的小腹上,沉默著,沒有立刻回答。就在這時,
我推開車門,下了馬車,臉上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夫君?你怎么也在這兒?
”目光掃過他身邊哭得凄慘的女子,“這位是……?”魏晏像被火燙到一樣,
猛地甩開那女子的手,動作快得近乎粗暴。他臉上瞬間堆起慣常的、無懈可擊的溫柔笑意,
大步迎上來,試圖攬住我的肩:“意兒?你怎么來了?身子可好些了?我來給母親抓幾味藥。
”他語氣自然流暢,仿佛剛才那撕心裂肺的對話從未發(fā)生。我微微側(cè)身,避開他的手,
眼神平靜無波地落在他空落落的手上:“給母親抓藥?夫君何時這般孝順了?
”我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沒有溫度的弧度。魏晏的笑容僵了一下,
隨即更加溫柔地解釋:“這不是母親念叨著不舒服么,做兒子的總得上點(diǎn)心,辛苦你了意兒,
還親自跑一趟?!彼D(zhuǎn)頭對那女子使了個眼色,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疏離,“還不快走?
杵在這里做什么?”那女子怨恨地瞪了我一眼,捂著臉哭著跑開了。我心中冷笑,
面上卻不動聲色,只對春桃遞了個眼色。春桃會意,立刻道:“哎呀夫人,
奴婢忘了給老夫人拿那味安神的藥材了,這就進(jìn)去問問?!闭f著便轉(zhuǎn)身跑回了藥鋪,
自然是去打探那女子的底細(xì)。魏晏像是松了口氣,殷勤地扶著我上馬車:“意兒累了吧?
我們這就回去,路過‘八珍齋’給你買你最喜歡的玫瑰酥酪好不好?”他絮絮叨叨地說著,
語氣里的關(guān)切和討好一如既往,試圖用甜膩的點(diǎn)心和溫柔的話語,
重新織就一張將我網(wǎng)住的網(wǎng)??蛇@張網(wǎng),如今只讓我覺得粘膩、窒息,冰冷刺骨。
我看著他近在咫尺、寫滿“深情”的臉,胃里翻騰著強(qiáng)烈的惡心,心臟卻沉在冰窟里,
一片死寂的麻木。憤怒?有。但更多的,是一種徹底看清后的冰冷與厭惡。他太坦然了,
坦然得可怕,仿佛他所有的背叛和謊言,都是天經(jīng)地義,都該被原諒。那天,
他破天荒地沒有出門,一整日都纏在我身邊,噓寒問暖,講著無聊的趣事,
試圖營造出往日的溫馨。他的目光落在我臉上,帶著小心翼翼的探詢和不易察覺的緊張。
我只覺得每一刻都是煎熬,像有無數(shù)細(xì)小的蟲子在啃噬我的神經(jīng)。更諷刺的是第二天。
他竟然親自下了廚房!這在以前是絕無僅有的事。廚房里乒乒乓乓響了一個多時辰,
他端出一碗賣相實(shí)在稱不上好的湯,臉上帶著幾分笨拙的得意:“意兒,快嘗嘗,
我親手煲的,燉了好久呢!”那湯的氣味有些怪異。他殷切地看著我,我只勉強(qiáng)舀了一勺,
入口一股難以言喻的腥氣。我放下勺子:“挺好,夫君費(fèi)心了。”他似乎松了口氣,
又有些失望我沒喝完。沒過多久,他便提著一個精致的食盒,匆匆出了府,
臨走前還特意叮囑管家:“夫人若問起,就說我去鋪?zhàn)恿?,別說我?guī)Я藴!惫芗疫鲞鰬?yīng)下。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影壁后,心中一片冷嘲。那食盒的去向,不言而喻。
是給那個懷著“他的骨肉”的女人送去的吧?所謂的親手煲湯,不過是他心虛的安撫,
安撫那個被他利用、也利用著他的可憐蟲。晚上他回來,
身上帶著若有似無的、另一種甜膩的脂粉香,與昨夜藥鋪門口那女子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轍。
他湊過來,帶著試探,突然提起了孩子。“意兒,”他握住我的手,
眼神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憧憬,“你說……我們以后的孩子,會像誰多一些?像你的眼睛,
還是像我的鼻子?”他的手指在我掌心輕輕摩挲,帶著刻意的曖昧。孩子?我的心猛地一沉。
他此刻提起孩子,眼神閃爍,語氣飄忽,絕非真心實(shí)意想要與我孕育子嗣。
一個可怕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他是不是在試探我的底線?
是不是……在為將來將那個外室生的孽種抱回府中鋪路?他竟敢想得如此齷齪!
胃里又是一陣翻攪。我強(qiáng)忍著抽回手的沖動,冷淡地敷衍:“以后的事,以后再說吧。
”他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還想說什么,一個下人卻氣喘吁吁地跑了進(jìn)來,神色慌張:“少爺!
不好了!鋪?zhàn)永铩佔(zhàn)永锍龃笫铝耍孜徽乒穸嫉戎弥饕饽?!”魏晏臉色一變?/p>
立刻換上了焦急的神色,對我匆匆丟下一句“意兒你早些休息,我去去就回”,
便跟著下人疾步離開。這一去,便是一夜未歸。借口依舊是那萬能的“鋪?zhàn)由嫌惺隆薄?/p>
—5—接下來的幾日,他更是頻繁地早出晚歸,行色匆匆,眉宇間帶著真實(shí)的焦躁和疲憊。
府里的賬房也悄悄來報,說少爺這幾日支取的銀錢數(shù)額巨大,遠(yuǎn)超往常。
他像一只被看不見的鞭子抽打的陀螺,瘋狂地旋轉(zhuǎn)著,試圖掩蓋什么,或者挽回什么。
他沉浸在自己的焦頭爛額里,竟絲毫未曾察覺我的異常。也好,
省得我還要費(fèi)力去敷衍他那令人作嘔的虛情假意。我早已不再流淚。心徹底冷了,硬了。
我開始不動聲色地清點(diǎn)我的嫁妝。那些笨重的家具、成箱的瓷器綢緞,
被我一件件、一箱箱地變賣,換成輕便易攜的銀票。每一張冰冷的銀票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