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殯儀館當(dāng)骨灰盒銷售。某天收到一筆詭異訂單,地址是我家,收件人是我名字。
送貨上門,四個紙人抬著棺材等在門口。棺材里躺著十年前自殺的我。紙人遞來簽收單,
簽名筆跡是我自己的。它們指了指棺材板,上面刻著:“下一個輪到你了?!笔謾C(jī)突然震動,
陌生短信:“別簽收!它們要的是活人!”我反手把骨灰盒扣在紙人頭上:“簽收?
老子十年前就死了!”殯儀館的骨灰盒銷售處。冷氣開得跟冰窖似的。我裹著件舊棉襖,
縮在柜臺后面。手指頭凍得有點(diǎn)僵。電腦屏幕幽幽亮著。顯示著今天的訂單。零。媽的。
又是個鴨蛋。這破工作?;逇?。還掙不著錢?!靶×职?,”老王頭端著保溫杯晃進(jìn)來。
一股子枸杞味兒?!斑€沒開張呢?”他湊到柜臺邊。眼袋耷拉著。像兩條風(fēng)干的臘肉?!班?。
”我懶得抬頭。手指在冰冷的鍵盤上瞎戳。“別急,”老王頭滋溜喝了口熱水,“這行啊,
講究個……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他嘿嘿一笑。露出兩顆豁風(fēng)的門牙?!芭?!
”我啐了一口,“吃三年西北風(fēng)吧!”老王頭也不惱。慢悠悠踱到墻角。那兒。
戳著口老棺材。黑黢黢的。漆皮掉得一塊一塊?!鞍?,”他忽然嘆了口氣,聲音壓得低低的,
“你說……那四個紙人……最近咋沒動靜了?”我手指一頓。后背有點(diǎn)發(fā)涼。紙人抬棺。
那事兒過去小半年了。想起來。還他媽做噩夢。四個慘白慘白的紙人。半夜三更。
把緝毒警的遺體。塞進(jìn)棺材。抬走了。監(jiān)控拍得清清楚楚。館長現(xiàn)在還關(guān)在停尸柜里。
說是“冷靜冷靜”。老王頭請了病假。剛回來。眼神都不對了。看誰都像紙糊的。
“消停點(diǎn)好。”我悶聲道,“再來一回,老子辭職!”老王頭沒接話。他盯著那口空棺材。
眼神有點(diǎn)飄?!澳阏f……它們……還會來嗎?”聲音輕得像蚊子叫。帶著點(diǎn)……恐懼?
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我打了個寒顫?!伴]嘴吧你!”我瞪他一眼,
“晦氣!”老王頭縮了縮脖子。不吭聲了。抱著保溫杯。滋溜。又喝了一口。
枸杞味兒更濃了?;熘鴼泝x館固有的消毒水和福爾馬林味。熏得人腦仁疼。
我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盯著空白的訂單頁面。心里罵娘。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正琢磨著要不要溜出去抽根煙。叮咚!電腦音箱。突然!發(fā)出一聲清脆的提示音!
特別關(guān)注訂單!有人下單了!我精神一振!手指頭都不僵了!趕緊點(diǎn)開!
買家ID:“歸途”。頭像一片漆黑。訂單內(nèi)容:“青玉祥云骨灰盒(頂配)”。一個。
地址……我瞇著眼。湊近屏幕??辞迥且恍行∽謺r。渾身的血。唰一下!涼了半截!
收貨地址:青松路17號幸福小區(qū)3單元402室。這地址……太熟了!
熟得我閉著眼都能摸回去!這他媽……是我家?。∥易獾姆孔?!402!就我一個人??!
收件人……我手指抖著。往下滑。收件人姓名:林默。林默。我的名字。白紙黑字。
清清楚楚。訂單備注欄??罩W钕旅?。付款狀態(tài):已支付(全額)。支付方式:匿名賬戶。
支付時間……我死死盯著那一行時間戳。
2013年10月24日 14:08:33十年前?!我猛地抬頭!
看向墻上掛著的電子日歷。2023年10月24日日期……一模一樣!十年后的今天?!
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我僵在椅子上。手指冰涼。頭皮發(fā)麻。電腦屏幕的光。
幽幽地映著我煞白的臉。老王頭湊過來?!皢?!開張啦?”他聲音帶著點(diǎn)喜氣,“買的啥?
頂配青玉祥云?大客戶啊!”他伸著脖子。看清屏幕。“地址……你家?”老王頭一愣,
綠豆小眼眨巴著,“收件人……你?林默?”他猛地扭頭看我。眼神像見了鬼。
“小林……你……你給自己訂骨灰盒?還……十年前?”我喉嚨發(fā)干。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惡作劇吧?”老王頭干笑兩聲,聲音發(fā)虛,“誰……誰這么缺德……”惡作?。渴昵??
匿名支付?頂配骨灰盒?送到我家?給我自己?!這他媽……是哪個王八蛋開的國際玩笑?!
我猛地站起來!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聲響!“查!給我查!”我指著屏幕,
聲音都劈了叉,“后臺!IP!支付渠道!給我查清楚!”老王頭被我嚇了一跳。
“查……查啥???”他一臉茫然,
“這系統(tǒng)……老掉牙了……十年前的數(shù)據(jù)……早沒了……”“那這訂單哪來的?!
”我吼起來?!肮怼碇馈崩贤躅^縮了縮脖子,抱著保溫杯往后挪,
“興許……系統(tǒng)bug?”bug?我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個刺眼的地址和名字。
還有那個……十年前的支付時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纏住了我的心臟。
越收越緊。這訂單……邪門!太邪門了!“那……那這單……”老王頭小心翼翼地問,
“送……送不送?”送?送到我家?給我自己?我他媽……簽收個骨灰盒?!給自己用?!
我攥緊了拳頭。指甲掐進(jìn)掌心。疼。能讓我清醒點(diǎn)?!八?!”我咬著牙。
從牙縫里擠出這個字。我倒要看看!是誰!在搞鬼!老王頭張了張嘴。想說什么。
又咽了回去。眼神躲閃?!澳恰悄阈⌒狞c(diǎn)……”他嘀咕著。抱著保溫杯。滋溜。
又喝了一口。枸杞。好像更紅了。下午。天陰沉得厲害。烏云壓頂。像一塊臟兮兮的抹布。
悶得人喘不過氣。我抱著那個青玉祥云的骨灰盒。站在我家樓下。盒子冰涼。沉甸甸的。
上好的青玉。雕著祥云紋。觸手生寒。頂配。死人的東西。真他媽講究。樓道口黑洞洞的。
感應(yīng)燈壞了。一直沒修。我深吸一口氣。一股子灰塵和潮濕的霉味。鉆進(jìn)肺里。涼颼颼的。
我抬腳。剛踏上第一級臺階。腳步猛地頓住!全身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瞬間!
凍成了冰碴子!我家門口。402的門前。狹窄的樓道里。無聲無息地。停著一口……棺材!
老式的。木頭都發(fā)黑了。漆皮剝落。和我殯儀館墻角那口……一模一樣!棺材沒蓋蓋。
敞開著。黑洞洞的。像一張擇人而噬的嘴。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棺材旁邊!
站著四個……紙人!慘白慘白的!花花綠綠的!臉上用粗糙的墨線畫著極其簡陋的五官!
兩個黑點(diǎn)當(dāng)眼睛。一條彎彎的紅線當(dāng)嘴巴。穿著同樣紙糊的、寬寬大大的、花花綠綠的衣裳!
它們四個!分成兩排!前面兩個!后面兩個!肩上!扛著兩根同樣用紙糊的!慘白慘白的!
棺材杠子!一動不動。像四尊紙糊的雕像。慘白的臉。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地。
“看”著樓梯口的方向?!翱础敝?。一股濃烈的、陳舊的、帶著腐朽氣息的紙灰味兒!
混合著冰冷的死亡氣息!撲面而來!嗆得我差點(diǎn)窒息!我抱著骨灰盒。僵在樓梯口。
一步也挪不動。冷汗。順著額角?;M(jìn)眼睛里。又澀。又疼。紙人抬棺!又是它們!
它們……在等我?等我……簽收?簽收我自己的……骨灰盒?!
我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像破風(fēng)箱。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咚咚咚!震得耳膜生疼!
跑!快跑!腦子里有個聲音在尖叫!可腳像釘在了水泥地上。動彈不得。就在這時。
四個紙人。動作了。極其僵硬。極其緩慢。齊刷刷地。朝我這邊?!稗D(zhuǎn)”了過來。
畫上去的黑眼睛。空洞洞地。“盯”著我。然后。最前面那個紙人。
伸出了一只……慘白慘白的!用細(xì)竹篾裹著白紙做的!手指!關(guān)節(jié)處還帶著折痕!它指向我。
然后。又指向那口敞開的。黑沉沉的。棺材。無聲。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