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浦江的風(fēng)黏得像螺螄粉湯鍋里撈出來的米線,
糊在陸家嘴那些摩天大樓冷冰冰的玻璃幕墻上。傍晚的暑氣還沒散盡,蒸得人渾身發(fā)粘。我,
韋強,一個皮膚曬得跟龍脊梯田紅土一個色號、精瘦得能鉆進石縫逮山蛙的廣西老表,
手里死死攥著杯蜜雪冰城檸檬水。冰涼的水珠子順著粉塑料杯壁往下滾,
吸管里晃蕩著透亮的淺黃色液體,
真價實、帶著白色內(nèi)瓤、邊緣還掛著新鮮果粒的檸檬切片——這可是浙江中路那家店的小哥,
當著我的面,抄起幾片黃澄澄、清香直沖腦門兒的鮮檸檬,哐哐幾錘子砸出來的!
什么冰美式,什么手沖瑰夏,在這杯真·檸檬水面前都是弟弟,解暑回魂,一口封神!“嘖,
” 身旁的林薇薇,我那妝容精致、連頭發(fā)絲兒都透著“腔調(diào)”二字的上海女友,
用兩根蘭花指捏著她那杯印著外文、杯壁凝著昂貴水珠的網(wǎng)紅咖啡,小巧的鼻子皺了皺,
“阿強啊,跟你講過多少趟了呀?出來白相(玩)要講究點格調(diào)好伐?
這蜜雪冰城……掉價不掉價啦?
” 她尖尖的下巴頦朝對岸那流光溢彩、像個巨大糖葫蘆串似的東方明珠塔一揚,
語氣帶著點恨鐵不成鋼,“喏,東方明珠看著呢!阿拉上海寧(我們上海人)的面子哦!
”“真檸檬!真便宜!夠力(夠勁、解渴)!爽過吸田螺!
” 我用那口標志性的、夾著壯話尾音的桂柳腔懟了回去,二話不說把吸管塞進嘴里,
腮幫子一鼓,猛嘬了一大口!
天靈蓋、酸得人齜牙咧嘴又回甘無窮、帶著新鮮果皮特有微澀和植物清氣的天然檸檬沖擊波,
瞬間席卷口腔,像一陣裹挾著十萬大山雨霧的涼風(fēng),
把黏糊糊的燥熱和女友那點“腔調(diào)”包袱沖得七零八落。
就在我舌尖被那生猛鮮活、絕非香精能模擬的酸度激得一個激靈,
爽得后脖頸汗毛倒豎的剎那——嗡——?。。∫还蔁o形無質(zhì)、卻沛然莫御的恐怖吸力,
如同宇宙黑洞張開了巨口,猛地攫住了我那根可憐的塑料吸管!
整個杯子在我手里像通了高壓電似的瘋狂震顫、悲鳴,
杯底那幾片飽滿多汁的鮮檸檬片如同受驚的彈涂魚,猛烈地撞擊著杯壁,
發(fā)出“啪啪”的脆響!我五指一麻,虎口劇痛,那杯承載著廣西老表夏日慰藉的檸檬水,
便化作一道裹挾著新鮮檸檬碎屑、晶瑩汁液和獨屬于真檸檬的鮮活能量的淺黃光影,
“嗖”地脫手而出,如同被磁石牽引的子彈,劃破沉悶的空氣,
朝著對岸那座光芒萬丈的巨大糖葫蘆串——直射而去!“叼那星!我的真檸檬水!
” 我那聲情急之下的地道桂罵剛沖出喉嚨,
就被下一瞬間降臨的、足以撕裂耳膜的毀滅咆哮徹底淹沒!轟隆隆隆——?。?!
東方明珠塔頂,那顆平日里優(yōu)雅旋轉(zhuǎn)、如同巨大珍珠的球體,
此刻驟然爆發(fā)出刺目欲盲的猩紅光芒!那光柱絕非靜止,而是如同沸騰的地獄巖漿,
狂暴地翻滾、涌動、膨脹,瞬間撕裂了薄暮時分的寧靜天幕,
將陸家嘴上空染成一片令人心悸的、仿佛浸透了鮮血的恐怖暗紅!
空氣被這毀滅性的能量灼燒、電離,發(fā)出尖銳刺耳的“噼啪”嘶鳴!隔著寬闊洶涌的黃浦江,
那光柱中蘊含的焚滅萬物的灼熱感,依舊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臉頰上,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鐵手死死攥住,幾乎停止了跳動!緊接著,
一個冰冷、宏大、毫無人類情感的電子合成音,如同末日的喪鐘,帶著絕對的審判意味,
轟然響徹云霄,
震得腳下外灘花崗巖鋪就的觀景平臺都在簌簌發(fā)抖:“滬籍保護系統(tǒng)——最高級別激活!
”“檢測到高濃度、非本地廉價鮮果活性能量輻射!能量特征:未知、強效、極具滲透性!
威脅等級:毀滅級!”“目標鎖定!清除程序——立即執(zhí)行!
”那猩紅如血的光柱瞬間凝實,化作一道貫穿天地、直徑足有數(shù)米的死亡射線,
帶著湮滅一切的氣息,撕裂沿途的空氣,發(fā)出鬼哭神嚎般的尖嘯,
朝著我——這個引發(fā)“真檸檬危機”的源頭——暴烈無匹地轟擊而來!光柱未至,
那股足以將鋼鐵熔化成鐵水的焚滅感已撲面而來,
我身上那件印著“桂林山水甲天下”的廉價文化衫仿佛下一秒就要灰飛煙滅。
林薇薇的尖叫被淹沒在光流毀滅性的咆哮中,只剩下刺破耳膜的尖銳尾音?!鞍姟。?!
” 我聽見她撕心裂肺的哭喊,聲音里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難以置信。完了!
腦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吞噬一切的、象征著毀滅的猩紅在視網(wǎng)膜上急速放大。
什么帶女友見家長的忐忑,什么第一次來大上海的興奮,全都被這滅頂之災(zāi)碾成了齏粉。
身體僵硬得像塊風(fēng)干的桂林龍脊煙薯,連閉上眼睛等死都成了奢望。
就在那猩紅死光即將把我連同腳下這片外灘徹底氣化的千鈞一發(fā)之際!腳下的黃浦江,
發(fā)出了沉悶而痛苦的呻吟,如同大地深處巨獸的咆哮!咕嚕嚕……嘩啦啦——?。?!
仿佛整條大江的底部被投入了一顆超級炸彈,渾濁的江水猛地向上拱起、炸裂!
渾濁的浪頭被一股無形的、狂暴的巨力掀起、塑形,
瞬間在江面上空凝聚成一道厚實無比、由億萬噸渾濁江水構(gòu)成的巨大屏障!水墻翻滾,
裹挾著泥沙、水草甚至幾條翻著白肚皮的倒霉江魚!滋啦——!??!嗤嗤嗤——?。?!
猩紅的毀滅光柱狠狠撞在這道由母親河本能凝聚的水盾之上!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
只有令人牙根發(fā)酸、仿佛高壓電弧持續(xù)灼燒金屬的刺耳銳鳴!
接觸點瞬間騰起沖天的、滾燙的白色水蒸氣濃霧,如同引爆了一顆巨型云爆彈!
紅光在水盾表面瘋狂地流竄、侵蝕、灼燒,發(fā)出“嗤嗤”的恐怖聲響,
渾濁的江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蒸發(fā)、汽化!
水盾劇烈地波動、扭曲、向內(nèi)凹陷出一個觸目驚心的大坑,眼看就要徹底崩碎、瓦解!
“撈松!頂?。∥覈帜悖。〒扑桑斪?!我來罩你!
)”一個帶著濃郁廣府腔調(diào)、清亮中透著潑辣與急切的女聲,
奇跡般地穿透了光束的死亡轟鳴和水汽蒸騰的嘶嘶聲,驟然響起!我驚魂未定地循聲望去。
只見遙遠的南方,珠江入??诘姆较?,那座纖細玲瓏、被昵稱為“小蠻腰”的廣州塔,
通體塔身驟然爆發(fā)出柔和的、如同頂級椰汁西米露和楊枝甘露般溫潤醇厚的粉紫色光芒!
這光芒并非靜止,而是如同活水般流淌、旋轉(zhuǎn)、匯聚,瞬間跨越了空間的阻隔,
如同天河倒懸,精準地投射在黃浦江上那岌岌可危、瀕臨破碎的水盾之后!
粉紫光暈迅速蔓延、交織、凝結(jié),
比、半透明、表面如同巨大缽仔糕般Q彈晶瑩、還隱隱散發(fā)著嶺南糖水特有清甜氣息的光盾!
這面“糖水光盾”穩(wěn)穩(wěn)地接替了瀕臨崩潰的水盾,
硬生生扛住了東方明珠那持續(xù)傾瀉、毀滅一切的猩紅死光!壓力驟然減輕,
我?guī)缀跄苈牭阶约盒呐K劫后余生、瘋狂擂動胸腔的聲音!“呼……” 一口濁氣還沒喘勻。
東方明珠塔頂?shù)男杉t光芒只是微微一滯,仿佛被這突如其來的抵抗激怒,
隨即爆發(fā)出更加暴戾、更加刺目的能量波動!那猩紅光柱陡然加粗了一圈,
發(fā)出震耳欲聾、如同超負荷引擎般的恐怖嗡鳴,能量輸出瞬間飆升!
狠狠沖擊在“小蠻腰”的糖水光盾上!嘭!嘭!嘭!糖水光盾如同被巨錘連續(xù)轟擊,
劇烈地高頻震顫!表面泛起密集而狂亂的漣漪,
那溫潤的粉紫色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消退下去!光盾變得稀薄透明,
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碎裂消散!“頂你個肺!好巴閉咩??。斈銈€肺!很了不起嗎?!
)” 小蠻腰的聲音透過光盾傳來,帶著明顯的吃力感和被壓制的憤怒。
就在這糖水光盾搖搖欲墜、即將步水盾后塵的關(guān)鍵時刻!另一個方向,
一聲粗獷豪邁、帶著沖天火氣與巴渝大地特有江湖匪氣的怒吼,
如同驚雷般炸響:“重慶崽兒!莫虛!火鍋油給你燙起?。ㄖ貞c崽兒!別怕!
火鍋油給你燙起來?。蔽髅?!嘉陵江與長江交匯的朝天門,
那依山而建、層層疊疊、燈火輝煌的洪崖洞,此刻每一扇仿古的雕花窗欞、每一處飛檐翹角,
都如同高壓噴槍般,噴射出滾燙的、粘稠如巖漿的、赤紅如血的油狀光流!那油光霸道絕倫,
帶著濃郁到刺鼻、仿佛能點燃空氣的頂級牛油、魔鬼辣椒、茂汶大紅袍花椒的復(fù)合辛香,
仿佛將整個山城火鍋沸騰翻滾的精髓都濃縮、點燃、升華!
赤紅粘稠的“火鍋油光”如同數(shù)十條被激怒的熔巖火龍,咆哮著橫跨千山萬水,
瞬間注入黃浦江上空這片混亂的戰(zhàn)場!嘩啦——!轟!
赤紅粘稠的“火鍋油”并未直接去硬撼那致命的猩紅光柱,
而是在“小蠻腰”那瀕臨破碎的糖水光盾前方,猛地鋪展開來,
形成一面厚重?zé)o比、如同沸騰血海般不斷翻滾著灼熱氣泡與致命辛香氣浪的赤色油盾!
盾面之上,無數(shù)由純粹能量構(gòu)成的、滾燙通紅的辣椒段和飽滿花椒粒在瘋狂跳躍、爆裂,
每一次爆裂都釋放出足以驅(qū)散一切陰寒邪祟的灼熱沖擊波!
猩紅的毀滅死光狠狠撞上這面滾燙粘稠的“洪崖洞火鍋油盾”,竟發(fā)出“滋滋啦啦——噼啪!
”如同無數(shù)新鮮毛肚、鴨腸、黃喉被投入滾燙牛油鍋底般的劇烈爆響!
那無堅不摧的猩紅光芒,
竟被這滾燙、粘稠、充滿“市井煙火防御力”的油質(zhì)能量遲滯、包裹、分散,
毀滅性的威力肉眼可見地被削弱、中和!“好!夠勁!巴適得板?。ê?!夠勁!舒服極了!
)” 洪崖洞那粗獷的聲音透過翻騰的油光傳來,透著一種酣暢淋漓、大快朵頤般的痛快!
壓力再次減輕!我劇烈地喘息著,感覺肺部火辣辣地疼,但求生的本能讓我死死盯著戰(zhàn)局。
然而,東方明珠塔頂那冰冷的電子音再次響起,這一次,
充滿了被一再冒犯的狂怒:“清除程序——超載啟動!非本埠地標,非法介入!
威脅等級提升至最高!目標及所有介入單位——徹底抹除!”嗡——?。。?/p>
猩紅光柱猛然膨脹了近一倍!直徑變得如同小型火箭!毀滅性的能量強度呈幾何級數(shù)飆升!
洪崖洞那翻滾的“火鍋油盾”劇烈沸騰,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噼啪!噼啪!”爆裂聲,
赤紅油光被那狂暴的能量強行蒸發(fā)、驅(qū)散,盾面瞬間變得千瘡百孔!
“小蠻腰”的糖水光盾更是發(fā)出一聲哀鳴,粉紫色的光芒幾乎徹底熄滅,薄得如同肥皂泡,
眼看就要徹底消失!“瓜皮!欺人太甚咧?。ɑ斓?!欺人太甚了!
)”一個帶著濃重秦腔、如同沉睡千年的青銅編鐘被猛然敲響的憤怒吼聲,
自西北蒼茫厚重的黃土高原滾滾而來,震得空氣都在嗡嗡作響!是西安!
那座歷經(jīng)滄桑、古樸雄渾的大雁塔!此刻,它那由無數(shù)厚重青磚壘砌的塔身,
每一塊磚石都爆發(fā)出沉凝厚重、如同大地本源的土黃色光芒!這光芒并非用于防御,
而是在塔頂上空瘋狂匯聚、壓縮,凝聚成一道磅礴無比、如同實質(zhì)般的聲波洪流!
更令人震撼的是,那聲浪洪流之中,
竟清晰無比地夾雜著無數(shù)老者用最純正、最激昂、最悲壯的秦腔,
齊聲朗誦《出師表》的雄渾之音,字字泣血,句句含金:“臣本布衣,
躬耕于南陽……今南方已定,兵甲已足……當獎率三軍,北定中原……庶竭駑鈍,
攘除奸兇……興復(fù)漢室,還于舊都……”“表”字余音未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