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門口，一片壓抑的死寂。
鄭漢胸膛還在劇烈起伏，眼神兇狠地掃視著剩下的幾個人。曹莉莉低著頭，肩膀微微抽動，不知是后怕還是別的什么情緒。老陳拄著警棍，渾濁的目光投向門外翻滾的濃霧，眉頭緊鎖。
王合浦一直沉默地站在靠近門口的位置，冷眼旁觀著這一切，退役警官的本能讓他在混亂中保持著超乎尋常的冷靜。
此刻，他走到門口，和老陳并肩而立。那霧，更濃了。不再是薄紗，而是粘稠的、翻涌的、仿佛有生命的灰白色棉絮，沉甸甸地壓在加油站周圍。能見度急劇下降，連幾米外的加油機(jī)都只剩下模糊的輪廓，如同漂浮在牛奶海洋中的沉船殘骸。
空氣濕冷得刺骨，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令人作嘔的甜腥味，像是鐵銹混合著腐敗的植物。
“這霧…”王合浦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凝重，“邪門得很。”
老陳深深吸了一口煙，劣質(zhì)煙草的氣味在濕冷的空氣里彌散開，更添了幾分渾濁。他吐出一口濃煙，煙霧瞬間被翻滾的霧氣吞沒。
“后生仔，”他沙啞地開口，目光依舊盯著那片吞噬了潘朗車尾燈的濃霧，“聽老漢一句勸，這霧，邪性。不是普通的霧?，F(xiàn)在走，就是往閻王殿里闖。”
他頓了頓，渾濁的眼珠轉(zhuǎn)向王合浦和李晴，又掃了一眼便利店里面色慘白的張一衡，“加油站后面有排平房，平時給員工休息的，還有空屋。將就一晚，等天亮霧散了再走，安全?！?/p>
李晴立刻點(diǎn)頭，聲音帶著后怕的顫抖：“合浦，老伯說得對，太危險了，我們…我們留下吧？樂樂也困了?！彼乱庾R地?fù)Ьo了身邊還在為沒吃到更多薯片而噘著嘴的王家樂。
王合浦眉頭緊鎖，目光銳利地再次投向那片翻涌的、深不見底的白。
黑暗與濃霧交織，像一個巨大的、沉默的胃囊，剛才潘朗的車子消失的地方，只剩下令人心悸的虛無。一種不祥的預(yù)感，冰冷而粘稠，順著脊椎悄然爬升。
“好吧，”他最終開口，聲音沉穩(wěn)，“安全第一。麻煩老伯了?！?/p>
張一衡站在便利店門口，身體微微前傾，似乎還在徒勞地望著潘朗消失的方向。
聽到王合浦的話，他身體一僵，慢慢轉(zhuǎn)過身，鏡片后的眼神復(fù)雜，有殘留的憤怒，有被拋棄的難堪，也有一絲如釋重負(fù)。他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默默地、疲憊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就在這決定留下的短暫寂靜剛剛落定——
“轟！?。 ?/p>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猛地撕裂了凝滯的夜！
聲音并非來自遙遠(yuǎn)的天際，而是近在咫尺，仿佛就在加油站前方那片濃霧的最深處炸開！
大地似乎都隨之震顫了一下。緊接著，一團(tuán)刺目的、橘紅色的火光，像地獄的魔爪，猛地從濃霧中騰起。
那火焰貪婪地舔舐著黑暗，瞬間將周圍翻滾的霧氣映照得一片血紅，如同潑灑開的、粘稠的血液。
“啊——！”李晴失聲尖叫，下意識地死死捂住了王家樂的眼睛，自己也嚇得渾身發(fā)抖。
鄭漢猛地沖到門口，粗獷的臉上寫滿了驚愕。曹莉莉更是嚇得花容失色，尖叫著躲到了柜臺后面。
“是…是那小子的車？！”老陳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握著警棍的手也在抖。
“潘朗！”張一衡失聲喊了出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wěn)。
王合浦的反應(yīng)最快。
巨響和火光騰起的瞬間，他全身的肌肉已經(jīng)繃緊，退役警官的本能壓倒了所有驚愕。他像一支離弦的箭，第一個沖了出去，身影瞬間沒入濃霧，直撲那爆炸聲傳來的方向。
“等等！危險！”老陳在后面嘶啞地喊。
其他人如夢初醒。
鄭漢罵了一句臟話，也沖了出去。張一衡猶豫了一瞬，臉上血色盡失，但最終還是咬咬牙，跟著沖進(jìn)了濃霧。老陳跛著腳，動作卻出奇地快，緊隨其后。李晴緊緊抱著嚇懵了的王家樂，留在便利店門口，驚恐地望著那片被火光映紅的濃霧。
霧濃得令人窒息。
冰冷、粘膩的水汽裹挾著刺鼻的焦糊味和濃烈的汽油味，瘋狂地鉆進(jìn)鼻腔和喉嚨。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方向感被徹底剝奪。
王合浦憑借著爆炸瞬間殘留在視網(wǎng)膜上的方位感，以及前方越來越清晰的、令人心悸的燃燒景象，艱難地在濃霧中穿行。火焰燃燒的噼啪聲和金屬扭曲的呻吟聲越來越清晰。
終于，一個扭曲的、燃燒的金屬殘骸輪廓在翻滾的紅霧中顯現(xiàn)。
潘朗那輛小車已經(jīng)完全變形，像一個被巨力揉捏過的錫罐，側(cè)翻在地。整個車身都被包裹在熊熊烈焰之中，火舌瘋狂地舞動、舔舐著潮濕的空氣，發(fā)出呼呼的咆哮。黑煙滾滾，如同一條條猙獰的毒蛇，掙扎著向上竄升，又被厚重的霧氣壓回地面，彌漫在四周。刺鼻的焦臭味和皮肉燒灼的可怕氣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潘朗！潘朗！”張一衡撕心裂肺地喊著，不顧一切地想沖上去。
“回來！”鄭漢眼疾手快，一把死死拽住了他，巨大的力量讓張一衡動彈不得，“你想變烤豬嗎？！”
“水！滅火器！”王合浦厲聲喝道，聲音穿透火焰的咆哮和濃霧的阻隔。
老陳已經(jīng)跛著腳跑回加油站方向去取滅火器。鄭漢則猛地脫下了自己的油污工裝外套，對著火焰瘋狂地?fù)浯颉Ｍ鹾掀趾蛷堃缓庖差櫜簧吓K污，用手拼命扒拉著路邊的濕泥和荒草，往火堆上蓋。
火勢太猛了。
幾個滅火器噴出的白沫如同杯水車薪，在熊熊烈焰面前瞬間化為烏有。濕泥和草葉蓋上去，只發(fā)出“嗤嗤”的聲響，騰起一股股白煙，火焰依舊囂張。
“車門！車門鎖死了！”鄭漢一邊撲打一邊嘶吼，指著扭曲變形的駕駛室。透過被熏黑、布滿蛛網(wǎng)狀裂紋的車窗，隱約能看到一個被火焰包裹的人形輪廓，正在座位上劇烈地扭動、掙扎，發(fā)出一種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鳴。
那聲音，像地獄深處傳來的哀嚎。
王合浦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抄起地上鄭漢撲火時丟下的一根粗壯的木棍，沖到駕駛室旁，不顧灼人的熱浪，對著車窗猛砸！
“哐！哐！哐！”
車窗玻璃異常堅固，幾棍下去只砸出幾個白點(diǎn)，布滿裂紋卻依舊頑強(qiáng)地粘合著。濃煙嗆得他劇烈咳嗽，眼淚直流。每一次砸擊，都伴隨著車內(nèi)那具人形火焰更加劇烈的抽搐和更加凄厲的嘶嚎。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十秒，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jì)。車窗終于被砸開一個洞。但里面的掙扎和嘶嚎聲，也在這時驟然停止了。
火，終于被撲滅了，或者說，是能燒的東西幾乎都燒盡了。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熱氣和濃烈的焦糊惡臭。那輛車的殘骸冒著縷縷青煙，像一頭被燒焦的鋼鐵巨獸的尸骸。水汽、白沫、黑灰、濕泥混合在一起，覆蓋在扭曲發(fā)黑的金屬表面，一片狼藉。
駕駛室的門被鄭漢用蠻力硬生生拽開了，發(fā)出刺耳的金屬撕裂聲。
里面的景象，讓沖在最前面的張一衡只看了一眼，就猛地彎下腰，劇烈地嘔吐起來。
座位上，是一具焦黑的、蜷縮的物體，已經(jīng)很難稱之為人形。皮膚肌肉在高溫下碳化收縮，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油亮的黑色，緊緊包裹著同樣發(fā)黑的骨骼。五官完全消失，只留下幾個模糊的孔洞。頭發(fā)、衣物早已灰飛煙滅。
一股濃烈到極致的蛋白質(zhì)焦糊味和脂肪燃燒后的油膩腥氣撲面而來。
王合浦強(qiáng)忍著翻騰的胃液和頭皮發(fā)麻的驚悸，屏住呼吸，銳利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掃過駕駛室內(nèi)部。座椅燒穿，儀表盤融化變形，塑料部件滴落凝固…突然，他的目光死死釘在了駕駛座下方，靠近油門踏板的位置。
那里的金屬地板被爆炸沖擊得向上拱起變形，覆蓋著厚厚的灰燼和滅火器的干粉。但在那扭曲的金屬邊緣，在灰燼和干粉的縫隙里，他看到了幾根顏色、材質(zhì)明顯不同的線頭——黑色的絕緣皮，裸露出來的金屬芯線呈現(xiàn)銅黃色。它們纏繞、扭結(jié)在一起，一頭似乎連接著車體下方某個被燒毀的結(jié)構(gòu)，另一頭…則詭異地引向駕駛座底下更深、更不易被察覺的角落。
一個極其粗糙、簡陋，但目的明確的自制爆炸裝置殘留物。
謀殺，絕非意外！
一股冰冷的寒氣瞬間從王合浦的尾椎骨竄上頭頂，讓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他不動聲色地側(cè)過身體，擋住了身后其他人的視線。鄭漢正扶著嘔吐不止的張一衡，老陳跛著腳在檢查殘骸尾部，都沒人注意到他這邊的發(fā)現(xiàn)。
王合浦的手指極其輕微、極其迅速地在那幾根線頭附近的地板上抹了一下。指尖觸感粗糙，沾上了一些混合著金屬碎屑的黑色粉末。他立刻將手指收回，握成拳，藏進(jìn)了褲袋里。整個過程快如閃電。
他緩緩直起身，臉上已經(jīng)恢復(fù)了那種強(qiáng)自鎮(zhèn)定的凝重，甚至還帶著一絲目睹慘劇后的悲痛。
“太慘了…”他聲音低沉沙啞，帶著恰到好處的沉痛，目光掃過驚魂未定的眾人，“意外…真是飛來橫禍?！彼桃鈴?qiáng)調(diào)了“意外”兩個字。
鄭漢啐了一口唾沫，臉上是后怕和厭惡交織的表情：“媽的，活該！讓他嘴賤！遭報應(yīng)了！”他的話冷酷得不近人情。
曹莉莉這時才在老陳的示意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小跑過來?？吹杰噧?nèi)的慘狀，她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尖叫，立刻捂住了嘴，臉色比紙還白，身體抖得像秋風(fēng)中的落葉。
張一衡吐得幾乎虛脫，臉色慘白，眼神空洞地看著那具焦尸，嘴唇哆嗦著，說不出一個字。
老陳嘆了口氣，渾濁的眼睛里看不出太多情緒，只有一種深深的疲憊?！霸炷醢 彼麚u搖頭，跛著腳走到王合浦身邊，聲音壓得很低，“王警官…你看這…報警？”
王合浦心中警鈴大作。老陳竟然知道他曾是警察？他不動聲色地點(diǎn)點(diǎn)頭，掏出手機(jī)。屏幕顯示無信號，信號格是刺眼的灰色叉號。
“沒信號?！彼e起手機(jī)晃了晃，屏幕的微光映著他沉靜的臉，“霧太大了。等天亮霧散了再說吧?，F(xiàn)在…”他環(huán)顧四周驚魂未定、疲憊不堪的眾人，“先回加油站。這里不能待了?！?/p>
沒有人反對。
巨大的驚嚇和眼前的慘狀抽干了所有人最后一絲力氣。沉默像濃霧一樣籠罩著這群人。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走，像一群戰(zhàn)敗的、失魂落魄的殘兵。
加油站后方的平房，像一排蹲在黑暗里的、沉默的土狗。幾間簡陋的屋子，墻壁斑駁，門窗老舊。老陳跛著腳，打開了最北面那間稍大一點(diǎn)的房門，一股混合著霉味和灰塵的氣味涌了出來。
“王警官，你們一家住這間吧，大點(diǎn)。”老陳的聲音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沙啞。
李晴抱著早已嚇傻、昏昏欲睡的王家樂，疲憊地點(diǎn)點(diǎn)頭，走了進(jìn)去。王合浦沒有立刻進(jìn)去，他的目光銳利地掃過其他人。
鄭漢摟著還在發(fā)抖的曹莉莉，甕聲甕氣地說：“我們回便利店后面的休息室?！彼难凵褚琅f兇狠，帶著一種被冒犯后的戾氣。
老陳指了指旁邊一間更小的屋子：“小張，你住員工間，湊合一晚。”他又指了指入口處那個孤零零的保安崗?fù)?，“我守門房。”
張一衡失魂落魄地點(diǎn)點(diǎn)頭，張一衡失魂落魄地點(diǎn)點(diǎn)頭，眼鏡片在昏暗的光線下反著光，看不清眼神。他默默地走向那間員工小屋，背影顯得異常單薄和孤寂。
王合浦最后看了一眼濃霧深處那團(tuán)依舊冒著青煙的殘骸方向，才轉(zhuǎn)身走進(jìn)分配給他們的平房。門在身后關(guān)上，發(fā)出“吱呀”一聲輕響，隔絕了外面濕冷的霧氣和不祥的黑暗。
小小的房間里只有一張大通鋪，一張破舊的桌子和一把椅子。李晴已經(jīng)把王家樂放在通鋪最里面，蓋上了薄毯。孩子似乎累極了，沾著淚痕和污跡的小臉埋在枕頭里，很快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
李晴坐在床邊，雙手緊緊絞在一起，身體還在微微發(fā)抖?？吹酵鹾掀诌M(jìn)來，她抬起蒼白的臉，眼中充滿了驚懼和茫然。
“合浦…剛才…潘朗他…”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王合浦走到她身邊，坐下，輕輕拍了拍她冰涼的手背，聲音壓得極低：“別怕。是意外。”他頓了頓，眼神變得無比銳利，湊近李晴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氣聲說道：“但我發(fā)現(xiàn)，有人做了手腳。是謀殺。”
李晴猛地睜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氣。
“噓——”王合浦立刻制止她發(fā)出聲音，眼神示意了一下熟睡的王家樂，“別出聲，也別讓樂樂知道。從現(xiàn)在起，別離開我視線。這地方…不對勁。兇手很可能就在我們中間?！?/p>
李晴驚恐地捂住嘴，拼命點(diǎn)頭，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睡吧，”王合浦的聲音沉穩(wěn)，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力量，“我守著。明天霧一散，我們就走，報警?！?/p>
李晴依言躺下，緊緊挨著熟睡的兒子，身體蜷縮著，像一只受驚的雛鳥，王合浦卻沒有躺下。
他拖過那張破椅子，放在門后，面朝房門坐下。脊背挺得筆直，像一尊沉默的雕塑。窗外，濃霧如同凝固的灰色海洋，死寂無聲。加油站慘白的燈光滲入一絲絲微弱的光線，在房間里投下扭曲變形的影子。他放在膝蓋上的手，緩緩收緊。
褲袋里，那幾根纏繞的線頭和沾著黑灰粉末的指尖，像烙鐵一樣灼燙著他的神經(jīng)。
張一衡？那壓抑的沉默，被羞辱后的憤怒眼神？還是鄭漢？為了妻子被調(diào)戲的暴怒，那隨時可能失控的暴力傾向？甚至…是那個看似和事佬、卻一眼認(rèn)出自己警察身份、行動詭異的跛腳保安老陳？
黑暗，像一張巨大的、無形的蛛網(wǎng)，悄然收緊。致命的毒牙，已在濃霧與死寂中悄然亮出。
夜，深得像無底的海溝。白日里喧囂的加油站，此刻只剩下死寂。濃霧不僅沒有散去，反而更加粘稠、厚重，像一層層濕冷的裹尸布，將這片孤島般的建筑群緊緊纏繞。
便利店慘白的燈光在霧中暈染開，勉強(qiáng)照亮一小片區(qū)域，邊緣模糊不清，如同垂死者的瞳孔。
王合浦坐在門后的椅子上，身體保持著高度的警戒，耳朵捕捉著門外任何一絲風(fēng)吹草動。時間在令人窒息的寂靜中緩慢爬行。通鋪上，李晴似乎也陷入了淺眠，呼吸微弱而均勻。王家樂偶爾翻個身，發(fā)出夢囈般的嘟囔。
就在這時，一個極其輕微的、窸窸窣窣的聲音，像老鼠在啃噬木頭，打破了死寂。
王合浦猛地睜開眼，銳利的目光瞬間鎖定聲音來源——通鋪上。
王家樂那胖乎乎的小身體，正像一條靈活的蠕蟲，悄無聲息地從被窩里鉆了出來。他沒有穿鞋，光著腳丫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沒有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黑暗中，王合浦能看到兒子那雙眼睛睜得很大，閃爍著一種不屬于孩童的、貪婪而興奮的光芒，直勾勾地盯著房門。
他要干什么？
王合浦屏住呼吸，沒有立刻出聲阻止。他需要確認(rèn)。只見王家樂躡手躡腳地走到門邊，小小的身影在黑暗中幾乎與門融為一體。他小心翼翼地拉開一條門縫，肥胖的身體異常靈巧地擠了出去，隨即反手將門輕輕帶上。
王合浦立刻起身，悄無聲息地跟到門邊，將眼睛湊近門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