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地將李振拋向空中。
每一張被煙火熏得漆黑的臉上,都綻放著前所未有的光彩。
那是希望的光。
是被壓抑了太久之后,終于看到出路的光。
李振在半空中,看著下方一張張狂熱的臉,聽著耳邊震耳欲聾的“李工”的呼喊聲,心中也是熱血沸騰。
他知道,從這一刻起,他才算是在這個(gè)時(shí)代,真真正正地扎下了根。
他不再是那個(gè)飄零的孤魂,而是韓家峪所有人的主心骨。
“放我下來!放我下來!”李振笑著大喊。
漢子們又歡呼著拋了兩次,才小心翼翼地將他放回地面。
韓大林第一個(gè)沖了上來,他那張黑紅的臉上,又是汗水又是淚水,激動(dòng)得話都說不利索。
“李工!神了!你真是神仙下凡啊!”
他一把抓起那把剛剛斬?cái)噼F釘?shù)拈L刀,像撫摸著稀世珍寶一樣,翻來覆去地看。
刀身上那股深沉的青黑色,那逼人的寒氣,讓他這個(gè)打了半輩子鐵的鐵匠,都感到心驚肉跳。
“這刀……這刀……”他喃喃自語,“俺敢說,就算是縣城里那些大官老爺?shù)呐宓叮矝]咱們這把好!”
“沒錯(cuò)!有了這寶貝,以后上山砍柴打獵,還不是跟切豆腐一樣!”
“以后誰家沒把好農(nóng)具,都不好意思出門!”
村民們圍著那把刀,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暢想著未來的好日子。
每個(gè)人的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仿佛有了這把刀,有了這新高爐,以后就能吃飽穿暖,再也不用受窮了。
老村長拄著煙桿,擠了進(jìn)來。
他渾濁的老眼死死地盯著那把刀,看了半晌,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他走到李振面前,鄭重地彎下了腰。
“振娃子……不,李工。老漢我,替全村人,謝謝你!”
“村長,使不得!”李振趕緊扶住他。
“使得!怎么使不得!”老村長直起身,聲音洪亮,“你讓咱們韓家峪,有了盼頭!這是天大的恩情!”
他轉(zhuǎn)過身,對著所有村民大聲宣布。
“我之前說過,只要李工能煉出好鋼,以后咱們村的煉鐵爐,就全由他說了算!”
“從今天起,李工的話,就是我韓福的話!誰要是不聽,就是跟我韓福過不去,跟全村人過不去!”
老村長在村里積威甚重,他這話一出口,就等于是給了李振最高的授權(quán)。
“李工說啥,俺們就干啥!”韓大林立刻把胸脯拍得震天響。
“對!聽李工的!”
“李工讓俺們往東,俺們絕不往西!”
漢子們?nèi)呵榧ぐ?,紛紛表態(tài)。
現(xiàn)場的氣氛,達(dá)到了頂峰。
李振看著這一切,知道是時(shí)候了。
他深吸一口氣,從韓大林手里,接過了那把分量十足的長刀。
他高高地舉起刀,原本嘈雜的人群,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和那把刀上。
“大家伙兒都覺得,這是把好刀,對不對?”李振的聲音清晰地傳到每個(gè)人耳朵里。
“對!好刀!神兵!”眾人齊聲回應(yīng)。
“沒錯(cuò),是把好刀。”李振點(diǎn)點(diǎn)頭,“用它來砍柴,能省不少力氣。用它來做農(nóng)具,能多開幾畝荒地?!?/p>
“但是!”
他的話鋒,猛地一轉(zhuǎn)。
“我問你們,這把刀,能砍鬼子嗎?”
鬼子!
這兩個(gè)字,像是一盆冰水,從所有人的頭頂澆下。
剛才還熱烈沸騰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diǎn)。
所有人的臉上,笑容都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懼,是仇恨,是深深的無力感。
前兩天鬼子進(jìn)山掃蕩的傳聞,還壓在每個(gè)人的心頭。
他們雖然躲在深山里,但誰敢保證,鬼子就永遠(yuǎn)找不到這里?
“這刀……當(dāng)然能砍鬼子!”一個(gè)漢子梗著脖子喊道,“俺要是拿著這刀,碰上落單的鬼子,一刀就把他腦袋砍下來!”
“說得好!”李振贊許道,“你很勇敢!但是,如果來的不是一個(gè)鬼子,是十個(gè)呢?是一百個(gè)呢?”
“他們手里拿著的,不是刀,是三八大蓋!是歪把子機(jī)槍!”
“他們離著你一百步,二百步,就能‘啪’的一槍,把你打死!”
“你手里的刀再快,再鋒利,你沖得過去嗎?!”
李振的每一句話,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所有人的心口上。
那個(gè)叫喊的漢子,漲紅了臉,低下了頭。
是啊,刀再快,快得過子彈嗎?
人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每個(gè)人的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李工……那你說……咋辦啊?”韓大林的聲音嘶啞,帶著一絲絕望。
“難道咱們就只能等死嗎?”
“當(dāng)然不!”李振的聲音,斬釘截鐵!
他環(huán)視四周,看著那一雙雙由興奮轉(zhuǎn)為迷茫和恐懼的眼睛。
“刀,是好東西,是我們的基礎(chǔ)。有了好鋼,我們就能做出更多的好刀,讓村里的青壯,人手一把!”
“但是,光有刀,不夠!”
“我們要想不被欺負(fù),要想保住我們的家園,保護(hù)我們的爹娘老婆孩子,我們就必須有比鬼子更厲害的東西!”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出了那句石破天驚的話。
“我們要造槍!”
“造我們自己的槍!造比三八大蓋還好使的槍!”
“我們還要造手榴彈!造那種一炸一大片,讓鬼子聞風(fēng)喪膽的鐵疙瘩!”
轟!
李振的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所有人的腦海里炸開。
造槍?
造手榴彈?!
所有人都懵了,徹徹底底地懵了。
他們呆呆地看著李振,眼神里充滿了荒謬和不敢置信。
如果說,之前李振說要煉出削鐵如泥的鋼,他們覺得是天方夜譚。
那現(xiàn)在,李振說要造槍,那簡直就是瘋了!
那是什么東西?那是官府和軍隊(duì)才能造的殺人利器!
他們一群連字都認(rèn)不全的山里泥腿子,拿什么造?拿泥巴捏嗎?
短暫的死寂之后,人群炸開了鍋。
“振娃子!你……你沒發(fā)燒吧?”
“造槍?我的老天爺啊,他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
“這……這要是讓官府知道了,是要?dú)㈩^的?。 ?/p>
“瘋了,這娃子徹底瘋了!”
就連剛剛還對李振佩服得五體投地的韓大林,此刻也是張大了嘴巴,一個(gè)字都說不出來。
他覺得,李工的腦子,可能真的被什么東西給撞壞了。
煉鐵和造槍,那根本就不是一碼事??!
“安靜!”
老村長猛地用煙桿敲了敲地上的石頭,發(fā)出一聲脆響。
他死死地盯著李振,渾濁的眼睛里,翻涌著驚濤駭浪。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私造兵器,是什么罪名。
可是,李振那句“保護(hù)我們的爹娘老婆孩子”,卻也深深地刺痛了他。
“李工,”老村長的聲音干澀無比,“這……這不是開玩笑的。”
“我沒開玩笑?!崩钫裼哪抗猓凵駡?jiān)定得可怕。
他將那把長刀,狠狠地插在面前的土地上。
刀身嗡嗡作響。
“村長,各位鄉(xiāng)親!”
“我李振,今天就把話撂在這里!”
“給我三個(gè)月的時(shí)間!我不僅要讓咱們韓家峪人人有鋼刀,我還要造出第一桿屬于我們自己的步槍!”
“如果我做不到,不用你們綁,我自己滾出韓家峪!”
“但如果我做到了!”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無窮的信心和力量。
“那我們韓家峪,就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鬼子再敢來,我們就用自己造的槍,自己造的炮,把他們?nèi)看蚧貣|洋老家去!”
山谷里,只剩下李振激昂的聲音在回蕩。
所有人都被他描繪的那個(gè)場景給震懾住了。
用自己造的槍,打鬼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