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園后臺的燈光依舊昏黃。林書瑤終于抄完了最后一筆，輕輕舒了口氣。她抬起頭，
發(fā)現(xiàn)云仙不知何時也停下了筆，正靜靜地看著她。那眼神不再是完全的疏離，
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復雜，像深秋的潭水，平靜下藏著不易察覺的暗流?！俺炅?？
”云仙問?！班拧！绷謺廃c點頭，合上筆記本，小心地收好。
她看到云仙面前那本古籍的空白處，也增添了許多清秀的字跡。“時候不早了。
”云仙站起身，走到角落那個堆滿戲服的大衣箱旁。她掀開箱蓋，
里面依舊是琳瑯滿目的錦繡。她伸手在里面摸索了片刻，
然后拿出一個用藍布仔細包裹著的小布包。她走回來，將布包遞給林書瑤。
林書瑤疑惑地接過，入手沉甸甸的。她解開藍布，
幾本簇新的、封面印著燙金外文標題的書——是英文原版的《人權宣言》和《社會契約論》。
“這……”林書瑤震驚地抬頭?！耙粋€常來看戲的先生留下的，說是西洋的好東西。
”云仙的聲音依舊平淡，“我不懂洋文，留著也無用。你……興許用得著?！彼D了頓，
目光落在林書瑤年輕而充滿朝氣的臉上，那眼神深處似乎蘊藏著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一句，
“拿回去，好好收著。比那些傳單……更經(jīng)得起藏?！绷謺幘o緊抱著那幾本厚重的洋文書，
指尖能感受到書籍封面的硬挺和紙張的質感。這份沉甸甸的禮物，比任何言語都更有力量。
她知道，這絕不僅僅是“無用”之物。“云仙姐……”林書瑤的聲音有些哽咽，
千言萬語堵在喉嚨口。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凌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伴隨著壓抑的哭喊和粗暴的呵斥，打破了后臺短暫的寧靜。聲音似乎來自戲園前廳的方向。
云仙臉色微微一凝，迅速走到通往舞臺的側幕邊，掀起一角厚重的絨布簾子，向外望去。
林書瑤也緊張地跟了過去。只見前廳一片狼藉。幾個穿著黑色短打、面相兇悍的漢子，
正粗暴地推搡著一個穿著長衫、鼻青臉腫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林書瑤認得，
是附近一所新式學堂的老師，姓陳，常在街頭演講，宣傳新思想。此刻他眼鏡被打碎了，
嘴角淌著血，被兩個壯漢反剪著雙臂，拖拽著往外走。戲園的管事在一旁點頭哈腰，
滿頭大汗地解釋著什么，卻被一個領頭的漢子不耐煩地一把推開?！皨尩模購U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