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里只剩下無邊的黑暗和冰冷,還有老頭那如同詛咒般的警告在我腦中瘋狂回蕩。
煉化……投入丹爐……玄清要的不是工具,是祭品!我必須逃出去!立刻!馬上!
逃跑的念頭像野草一樣瘋長,但石室固若金湯,唯一的出口是那扇需要外面開啟的厚重石門。
送飯的老頭每次進來都低著頭,放下東西就走,從不與我交流。日子在絕望的等待中煎熬。
終于,機會來了。這天,送飯進來的不是老頭,而是一個陌生的年輕小廝。他神色慌張,
放下食盤時,手都在抖?!翱臁斐浴彼曇舭l(fā)顫,不敢看我。
我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諝庵兴坪躏h來一絲……焦糊味?還有隱約的喧嘩聲?
“外面怎么了?”我低聲問。小廝嚇得一哆嗦,差點把食盤打翻:“走……走水了!
丹房那邊……好大的火!趙頭兒他們都……都去救火了!亂……亂得很……”丹房走水?
玄清煉丹的地方?我的心猛地一跳!機會!我一把抓住小廝的手腕,用了全身力氣,
眼神死死盯著他:“開門!放我出去!不然我就喊!喊你私自來囚室!
你猜趙虎知道了會怎么對你?”小廝的臉瞬間慘白如紙!他大概只是個臨時頂替的雜役,
哪見過這場面,嚇得魂飛魄散:“別……別喊!我……我放……放你走!求你別喊!
”他哆哆嗦嗦地從腰間摸出一把沉重的黃銅鑰匙,手抖得幾乎插不進鎖孔。試了好幾次,
才“咔噠”一聲打開門鎖。沉重的石門被推開一條縫?!翱臁熳撸?/p>
從……從后角門……”小廝癱軟在地,指著一條黑暗的通道。我來不及多想,
像離弦的箭一樣沖了出去!通道幽深曲折,彌漫著嗆人的煙味。外面果然一片混亂!
火光映紅了半邊天,人影幢幢,呼喊聲、潑水聲、器物倒塌聲響成一片!
沒人注意到我這個從囚室里竄出來的影子。我憑著模糊的記憶和求生的本能,
在混亂的府邸里跌跌撞撞地狂奔!避開救火的人群,專挑最黑暗、最偏僻的小路。終于,
一扇低矮、破舊、長滿青苔的小門出現(xiàn)在眼前!這就是后角門!門虛掩著!
大概是混亂中有人進出過!我心臟狂跳,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撞開門,沖了出去!
冰冷的夜風瞬間灌了進來!帶著自由的氣息!外面是一條狹窄、骯臟、堆滿垃圾的后巷。
遠處是京城星星點點的燈火。我自由了!我不敢停留,一頭扎進漆黑的夜色里。顧不上方向,
只拼命地跑,跑得肺都要炸開,跑得喉嚨里全是血腥味,
直到一頭栽進一條更深的、散發(fā)著惡臭的污水溝里,才停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污水浸透了衣服,冰冷刺骨。但我卻想放聲大笑!逃出來了!我真的逃出來了!
接下來的日子,我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活著。身上的錢早沒了。那身華服在污水溝里滾過,
又臟又破,被我扔了。我在城西最混亂、最貧窮的“泥鰍巷”里,用最后幾個銅板,
從一個快要病死的老乞丐手里,“買”下了他那個勉強能擋風的破窩棚。
窩棚是用爛木板和破油氈搭的,四面漏風,散發(fā)著霉味和尿臊味。但對我來說,
這里比國師府的石室溫暖一萬倍。吃飯成了最大的問題。我身無分文,又不敢去人多的地方,
怕被國師府的人發(fā)現(xiàn)。只能撿。撿菜市場收攤后丟掉的爛菜葉子,
撿酒樓后巷泔水桶里沒完全餿掉的剩飯剩菜。運氣好時,能撿到半個還算干凈的饅頭。
食物骯臟、冰冷、散發(fā)著酸腐氣。但我必須活下去。每次撿到食物,
我會找一個最隱蔽的角落,蜷縮起來,把食物塞進嘴里,用力咀嚼。溫潤的光暈依舊會亮起。
無論多么骯臟的食物,在光芒中,都變得純粹、干凈、散發(fā)出最本真的味道。
爛菜葉是清甜的,餿飯是純粹的米香,干硬的饅頭是濃郁的麥香。這能力,
成了我活下去的唯一保障。它凈化了食物,也勉強維持著我這條“咸魚”的命。只是,
每次使用能力,我都異常小心,用手緊緊捂住嘴,生怕那泄露的光芒引來不必要的注意。
我知道,玄清一定在瘋狂地找我。泥鰍巷的日子艱難而麻木。我像一抹游魂,
白天躲在窩棚里睡覺,晚上才敢出來覓食。盡量不跟任何人說話,不引起任何注意。
這天傍晚,我又溜到常去的一個小酒樓后巷。運氣不錯,
泔水桶邊丟著半個用油紙包著的白面饅頭,雖然沾了點灰,但看著沒壞。我趕緊撿起來,
揣進懷里,像做賊一樣溜回我的破窩棚。鉆進低矮的窩棚,我才松了口氣,掏出那半個饅頭。
正準備吃?!翱取瓤取币魂噭×业目人月晱母C棚外面?zhèn)鱽?。我嚇了一跳?/p>
警惕地縮到最里面??人月曂A?。一個蒼老虛弱的聲音響起,
行好……給……給口吃的吧……老頭子……三天沒沾米了……快……快不行了……”是鄰居?
泥鰍巷里快餓死的人太多了。我捏著手里的饅頭,猶豫了。我自己也餓得前胸貼后背。
這半個饅頭,是我活下去的希望。外面又傳來一陣更劇烈的咳嗽,咳得撕心裂肺,
仿佛要把肺都咳出來。然后,是身體重重倒地的聲音。我心頭一緊。掙扎了幾秒,
我咬了咬牙,從窩棚的破洞里鉆出去。月光下,
一個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老乞丐倒在我的窩棚門口,蜷縮著,氣若游絲。
他臉上臟得看不清模樣,只有一雙渾濁的眼睛,哀求地看著我。我蹲下身,
掰下手里饅頭的一小半,遞到他嘴邊。老乞丐的眼睛瞬間亮了!他用盡最后力氣,
顫抖著張開嘴。我小心翼翼地把那小半塊饅頭喂進他嘴里。他艱難地咀嚼著。溫潤的光暈,
不可避免地在我喂食的手指間亮起。很微弱,但在昏暗的月光下,依舊清晰可見。
老乞丐咀嚼的動作停住了。他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我手指間那柔和的光芒,
又猛地抬頭看向我的臉,眼神充滿了極度的震驚和……難以置信!
“你……你是……”他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激動得渾身發(fā)抖,“點膳娘子?!
國師府那個……點膳娘子?!”我如遭雷擊!渾身的血都涼了!他怎么會知道?!
他認出我了?!巨大的恐懼讓我猛地跳起來,轉(zhuǎn)身就想跑!“別……別跑!
”老乞丐不知哪來的力氣,竟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褲腳!他抓得那么緊,
指甲幾乎掐進我的肉里!“救……救命……”他仰著頭,眼睛里爆發(fā)出最后的光芒,
死死盯著我,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瘋狂的執(zhí)念,
“求你……救救我……救我……”我用力想掙脫,他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不放手。
“你認錯人了!”我壓低聲音吼道,心慌意亂?!安弧粫e……”老乞丐喘著粗氣,
眼神狂熱地看著我的手,
模一樣……金鱗臺……白飯定乾坤……點膳娘子……是你……只有你能……”他的話像冰錐,
刺穿了我最后的僥幸。宮里傳出來了?我的事情……竟然在宮里傳開了?
雖然可能只是頂層的極少數(shù)人知道,但……這意味著玄清找到我的風險更大了!
老乞丐還在哀求,眼神渙散,
聲音越來越低:“救……救我……我不想死……我……我有錢……都給你……”他哆嗦著,
從懷里掏出一個臟兮兮的小布包,塞到我手里。布包很輕。我下意識地捏了捏,里面硬硬的,
像是……一塊小石頭?或者……玉佩碎片?“救……命……”老乞丐的眼睛開始翻白,
抓著我的手卻依舊不肯松開??粗菑垶l死的、充滿渴望的臉,
再看看手里那微不足道的“報酬”,一股巨大的悲哀和荒謬感涌上心頭。救他?
我自己都泥菩薩過江!可是……他認出我了。如果他死在這里,
或者他嚷嚷出去……我心亂如麻。最終,一個念頭壓倒了恐懼:他快死了。救活他,
或許能封住他的嘴?至少……讓他安靜地離開?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狂跳的心。蹲下身,
看著老乞丐的眼睛,低聲說:“我可以試試……但你要發(fā)誓!如果活下來,今晚的事,
爛在肚子里!對誰都不準說!否則……否則我讓你比現(xiàn)在痛苦一萬倍!
”我也不知道哪來的狠勁,也許是絕境逼的。老乞丐眼睛猛地一亮,爆發(fā)出強烈的求生欲!
他拼命點頭,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答應(yīng)聲。我掰下剩下那半個饅頭的一小半,
再次遞到他嘴邊。這次,我集中精神,心里只有一個強烈的念頭:凈化!治愈!讓他好起來!
老乞丐貪婪地咬住饅頭,用力咀嚼。我緊緊捂住他的嘴,也捂住了自己手指泄露的光芒。
光暈在我掌心下亮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溫暖、柔和、明亮!
像一個小小的太陽被捂在手心。老乞丐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痛苦的抽搐,
而是一種……被溫暖洪流沖刷的顫栗!他蠟黃的臉上,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一絲微弱的血色!急促的喘息慢慢平復(fù),翻白的眼睛恢復(fù)了清明!
他停止了咀嚼,呆呆地看著我,又看看自己的手,仿佛不敢相信身體里重新涌起的力量。
我松開手,警惕地看著他:“感覺怎么樣?”老乞丐猛地坐了起來!動作雖然還有些僵硬,
但比剛才瀕死的狀態(tài)強了百倍!他摸著自己的胸口,
又驚又喜:“不……不咳了……心口……暖乎乎的……有力氣了!神了!真神了!
”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狂熱的敬畏和感激,撲通一聲就跪下了:“活菩薩!
您真是活菩薩?。±项^子……老頭子給您磕頭了!”“別!”我趕緊攔住他,壓低聲音,
“記住你的話!今晚的事,爛在肚子里!對誰也不準說!否則……”“不說!打死也不說!
”老乞丐賭咒發(fā)誓,“我王老五對天發(fā)誓!要是泄露恩人一個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他千恩萬謝地走了,腳步雖然虛浮,但充滿了劫后余生的慶幸。我癱坐在窩棚門口,
看著手里剩下的最后一點點饅頭渣,手還在微微發(fā)抖。剛才那光芒……好強。而且,
我真的……治好了他?我的能力……不僅能凈化食物,還能……直接治愈了?
這變化讓我更加不安。能力越強,越危險。
玄清如果知道……我低頭看著老乞丐塞給我的那個臟布包。打開。里面不是石頭,
也不是碎玉。是一片半個巴掌大小的、暗金色的……鱗片?入手冰涼,沉甸甸的,
邊緣很不規(guī)則,像是從什么東西上硬生生掰下來的。鱗片表面布滿了細密的螺旋紋路,
在月光下,隱隱流動著極其微弱、極其不祥的暗金色光澤。
這紋路……這光澤……我的心臟驟然停止了跳動!龍髓炙!這片鱗片,
和那天金鱗臺上看到的“龍髓炙”表面的紋路、光澤,一模一樣!只是縮小了無數(shù)倍!
老乞丐王老五……他怎么會有這個?!一個可怕的聯(lián)想瞬間擊中了我!金鱗臺事件后,
玄清派人拿走了“龍髓炙”的殘料……而這片鱗片……難道是從國師府流出來的?
王老五……他是什么人?一個小偷?還是……國師府里某個人的眼線?他認出我,是偶然?
還是……刻意?這片鱗片出現(xiàn)在我手里,是福?還是禍?巨大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潮水,
瞬間將我淹沒!比在國師府的石室里更甚!泥鰍巷,也不能待了!
我攥緊那片冰冷的、帶著不祥紋路的鱗片,像攥著一塊燒紅的烙鐵。
王老五的身份成了一個巨大的謎團和威脅。他可能只是個小偷,
也可能……是玄清放出來試探我的餌!無論哪種,這里都太危險了!
我連夜收拾了那個破窩棚里少得可憐的家當——其實就是幾件更破的爛衣服。
把那片暗金龍鱗用破布層層包好,塞進最貼身的口袋。然后,像受驚的兔子一樣,
趁著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逃離了泥鰍巷。京城太大,又太小。我不知道該去哪,
只知道離國師府越遠越好。我漫無目的地走,穿過一條條骯臟的小巷,走過破敗的貧民區(qū)。
天色漸亮,街上的行人和攤販多了起來。肚子餓得咕咕直叫。我身上一個銅板都沒有了。
路過一個熱氣騰騰的饅頭攤,白胖胖的饅頭散發(fā)著誘人的香氣。攤主是個胖乎乎的大嬸,
正忙著招呼客人。我咽了咽口水,鼓起勇氣走過去,
聲音細若蚊吶:“大……大嬸……行行好,能……能給我一個饅頭嗎?
我……我可以幫您干活……”胖大嬸抬頭看了我一眼。我穿著破舊,頭發(fā)凌亂,
臉上也臟兮兮的。她皺了皺眉,揮揮手像趕蒼蠅:“去去去!小叫花子別擋著做生意!
沒看我忙著呢!”我臉上一陣發(fā)燙,窘迫地低下頭?!按髬?,給我來倆饅頭!
”一個爽朗的聲音響起。一個穿著短打、扛著扁擔的年輕力工走了過來,掏出兩個銅板。
“好嘞!”胖大嬸立刻換上笑臉,麻利地用油紙包了兩個熱饅頭遞過去。力工接過饅頭,
卻沒走。他看了看旁邊窘迫的我,猶豫了一下,把其中一個饅頭掰開,遞了半塊給我:“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