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的陽光懶洋洋地趴在巷口的積雪上，反射出晃眼的光。蘇晚趴在小賣部的玻璃柜臺上，指尖無意識地劃著結(jié)了薄冰的玻璃，盯著冰柜里排列整齊的綠豆冰發(fā)呆。江熠說要補她的“月考獎勵”，約了上午十點，可現(xiàn)在指針已經(jīng)滑過十點半，他還沒來，像只總愛耍賴的貓。
“來了！”
他的聲音裹著風(fēng)沖過來，帶著點喘。蘇晚抬頭時，看見江熠從巷口跑過來，黑色羽絨服的拉鏈敞開著，露出里面紅色的毛衣，像團(tuán)跳動的小火苗。他額發(fā)上沾著沒化的雪粒，睫毛上甚至掛著片小小的冰晶，跑到柜臺前時，呼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凝成霧，又很快散了。
“路上碰見王奶奶，非塞給我兩串糖葫蘆?！彼咽掷锏耐该魉芰洗衽_上一放，里面的糖葫蘆裹著晶瑩的糖衣，陽光照在上面，泛著琥珀色的光，“剛出鍋的，還熱乎著呢。”
蘇晚捏起一串，山楂的酸混著糖衣的甜在舌尖炸開，像放了串小鞭炮。她咬了口，糖衣脆得“咔嚓”響，酸得她瞇起眼睛時，看見江熠正盯著她笑，嘴角彎成好看的弧度。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彼f著，從羽絨服口袋里掏出包紙巾遞過來，包裝上印著只舉著籃球的小熊，是她上次在文具店多看了兩眼的那款。
兩人蹲在小賣部的屋檐下，看著腳邊的積雪慢慢化成水，匯成小小的溪流，順著臺階的縫隙往下淌。屋檐上的冰棱偶爾掉下來，“啪”地砸在雪地里，碎成亮晶晶的小塊。江熠突然想起什么，從書包里掏出個藍(lán)色的小本子，封面有點皺，像是被反復(fù)摩挲過。
“這個給你。”他把本子往她手里塞，指尖的溫度透過紙頁傳過來，“寒假沒事就看看，里面有我整理的重點?！?/p>
是本新的數(shù)學(xué)筆記，封面上用黑色馬克筆畫著只歪歪扭扭的小熊，舉著支鉛筆，旁邊寫著“蘇晚專屬”，字跡有點潦草，卻看得出來很用心。蘇晚翻開第一頁，是她總搞混的幾何輔助線口訣，旁邊畫著示意圖，鈍角三角形被畫成了張生氣的臉，銳角三角形則咧著嘴笑。
“這是……你畫的？”她指著頁腳的小插畫，是只叼著綠豆冰的狐貍，和她書包上的掛件一模一樣。
江熠的耳根紅了紅，撓了撓頭：“上次看你對著輔助線發(fā)呆，就想畫得好玩點，說不定你就記住了。”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下學(xué)期……我們可能還同班，到時候我再給你講題?！?/p>
蘇晚的心跳突然變快，像被糖葫蘆的甜嗆到了喉嚨。她一頁頁往后翻，發(fā)現(xiàn)復(fù)雜的函數(shù)題旁邊畫著波浪線，標(biāo)注著“像江熠投籃的弧線”；應(yīng)用題的空白處寫著“買綠豆冰買3送1，算總價時要先除以4”；最后一頁貼著張小小的便利貼，上面是他的字跡：“寒假每天做5道題，開學(xué)我檢查，全對的話……綠豆冰管夠。”
便利貼下面還壓著張電影票，是下周上映的動畫電影《森林奇遇記》，座位是最后一排的13和14號，連在一起像兩個分不開的數(shù)字。她想起上周在書店，自己對著海報看了很久，江熠當(dāng)時就在旁邊的書架前假裝翻書，原來他都記在了心里。
“一起去？”江熠的聲音很輕，像怕被拒絕，眼睛卻亮得像落滿了星星，“聽說片尾有彩蛋，是小熊找到寶藏的畫面。”
屋檐上的雪又掉下來幾片，落在筆記上，很快化成小小的水珠，暈開了點墨跡。蘇晚把電影票小心翼翼地夾回筆記里，指尖劃過那只舉著鉛筆的小熊，突然覺得這個被雪覆蓋的冬天，好像沒那么冷了。
“好啊?！彼Я丝谔呛J，山楂的酸勁混著心里的甜，在舌尖漫開。
江熠的眼睛瞬間亮起來，像被點燃的星火。他突然從書包里掏出個保溫杯，擰開蓋子，一股甜香飄出來：“差點忘了這個。”里面是溫?zé)岬木G豆湯，還浮著幾顆飽滿的豆子，“我媽早上煮的，說比冰的健康，你先墊墊肚子。”
蘇晚接過保溫杯，掌心被燙得暖暖的。她喝了口綠豆湯，甜絲絲的暖流順著喉嚨往下淌，突然明白過來，小賣部的冰柜壞了其實沒關(guān)系，因為有些甜不用冰的，藏在畫滿插畫的筆記里，藏在連號的電影票里，藏在寒假懶洋洋的陽光里，就足夠讓人覺得，這個冬天比任何時候都要暖。
那天的綠豆冰最終沒吃成，可蘇晚握著溫?zé)岬谋乇?，看著江熠被夕陽拉長的影子，突然覺得，有些約定哪怕遲到也沒關(guān)系，只要藏在心里，就永遠(yuǎn)不會過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