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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料峭的春寒裹挾著鞭炮燃盡后的硝煙味,宣告了高三下學(xué)期——這場名為“高考”的最終戰(zhàn)役,正式打響。

省重點高中,高三(2)班。

顧云舒深吸一口氣,推開熟悉的教室門。一股混合著粉筆灰、油墨試卷和青春期特有汗味的熟悉氣息撲面而來。喧囂的人聲瞬間將她包圍:有人在大聲對答案,有人在抱怨寒假太短,有人在爭分奪秒地吃著早餐。一張張年輕的臉龐上,帶著對未來的憧憬、焦慮和一絲被學(xué)業(yè)壓榨出的疲憊青澀。

她的目光,迅速掃過整個教室。最終,定格在靠窗那個位置。

高歌。

他穿著干凈整潔的藍白色校服,正微微低著頭,專注地看著攤在桌上的競賽習(xí)題集。晨光透過擦得不算太干凈的玻璃窗,在他棱角分明的側(cè)臉上投下柔和的光影,更襯得他神情淡漠,仿佛周遭的喧囂與他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此刻的他,是名副其實的學(xué)神,是老師口中“清北苗子”,是同學(xué)眼中難以企及的存在。誰也想不到,這個清冷的少年,未來會成為攪動科技風(fēng)云的巨頭。

就在顧云舒目光停留的瞬間,高歌仿佛心有所感,毫無預(yù)兆地抬起了頭。那雙深邃的眼眸,平靜無波,像兩潭深不見底的寒泉,精準地捕捉到了她的視線。沒有驚訝,沒有躲閃,只有一絲極其細微的、仿佛羽毛拂過水面的探究。

顧云舒的心猛地一跳,如同做壞事被抓了現(xiàn)行的小孩。她幾乎是本能地迅速移開目光,低下頭,卻不得不硬著頭皮朝自己的座位——也就是高歌旁邊的位置——挪去。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荊棘上,想到接下來無可避免的近距離接觸,尷尬與緊張幾乎讓她窒息。她能感覺到那道清冷的目光如實質(zhì)般烙在她身上,停留了足有兩秒,才緩緩收回。

干擾!顧云舒在心里給自己敲響了警鐘。高歌的敏銳超乎常人,但現(xiàn)在,他只是一個需要警惕的“變數(shù)”,一個與核心目標無關(guān)的“干擾項”。她重生回來,不是為了重溫校園曖昧,更不是為了招惹這個心思深沉的未來科技大佬。她背負著沉重的使命,每一分每一秒都浪費不起!

她強迫自己將心里的那點異樣感壓下去,從書包里拿出嶄新的筆記本。翻開扉頁,她沒有寫下任何勵志名言,而是用紅筆,重重地寫下兩個日期:

4月8日!

5月12日!

鮮紅的墨跡,如同兩道猙獰的傷口,刺痛著她的神經(jīng)。距離媽媽謝桐的車禍日,不足兩個月!距離那場撼動山河、吞噬無數(shù)生命的災(zāi)難,僅僅只有三個月零幾天!

時間,像指縫間的流沙,正在瘋狂流逝!緊迫感像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扼住了她的喉嚨。

改寫劇本第一步:她要改寫媽媽那“死神來了”般的命運!刻不容緩!

放學(xué)鈴聲一響,顧云舒幾乎是第一個沖出教室。她沒有像往常一樣留下自習(xí),也沒有和相熟的同學(xué)結(jié)伴,而是腳步匆匆,直奔家的方向。重生歸來這些天,她反復(fù)推演了無數(shù)種改寫命運的方案,然而都太過復(fù)雜多變。最終,她意識到最直接的方法往往最有效——她必須立刻和媽媽攤牌!每一分鐘的拖延,都可能意味著不可預(yù)知的風(fēng)險降臨。

推開家門,熟悉的、溫暖的家常菜香氣立刻包裹了她。謝桐正在廚房里忙碌,鍋里翻炒著什么,發(fā)出“滋啦”的誘人聲響。

“媽,我回來了!”顧云舒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

“哎,囡囡回來啦?餓了吧?快洗手,馬上開飯!”謝桐回頭,臉上是溫柔的笑意,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這鮮活生動的畫面,讓顧云舒眼眶又是一熱。她必須守護住這份溫暖!

飯桌上,氣氛溫馨。顧晨興致勃勃地談?wù)撝裉旃墒杏譂q了多少點,中石油如何勢如破竹。顧云舒食不知味地扒拉著碗里的飯,心思早已百轉(zhuǎn)千回。

時機到了。

她深吸一口氣,放下筷子,清脆的聲響讓父母都看了過來。她抬起頭,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眼神銳利得不像一個十八歲的少女。

“媽,”她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電視里股評專家的聒噪,“你最近…是不是又要去城西批發(fā)市場那邊進貨了?”

謝桐一愣,有些意外女兒突然問這個:“是啊,怎么了?后天就得去一趟,那邊老劉家的調(diào)料快斷貨了,他家的貨好,價格也實在?!彼Z氣平常,顯然對那條走了無數(shù)遍的路毫無戒心。

“不要去!”顧云舒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不容置疑的急促,甚至有一絲尖銳,“尤其是…尤其是四月份!絕對、絕對不要去那條路!”

顧晨被打斷了股票經(jīng),眉頭立刻皺了起來,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悅:“顧云舒!你這孩子,大過完年剛開學(xué),神神叨叨的干什么?那條路怎么了?走了多少年了都平安無事!”

顧云舒沒有理會父親的斥責(zé),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媽媽身上。她猛地伸出手,越過餐桌,緊緊抓住謝桐放在桌邊的手。謝桐的手溫暖而有些粗糙,顧云舒的指尖卻冰涼,甚至帶著輕微的顫抖。

“媽!你聽我說!” 她直視著媽媽的眼睛,那雙漂亮的杏眼里此刻盛滿了真實的恐懼和近乎絕望的哀求,“我…我做了一個夢!一個特別特別真實的噩夢!真實到我醒過來,心口現(xiàn)在還疼得厲害!” 她的聲音開始發(fā)顫,帶著哭腔,“夢里…就在四月份…城西批發(fā)市場那條路…出事了!特別特別可怕的車禍!好多血…好多…碎片…” 她說不下去了,仿佛回憶那個場景就讓她痛苦不堪,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嘴唇微微哆嗦著。

“媽…我求求你…答應(yīng)我!四月份別去那條路!一次都不要去!如果非去不可,讓爸陪著你,或者我請假陪你去!就是…就是不能一個人去!絕對不能!” 她幾乎是泣不成聲地懇求著,抓著媽媽的手用力到指節(jié)泛白,仿佛那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客廳里一時間只剩下顧云舒壓抑的抽泣聲和電視里空洞的股評聲。顧晨看著女兒慘白的臉和眼中洶涌的淚水,斥責(zé)的話堵在喉嚨口,張了張嘴,最終沒再說什么,只是煩躁地拿起遙控器關(guān)掉了電視。

謝桐完全被女兒這突如其來的巨大恐懼和痛苦震懾住了。女兒從小懂事要強,很少這樣失態(tài)。那眼神里的絕望和哀求,太過真實,絕非偽裝。她反手用力回握住女兒冰涼的手,另一只手心疼地撫摸著女兒的后背,聲音帶著安撫的溫柔:“好好好,囡囡不哭,不怕不怕,媽在這兒呢!媽答應(yīng)你!媽答應(yīng)你!四月份媽不去那條路進貨了!就算非要去,也一定叫上你爸或者隔壁你王阿姨一起!好不好?別怕別怕,夢都是假的,媽媽好好的呢!”

聽到媽媽明確的承諾,顧云舒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才像被驟然剪斷的皮筋,猛地松弛下來。巨大的虛脫感襲來,讓她幾乎癱軟在椅子上。她靠在媽媽溫暖的臂彎里,貪婪地汲取著這失而復(fù)得的安心感,眼淚卻流得更兇了,這一次,是混雜著恐懼釋放后的委屈和后怕。

“嗯…媽…你答應(yīng)我了…一定要記住…” 她哽咽著,反復(fù)確認。

“記住了記住了,媽說話算話?!敝x桐柔聲保證,心疼地用紙巾擦拭女兒臉上的淚水。雖然心中疑慮重重——女兒這噩夢也太具體、太嚇人了點——但此刻,安撫女兒的情緒是第一位的。

顧云舒埋在媽媽懷里,慢慢平復(fù)著呼吸。第一步,算是勉強邁出去了。但心弦遠未放松。口頭承諾是脆弱的,四月份還遠,變數(shù)太多。她必須制定更周密的計劃來確保萬無一失:

1. 持續(xù)心理暗示: 從明天起,她要有意無意地在媽媽面前提起城西路段的“壞消息”——比如“聽同學(xué)說那邊最近大貨車特別多,開得飛快”、“新聞好像報道過那條路路況不太好,坑多”等等,不斷加深媽媽對那條路的負面印象和警惕心。

2. 尋找替代方案: 她得抽空去了解其他批發(fā)市場或者更安全可靠的供貨渠道,哪怕價格稍貴一點,也要想辦法說服媽媽轉(zhuǎn)移進貨地點。

3. 四月貼身守護: 進入四月,她要進入高度戒備狀態(tài)。密切關(guān)注媽媽的行程,必要時,裝病、撒嬌、甚至蠻不講理地纏住媽媽,讓她在那個關(guān)鍵的“4月8日”前后,根本無法脫身去城西!

就在這時,顧晨的聲音帶著點不甘心又有點無奈地響起,打破了母女間的溫情:“行了行了,哭也哭過了,嚇也嚇過了。吃飯!股票漲了是好事,別搞得跟世界末日似的?!?他重新拿起筷子,目光卻忍不住瞟了一眼女兒蒼白的小臉,最終只是嘟囔了一句,“城西路…不去就不去吧,反正也不是只有那一家?!?/p>

顧云舒從媽媽懷里抬起頭,看向父親。他臉上還殘留著被打斷興致的煩躁,但眼神深處,似乎也有一絲對女兒異常反應(yīng)的困惑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妥協(xié)。這讓她心中微動。也許…在股票問題上,媽媽可以成為她爭取父親的重要盟友?

她拿起筷子,默默地夾起一塊媽媽做的紅燒肉,放進嘴里。熟悉的、帶著家的味道的咸香在舌尖蔓延,卻壓不住心底那份沉甸甸的責(zé)任感和與時間賽跑的緊迫感。

劇本的第一頁已被她強行撕下。但撕毀舊劇本只是開始,如何書寫一個全新的、充滿希望的未來,這場硬仗,才剛剛拉開序幕。她不僅要救媽媽,更要一步一步,將這個被命運陰影籠罩的小家,拉回陽光之下!逆天改命,就從這“誓改人生劇本”的第一步,堅定地邁出去!

4 智斗“股神”與學(xué)神的疑慮

初春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省重點高三(2)班的空氣里卻早已彌漫著高考倒計時的硝煙味。課桌上堆積如山的復(fù)習(xí)資料,墻上刺眼的“距離高考僅剩XX天”紅字,老師語速飛快的講解,無不擠壓著每個人的神經(jīng)。

顧云舒坐在座位上,手中的筆在草稿紙上飛速演算,但她的心思,卻有一半懸在千里之外的滬市大盤上。家里的“錢袋子”——那支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中石油股票,是她改寫命運劇本第二步必須攻克的堡壘!

幾天后,一個難得的周末午后。客廳里,顧晨紅光滿面,對著那臺笨重的老式電腦,屏幕上是一片象征著喜慶和財富的、令人心跳加速的“滿堂紅”。中石油的K線圖如同一條昂揚向上的巨龍,氣勢如虹。電視里,某個西裝革履、唾沫橫飛的股評家正激情澎湃地喊著:“奧運年!大牛市!中石油,國之重器,價值洼地!現(xiàn)在不買,更待何時?目標價?我看翻倍不是夢!”

顧晨聽得心潮澎湃,手指激動地敲著桌子:“聽聽!專家都這么說了!桐桐,看到?jīng)]?又漲了3個點!這才幾天?咱們這成本價,閉著眼都能翻番!”

時機到了!顧云舒深吸一口氣,端著一杯水,狀似無意地走到父親身后,目光也落在那一抹刺目的紅色上。

“爸,”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帶著一絲“好學(xué)”的探究,“這中石油…漲得是不是有點太猛太快了?這K線…看著讓人有點心慌啊?!?她小心翼翼地用了“心慌”這個詞,試圖喚起一點風(fēng)險意識。

顧晨正沉浸在財富增值的喜悅中,聞言頭也不回,大手一揮:“小孩子懂什么K線!這叫強勢突破!龍頭股的氣勢!看到下面成交量沒?放量上漲,健康得很!專家不是說了嗎?奧運概念,舉國同慶,這行情,至少持續(xù)到八月!” 他的語氣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自信,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賬戶數(shù)字后面不斷添零的美好畫面。

顧云舒心中警鈴大作。父親已經(jīng)完全被狂熱裹挾了!她必須下一劑猛藥。

“爸,專家的話也不能全信啊?!彼⑽⑻岣吡艘袅浚噲D蓋過電視里股評家的聒噪,“物極必反,盛極而衰,這是規(guī)律。漲得這么急,回調(diào)的風(fēng)險就越大。我覺得…最遲四月底,就該考慮分批減倉,鎖定一部分利潤了。落袋為安才是真錢!萬一…萬一后面遇到什么‘黑天鵝’事件…” 她斟酌著,拋出了這個在2008年初大牛市背景下還略顯陌生的金融術(shù)語。

“烏鴉嘴!” 顧晨猛地轉(zhuǎn)過頭,臉瞬間沉了下來,眉頭擰成了疙瘩,眼神里充滿了被打斷美夢的慍怒,“什么黑天鵝白天鵝!小孩子家家的,別學(xué)了個新詞就瞎用!晦氣!我這支股票,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真金白銀研究出來的!你知道現(xiàn)在外面多少人擠破頭想買都買不到嗎?還回調(diào)?回調(diào)就是給機會上車!”

父女間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空氣中彌漫著火藥味。

“爸!這不是晦氣不晦氣的問題!是風(fēng)險管理!” 顧云舒也急了,聲音不由自主地拔高,“股市有風(fēng)險!不能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里!你和媽已經(jīng)賺夠我上大學(xué)的錢了,再留點備用金,剩下的利潤,見好就收不行嗎?非要等到跌下來才后悔嗎?” 她搬出了最樸素的道理,試圖喚醒父親的理性。

“后悔?我顧晨炒股這么多年,什么時候后悔過?” 顧晨被女兒一再的“唱衰”徹底激怒了,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指著屏幕,“看看!看看這走勢!一片大好!你現(xiàn)在讓我賣?那不是自斷財路是什么?我看你就是書讀傻了!不懂裝懂!回你房間復(fù)習(xí)去!少在這兒給我添堵!” 他氣得臉紅脖子粗,像一頭被侵犯了領(lǐng)地的雄獅。

激烈的爭吵聲驚動了廚房里的謝桐。她擦著手跑出來,看著劍拔弩張的父女倆,連忙上前打圓場:“老顧!你吼什么吼!云舒也是關(guān)心家里!有話不能好好說?” 她又轉(zhuǎn)向女兒,帶著安撫,“云舒,股票的事你爸有經(jīng)驗,你也別太…”

“媽!” 顧云舒的委屈和焦急瞬間爆發(fā),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她不再看憤怒的父親,轉(zhuǎn)而抓住媽媽的手,聲音帶著哭腔和深深的恐懼,“媽!爸他根本聽不進去!可是…可是我的夢…夢里,這支股票后來跌得特別特別慘!咱家所有的錢…都沒了!因為借錢補倉,咱家的房子也賣了抵債!我們只能搬到又小又破的出租屋…” 前世那些窘迫、灰暗的記憶碎片不受控制地涌現(xiàn),讓她的恐懼無比真實,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媽!我求求你!勸勸爸!至少…至少先賣一部分吧?把錢拿到手里才踏實??!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那個夢變成真的!”

看著女兒噙著淚的眼睛和血色全無的小臉,謝桐的心被狠狠揪緊了。聯(lián)想到女兒之前對城西路那預(yù)知般異常激烈的反應(yīng),一個荒謬卻又讓她心驚的念頭猛地竄過腦海:難道…囡囡的夢,真的不只是夢?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走到依舊氣呼呼的丈夫身邊,沒有像往常一樣和稀泥,而是用了一種異常平和卻無比堅定的語氣:

“老顧,”她按住丈夫還指著屏幕的手,目光沉靜地看著他,“云舒的話,雖然孩子氣了點,但道理沒錯。股市的錢,沒落到口袋里,那就是個數(shù)字。咱們家,經(jīng)不起大風(fēng)大浪了。云舒馬上高考,用錢的地方多,家里也得留點備用金以防萬一?!?她頓了頓,聲音更柔卻更有力量,“我們不貪心。賺夠囡囡上大學(xué)的錢,再留出五萬塊備用。剩下的,你自己看著折騰,我們娘倆不干涉。但是——”

謝桐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直視著顧晨的眼睛:“四月底之前,必須把你現(xiàn)在手里中石油的股票,至少賣掉一半!把剛才我說的那些錢,實實在在地轉(zhuǎn)進銀行存好!這是我和云舒共同的要求。老顧,這個家,不是你一個人的賭桌。行,還是不行?” 她的話擲地有聲,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這是顧云舒從未在溫柔的母親身上見過的強勢一面。

客廳里陷入一片沉寂。只有電視里股評家還在不知疲倦地鼓吹著“牛市不言頂”。顧晨看看妻子沉靜卻堅定的臉,又看看女兒淚眼婆娑、滿是哀求的眼神,再看看屏幕上那條依舊昂揚的紅線…一股強烈的憋屈和不甘涌上心頭。他覺得自己被“婦人之見”束縛住了手腳,錯過了暴富的機會!

“行…行行行!” 他煩躁地揮揮手,像是要趕走什么晦氣的東西,一屁股重重坐回椅子上,語氣充滿了不情愿和怨氣,“聽你們的!都聽你們的!四月底賣一半!賣一半!行了吧?真是的…頭發(fā)長見識短!到時候少賺了錢,別怪我!” 他嘟囔著,抓起遙控器狠狠關(guān)掉了電視,仿佛關(guān)掉了那些讓他心癢難耐的財富預(yù)言。

顧云舒懸到嗓子眼的心,終于落回了一半。雖然父親的態(tài)度惡劣,但至少,保住了部分的勝利果實。四月底…她默默記下這個時間節(jié)點。她必須確保父親履行承諾!

解決了家里的“經(jīng)濟危機”隱患,顧云舒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學(xué)習(xí)中。她像一塊瘋狂吸水的海綿,爭分奪秒地汲取著知識。成年人的思維和理解力優(yōu)勢在理科的邏輯推導(dǎo)上逐漸顯現(xiàn),一些前世覺得艱深的概念,如今豁然開朗。但是需要大量精準記憶的古文默寫、英語單詞,卻成了她的短板。她的時間被切割成碎片,課間、午休、甚至走路時都在默背。

她異常的努力和那份與年齡不符的沉重感,像一層無形的薄霧籠罩著她。她常常會對著某處虛空出神,眼神里是濃得化不開的憂慮——那憂慮,不僅僅是對高考,更深層的,是對母親四月安全的隱憂,以及對那場越來越近的、無法宣之于口的巨大災(zāi)難的恐懼。

這一切,沒有逃過一雙清冷銳利的眼睛。

高歌。

作為同桌,他離顧云舒最近,觀察也最為便利。他注意到她很多反常的細節(jié):

她會在歷史老師講到某個年份時,手指無意識地掐算著什么,眉頭緊鎖。

她的筆袋里,夾著一張小小的自制日歷,上面有幾個日期被用紅筆反復(fù)圈畫,其中4月8日和5月12日兩個日期,墨跡最深,幾乎要穿透紙背。

她偶爾會在課堂上走神,目光投向窗外,眼神空洞而遙遠,仿佛在凝視著某個看不見的深淵,帶著一種…近乎悲憫的沉重?

一次短暫的課間休息。大部分同學(xué)都抓緊時間趴著補覺或出去透氣。顧云舒卻拿出那張小日歷,指尖停留在“5月12日”那個鮮紅的圈上,眼神復(fù)雜,憂慮、恐懼、還有一種近乎絕望的無力感交織其中。窗外的陽光照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卻驅(qū)不散那層陰霾。

就在這時,一個清冷平靜,卻仿佛帶著穿透力的聲音在她身側(cè)響起:

“顧云舒。”

顧云舒像受驚的兔子,猛地一顫,幾乎是本能地將日歷攥緊在手心,迅速塞進課桌抽屜深處。她有些慌亂地抬起頭,撞進高歌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

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正面對著她。午后的陽光給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鍍上了一層金邊,卻讓他的眼神顯得更加深邃難測。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沒有多余的表情,但那目光仿佛帶著實質(zhì)的重量,讓她無所遁形。

“嗯?”她強裝鎮(zhèn)定,擠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有事?”

高歌沒有立刻回答,他的視線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仿佛在仔細分辨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那審視的目光讓顧云舒心跳如擂鼓,手心瞬間沁出了冷汗。

“你最近,”他終于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在玉盤上,“壓力是不是太大了?”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她塞日歷的抽屜方向,又落回她強作鎮(zhèn)定的臉上,補充了一句,帶著不容回避的探究,“總感覺你…心事很重。在擔心什么?”

那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精心構(gòu)筑的所有偽裝,直抵她內(nèi)心最深的秘密。顧云舒的心猛地一沉,幾乎要跳出胸腔!他看到了?他懷疑了?他到底看出了多少?


更新時間:2025-08-06 05:16: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