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雨和郭美麗這頓飯本來吃的挺開心,但是因為討論了龍澤氣氛就變得有點奇怪了。
陸雨幾乎是從小聽著周圍人夸龍澤長大的,現(xiàn)在面前的約會對象又一直在夸對方,聽的他吃著烹制完美的牛排都覺得味同嚼蠟。
兩人用完餐后準(zhǔn)備一起離開。陸雨十分紳士的走過去幫女士拉椅子,郭美麗對他禮貌的笑了笑。
唉,除了對方一直在夸龍澤這件事,這頓飯總體還算不錯。
陸雨這么安慰著自己,剛走出幾步,突然冒出來一道聲音,“誒,美麗姐好巧啊,你也過來吃飯?”
陸雨回頭一看,只看見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青年正朝郭美麗咧著嘴笑,而對方站起來的地方正是他們隔壁的座位。
“阿柱?”
郭美麗驚訝的看著對方,有阿柱的地方大概率龍澤也在。
她掃視周圍,眼睛突然一亮,果然看到旁邊坐著個筆挺西裝的男人。
郭美麗靦腆的打了聲招呼:“龍總,好巧??!”
龍總?
陸雨還沒搞清楚狀況,只見座位上一西裝革履的男士起身走過來,淡淡回了個“嗯”字。
入耳是熟悉又陌生的音色,陸雨詫異的盯著對方看。
這是陸雨時隔多年第一次見到龍澤,雖然對方變化很大,但他從對方那熟悉的眉眼間,還依稀能認(rèn)得出來。
主要是那雙好看的鳳眼和高鼻梁很有辨識度。
對方比以前身材拔高了許多,曾經(jīng)少年時白凈的皮膚也變成了淺麥色。
他的短發(fā)質(zhì)感偏硬,今天還穿了一身純黑西裝,板著臉,整個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氣質(zhì),要不是此時鼻梁上架了副金絲眼鏡,把那雙狹長的眸子修飾的文氣柔和一些,不然陸雨覺得,這人周圍兩米都沒人敢主動湊過去。
呸!真夠裝的!
對方對他視若無睹,陸雨悄悄抬手繞到脖子后面,摸了摸腦后的狼尾巴,也沒有主動說話。
雖然有些心虛,但他絕不是怕剛剛背后說人壞話被本尊聽到,反正他的臉皮夠厚。
只是……此時對他而言,并不是個和龍澤重逢的滿意滿意場合。
他本來打算交一個女朋友,然后不經(jīng)意的帶到對方面前秀一波,以洗刷自己多年的恥辱。
但好在現(xiàn)在這個場合也并不是特別差,總比前幾天約會對象半路逃走的狀況好得多。
比起其他人表面的淡定,郭美麗顯得緊張多了,她剛和陸雨討論了龍澤,結(jié)果這會居然碰上本人了。
看著陸雨和龍澤沒有交流,她只當(dāng)兩人很久不見沒認(rèn)出來,小心翼翼的介紹道:“這位是人力部陸總監(jiān),這位是工程部的總工程師龍總,兩位應(yīng)該認(rèn)識吧?”
“認(rèn)識?!?/p>
“不熟?!?/p>
兩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陸雨聽到龍澤說不熟,心里有些失落但又慢慢轉(zhuǎn)為氣憤,他們好歹也算是發(fā)小,住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怎么能叫不熟?
就算當(dāng)年鬧的不歡而散,對方出國后兩人再沒聯(lián)系,但竹馬之交怎么能用“不熟”這兩個字輕飄飄的帶過?
陸雨切了一聲,認(rèn)定了龍澤是瞧不起他現(xiàn)在一事無成的草包少爺身份,順著他的話一副無所謂的口氣補充道:“是不熟,我這種草包,怎么會和大名鼎鼎的工程師熟呢?”
“看來陸小少爺過了這么多年,還是沒長進(jìn)?!?/p>
龍澤語調(diào)微沉,看起來心情也不怎么好。
“切,你倒是變得刻薄很多???”
此時兩人的狀況一點也不像老友重逢,倒像彼此看不上眼的對頭。
郭美麗有點傻眼,她沒想到龍澤和陸雨的關(guān)系并不好。
見此情形,旁邊的阿柱也不敢多插嘴。
幾人僵持了一會,郭美麗的電話如救命稻草般的響了起來。
她迅速接起來,連忙點著頭跟其他人示意,她得走了,“好的好的,我馬上來挪車!”
郭美麗找準(zhǔn)機(jī)會開溜,全然不顧電話那頭的好姐妹喊著,“挪什么車?美麗姐我只想讓你幫我?guī)€雞排飯回來,記得帶啊!”
郭美麗前腳一走,陸雨自然也不想留著受氣,他把剩下的兩人當(dāng)空氣,拽拽的手插在褲兜里準(zhǔn)備出去,結(jié)果剛一轉(zhuǎn)身,龍澤突然開口了:“陸雨,你哥托我?guī)г挘屇忝髟缛ヒ惶怂k公室?!?/p>
陸雨頓了頓,一改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眉頭慢慢皺了起來。
小時候龍澤就沒少向陸濤告狀,害的陸雨沒少挨打,導(dǎo)致陸雨現(xiàn)在聽到這話就犯怵。
但好在過了十多年,當(dāng)初那種惶恐不安的情緒早就化成了一腔怒意。
他轉(zhuǎn)過身盯了龍澤一會,突然彎了彎嘴角,不屑道:“你他么的多大人了?還玩小時候那套,又跟我哥告狀了是不?”
龍澤十分反感對方的態(tài)度,眉頭慢慢擰了起來了,那張生來帶著幾分疏離感的臉此時顯得愈發(fā)冷峻。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xiàn)在,龍澤之所以找陸濤“告狀”,那是因為他怕對方惹禍上身,而自己又沒有什么身份立場好勸阻他。
相較生氣的龍澤,陸雨氣勢輸了一大截,他不禁往后退了幾步,直到挨上了把椅子,但依舊不甘示弱的瞪著對方。
“怎么?你還想動手!”
旁邊的阿柱見情況不對勁,直接逃去前臺結(jié)賬,心里又擔(dān)心倆人會打起來,一步三回頭。
的確會打起來,畢竟龍澤不愛說話,能動手決不動嘴,他眸子微微瞇起來,走過去單手將陸雨摁在了椅子上,以一個長輩的口吻教訓(xùn)對方:“這么多年好的沒學(xué)?嘴巴臟了不少?”
陸雨被龍澤的突然上手的動作嚇了一跳,雙手抓著對方的手腕用力,結(jié)果壓根掙扎不出來,氣急道:“我們不是不熟嗎?你憑什么這么說我?你管我學(xué)什么!”
比起陸雨,龍澤淡定多了,嘲諷他:“我不想管你,但也不想看著你給陸家丟人現(xiàn)眼?!?/p>
縱使被壓制著,陸雨也不甘示弱,反駁他:“沒丟你的人就行了,還有,小爺學(xué)會的東西多了,你知道個屁!”
“是嗎?”
陸雨醞釀的一腔怒火還沒來的及發(fā)泄,結(jié)果對方卻突然松手了。
陸雨仿佛聽到一聲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然后那只手從他領(lǐng)口松開,幫他撫平衣服后移到了頭頂,輕輕放了上去拍了拍。
有點像哄小朋友?
這一舉動太莫名其妙了,陸雨一臉戒備,甫一抬頭卻對上了一雙好看的眼睛,透過薄薄的眼鏡片,只見那雙深邃眸子中有種難以名狀的情愫在翻涌,幽怨深沉,像是惋惜又像是追憶……
難道對方也想起了他們小時候的時光嗎?
陸雨眸光躲閃,只覺得別扭極了,一肚子的火也被瞬間撲滅。
他和龍澤曾是關(guān)系極好的朋友,小孩子的感情質(zhì)樸而美好,一起玩游戲,一起上幼稚園,一起打架。
那時候陸雨極愛闖禍,龍澤除了找陸濤,大多情況都會幫他直接擺平。
思及至此,陸雨心里某塊柔軟的地方被觸動了。
也許,他們還能像以前一樣做回朋友……
說實話他并不討厭龍澤,甚至很珍惜曾經(jīng)兩人之間的情誼。
雖然被對方身上炙熱光芒遮蓋,但這道光芒也曾在成長的路上溫暖過他。
陸雨還沒來得及從哽咽的情緒中走出來,眼里還沒醞釀出濕意。
結(jié)果便聽到,“呵,學(xué)了什么?我看腦袋里還是空的?!?/p>
對方淡淡的嘲諷聲響起,陸雨覺得自己就像個呆頭鵝。
龍澤收回手,嘴角勾起一抹不可察覺的笑,這次倒不是嘲諷,只是單純覺得對方的樣子有點可愛。
“草(一種植物)!你腦子才是空的!”陸雨呆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他氣的拳頭都捏緊了,正準(zhǔn)備掄起來,頓了頓又放下了。
差點忘了這小子初中就拿過散打的全國錦標(biāo)賽冠軍……
算了,好漢不吃眼前虧!
阿柱回來的時候,陸雨已經(jīng)走了,他見龍澤的臉上多了點明朗的神采,有點好奇的問:“龍哥,你打贏了?”
龍澤搖搖頭,嘆了下鼻息,沒有多說什么。
*
陸雨目前還在陸家老宅子住,雖然回家需要近兩個小時的車程,但他還是沒有出去住的打算。
因為家里給的零花錢壓根沒多少,不是砸在自家小侄子身上,就是砸給了網(wǎng)上那位精通人性的男講師,所以并沒什么經(jīng)濟(jì)能力在公司近處租個像樣的房子。
陸雨想想就覺得心酸,他大概是最不像富二代的富二代了。
自從陸濤結(jié)婚后搬出老宅去過二人世界,家里就剩三歲多的侄子和父母。
小侄子被爺爺奶奶慣的跟個小祖宗似的,陸雨依舊是最沒有家庭地位的。
但值得欣慰的是小侄子挺黏著他。
陸雨回宅子后剛一進(jìn)大門,一個約莫三歲可可愛愛的小孩就屁顛屁顛的沖了出來,他鼓起的腮幫子,喊道:“小叔,小叔!你幫我找到嬸嬸沒?”
黏人的小侄子也并不是件貼心小棉襖,哪壺不開提哪壺。
陸雨干笑了兩聲,這時后面追出來位燙著時髦卷發(fā)的中年女士,她哼了一聲,笑道:“陽陽,可別揭你小叔傷疤了。”
陸雨抱起小屁孩,轉(zhuǎn)頭幽怨道:“楊春花女士,不帶這么損我的。”
楊春花女士柳眉倒豎,對自家兒子的稱呼極不滿意:“小兔崽子沒大沒小的。你當(dāng)我不知道,你在公司一周約了多少個女孩子出去吃飯,結(jié)果還不是一個沒成?”
陸雨被揭穿有點心虛,抬手摸了摸腦后那撮狼尾,小聲問道:“媽,您在哪聽說的?”
“你爹今天去公司了?!?/p>
兩人邊說邊走,一進(jìn)門陸雨便看到客廳里板著張臉的老父親陸建國。
陸建國坐在沙發(fā)上氣的吹胡子瞪眼,“說去公司鍛煉,你老子和你大哥冒著多大壓力把你弄進(jìn)去。結(jié)果你搞出這么一些事!我看你當(dāng)初跟我們吵架說要進(jìn)公司的時候,就早有預(yù)謀!”
“爸,我也不是故意的……”
在陸父面前陸雨是不敢頂嘴的,全身的刺都收斂的一干二凈。
當(dāng)時陸雨聽自家母親在閑聊時提到龍澤結(jié)婚年紀(jì)晚了,這才冒出個想法,想自己要比龍澤先一步結(jié)婚。
于是他跟家里吵著要去公司,甚至揚言連工資都不要,美其名曰鍛煉能力,其實只是想快點物色個女朋友。
陸雨坦白了:“爸,您知道我不是那塊料子。所以去公司也就想找個對象。但是我可沒有對不起人家女孩,我都是黃了才找下一個的?!?/p>
陸雨以為承認(rèn)錯誤會少挨點訓(xùn),結(jié)果陸建國一聽,氣的直接拍桌子:“這才是最丟臉的,能黃十來個?聽說現(xiàn)在公司里那些女孩子都繞著你走,我看你將來怎么討老婆!”
陸雨厚著臉皮往楊春花女士旁邊一杵:“那我以后不娶媳婦,就在家陪著我媽多好?!?/p>
陸建國毫不客氣的回他,“你媽才不要你。”
楊春花女士也十分配合的坐在了丈夫旁邊,摟著對方手臂,兩人一起給兒子撒狗糧。
陸雨又死皮賴臉的親了口抱著的小侄子,“那我不結(jié)婚以后專心養(yǎng)著這個小祖宗?!?/p>
小侄子雖然小,但也不傻,晃晃腦袋表示:“啊,我不要小叔養(yǎng),將來我還要討媳婦。”
陸雨被嫌棄習(xí)慣了,默默吐槽小侄子:“不愧是你親爹的兒子,根正苗紅的耙耳朵……”
在楊春花女士與陸建國的聲討中,陸雨裝作耳聾抱著陸旭陽上樓去了。
陸雨把小孩抱在椅子上,拿出手機(jī),陰險一笑。
“想你爹了沒?”
陸旭陽傲嬌的否定:“不想?!?/p>
不想是假的!陸雨捏了捏小孩的臉蛋上水嫩嫩的嬰兒肥。
陸濤和妻子洛溪在外面單獨住著,說是過二人世界,其實兩人都是工作狂。
一個是建瓴集團(tuán)總裁,基本不是泡在公司就是出差談合作,一個是國際高人氣模特,一年到頭天南海北的飛,回國的時間少得可憐。
毫無疑問,這對父母對于自家小孩的陪伴和關(guān)心都不夠,因此三歲多的陸旭陽心里是有些怨氣的。
提到給自己的父親,小孩嘴上說不想,其實心里還是很渴望父母的愛。
陸雨盯著小孩濕漉漉的眼睛:“哪個小孩不想爸媽,來打個電話?!?/p>
一串長長的等待音響起,電話剛撥通,陸旭陽猶豫了下,還是奶聲奶氣喊了聲爹地。
電話那頭陸濤的語氣頓時比平時軟和了好幾倍,聽得陸雨想掏掏耳朵,明明平時這人對他說話不是罵就是吼……
這種溫柔的要溺死人的聲線是怎么憑空變出來的!
“乖崽,怎么了?是不是小叔欺負(fù)你了?”
電話開著免提,陸雨聽的一清二楚,無語道:“哥,你家兒子欺負(fù)我才對。”
陸濤頓了頓說道:“陸雨,最近公司的事情比較多,你幫我好好照顧陽陽。陽陽,你也要好好聽話?!?/p>
小孩子口是心非,其實和親爹打電話分明很開心,立馬拍著胸脯答應(yīng)下來。
父子倆之間氣氛溫馨,陸雨趁機(jī)問了一嘴:“哥,我問你個事,龍澤今天是不是去找過你?”
“怎么了?”
陸雨聽這語氣立馬明白了,一拍桌子:“臥槽,那家伙果然去告狀了!”
陸旭陽在旁邊也跟著拍桌子,還喊了句,“臥槽!”
陸濤聽的臉一黑,他家小孩就這么給陸雨教壞了。
“陸雨,你那點破事還用得著別人告密?明早來我辦公室我再跟你說?!?/p>
“還有你陸旭陽,不要學(xué)你小叔說臟話!”
陸旭陽縮了縮手,害怕的躲在陸雨懷里,“誒……”
“等我這幾天忙完就回老宅,陸雨你看你準(zhǔn)備什么時候搬出去?”
“不要……”
陸雨還想挽救下,結(jié)果對方直接掛了。
一大一小兩人面面相覷,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