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欣,每天在喪偶式婚姻里苦苦支撐。丈夫陳默永遠在應酬,說陪客戶喝酒是為家打拼。
直到隔壁搬來大學生顧言,他總在我狼狽時出現(xiàn): 暴雨夜幫我修車,孩子發(fā)燒陪我去醫(yī)院。
那天陳默又醉醺醺回家,撞見顧言彎腰替我擦裙擺上的奶漬。
他暴怒地砸了玄關:“你們當我死了嗎?”監(jiān)控里,
我看見顧言默默撿起被陳默踩碎的保溫杯——那是我生理期他特意煮的紅糖姜茶。
當陳默發(fā)現(xiàn)我藏起的離婚協(xié)議時,忽然跪著抱緊我:“別走...我改。
”后來全家福拍攝現(xiàn)場,顧言隔著人群對我輕輕點頭。我握緊丈夫和孩子的手,
將那個未送出的保溫杯埋進儲物柜最深處。廚房里彌漫著濃郁的奶香,
是李欣在煮明天早餐要用的燕麥粥。她機械地用勺子攪動著,眼神卻空洞地投向窗外。
天邊最后一抹橘紅色的晚霞被灰藍吞噬,像極了她的心情——日復一日的明亮期待,
總被一成不變的灰暗現(xiàn)實吞沒。墻上的掛鐘,指針正不緊不慢地走向七點四十。這個時間點,
家里只有她和三歲女兒朵朵的呼吸聲,安靜得令人窒息。“媽媽!
”客廳里傳來朵朵帶著哭腔的尖叫,緊接著是“哐當”一聲脆響,像是什么東西摔碎了。
李欣的心猛地一沉,勺子“當啷”掉進鍋里。她幾乎是沖過去的。
眼前一片狼藉:朵朵最喜歡的粉色小象水杯四分五裂地躺在地板上,水漬洇濕了地毯邊緣,
小家伙光著腳丫踩在濕漉漉的地面,小臉上滿是驚恐和無措,腳邊還有一小塊鋒利的瓷片。
“朵朵!”李欣的聲音都變了調,一把將女兒抱離那片危險區(qū)域,“別動!讓媽媽看看!
”她跪在地上,手忙腳亂地檢查著女兒的小腳丫。還好,只是沾濕了,沒有被劃破。
李欣松了口氣,這才感到自己后背驚出的一層冷汗。她緊緊抱著還在抽噎的女兒,
輕拍她的背安撫:“不怕不怕,朵朵不怕,媽媽在呢。杯子碎了沒關系,
媽媽再給你買個新的……”安撫的話還沒說完,李欣的目光掃過那攤水漬,
又落在地板上狼藉的碎片上。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感,如同冰冷沉重的海水,
瞬間將她從頭到腳徹底淹沒。她抱著女兒,肩膀無力地垮塌下來,
額頭抵在朵朵柔軟的小肩膀上,無聲地嘆了口氣。這口氣,
沉得仿佛要把胸腔里最后一點氧氣都擠出去。每天都是這樣。像一臺設定好程序的機器,
在“媽媽”這個角色里超負荷運轉。而那個本該和她并肩作戰(zhàn)的男人,她的丈夫陳默,
此刻在哪里?像是在回答她無聲的詰問,手機在客廳茶幾上嗡嗡震動起來,
屏幕上跳動著“陳默”的名字。李欣抱著朵朵,費力地伸長手臂夠到手機,劃開接聽。
她甚至不需要開免提,陳默那帶著明顯醉意的、高亢的聲音就迫不及待地撞了出來,
帶著一股包廂里特有的喧囂背景音?!拔埂掀??晚晚?嗝…”陳默的聲音含混不清,
舌頭像是打了結,“我…我跟你講,今天這個單子,王總…王總他總算點頭了!不容易??!
我…我這可是豁出命去陪他喝的!白的紅的啤的,輪著來!為了咱家,
為了朵朵…嗝…”李欣沉默地聽著,手機貼在耳邊,仿佛握著一塊冰。
廚房里煮粥的鍋開始發(fā)出輕微的“咕嘟”聲,水汽頂著鍋蓋,
像她此刻被堵得嚴嚴實實的胸口。朵朵似乎被爸爸的聲音安撫了一點,抽泣聲小了下去,
好奇地睜著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著媽媽。電話那頭,陳默還在滔滔不絕,
聲音里充滿了自我感動的豪情:“…你是不知道,那個陣仗…客戶就是上帝!
我這胃…我這肝,都快喝沒了!但值!晚晚,為了你們娘倆,都值!我…我晚點回去,
還得去下一場…放松放松…解壓…你懂的,壓力太大了…”“嗯。
”李欣終于從喉嚨里擠出一個音節(jié),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胃里翻騰著,不是餓,
是一種沉甸甸的、冰冷的惡心感。為了她們娘倆?為了這個家?他口中的“家”,
似乎只存在于他酒酣耳熱時自我標榜的豪言壯語里,而真實的、一地雞毛的家,
只有她一個人在苦苦支撐?!靶小邪?,那你…你帶好朵朵,早點睡啊…”“陳老板,
跟誰打電話呢,該你唱歌了。”電話那頭甜膩的女人出聲催促著。陳默的聲音開始飄忽,
“…掛了,老婆…愛你…”最后兩個字輕飄飄的,像一句敷衍的臺詞,
隨即被電話切斷的忙音取代?!班健健健泵σ粼隗E然安靜下來的客廳里顯得格外刺耳。
李欣維持著接電話的姿勢,過了好幾秒,才慢慢放下手機。她低頭看著懷里安靜下來的朵朵,
小家伙大概哭累了,眼皮已經(jīng)開始打架?!鞍职帧趾染屏??”朵朵小聲嘟囔了一句,
帶著孩童特有的、對世界規(guī)則模糊的認知。李欣的心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酸楚驟然漫開。她用力眨掉眼底瞬間涌上的濕熱,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把臉貼在女兒柔軟的臉頰上蹭了蹭,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什么:“嗯,爸爸…在工作呢。
很辛苦。朵朵乖,我們睡覺覺好不好?”她抱著女兒,小心地避開地上的碎片和水漬,
走向臥室。每一步都踩在無形的疲憊上,留下沉重的印記。窗外,城市的燈火次第亮起,
暖黃色的光暈勾勒出萬家燈火的輪廓。每一扇亮燈的窗戶后面,是否都藏著一個像她這樣,
獨自吞咽著孤獨和委屈的女人?她只知道,她的這盞燈,亮得有些孤單。把朵朵哄睡,
輕手輕腳關掉小夜燈,李欣才拖著灌了鉛似的雙腿回到一片狼藉的客廳。蹲下身,
一片一片地撿拾那些鋒利的瓷片。指尖被一個細小的尖角劃了一下,沁出一顆小小的血珠。
她看著那點刺目的紅,連痛感都麻木了。收拾完碎片,又拿來抹布,
一遍遍擦拭地毯邊緣的水漬。彎腰的動作牽扯著酸痛的腰背,廚房里燕麥粥的糊味隱隱傳來。
一切都收拾停當,墻上的時鐘已經(jīng)指向九點半。她疲憊地靠在冰冷的門框上,
望著玄關處空蕩蕩的鞋架。屬于陳默的那一格,空空如也,像一個無聲的嘲諷。就在這時,
門外電梯廳隱約傳來拖動重物的聲音,還有年輕男性壓低的說話聲和指揮搬運工人的聲音。
李欣微微一怔。隔壁那套空置了小半年的房子,終于有人搬進來了?她沒太在意,
只是覺得這新鄰居搬家的時間挑得有點晚。轉身回到廚房,
看著鍋里那鍋徹底糊掉、散發(fā)焦苦氣味的燕麥粥,默默地將它倒進了水槽。
水流沖走了粘稠的糊狀物,也沖走了她心底最后一絲微弱的期待。今晚,
大概又要餓著肚子入睡了。生活就是這樣,意外總在你最狼狽的時候,不請自來。幾天后,
一個悶熱的午后,空氣粘稠得仿佛能擰出水來。李欣一手抱著昏昏欲睡的朵朵,
一手提著剛從超市采購回來的兩大袋沉甸甸的東西——奶粉、尿不濕、蔬菜水果,
像一座移動的小山。汗珠順著她的額角鬢邊不斷滾落,后背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
緊貼在皮膚上。朵朵在她懷里不安地扭動,小臉通紅,
帶著哭腔哼哼唧唧:“媽媽…熱…要回家…”“乖,馬上就到了,朵朵再堅持一下。
”李欣喘著粗氣,聲音帶著力竭的沙啞。她艱難地挪到自家單元門禁前,
放下其中一個購物袋,伸手去摸口袋里的門禁卡。手指在褲兜里摸索了幾下,空的。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死心地又摸了摸另一邊的口袋,還是空的。冷汗瞬間冒了出來,
比之前的汗更涼。糟了!肯定是剛才在超市結賬時,隨手把卡塞進購物袋里了!
可現(xiàn)在兩只手都被占滿,購物袋堆在腳邊,懷里的朵朵也快要爆發(fā)了?!翱??媽媽卡呢?
”朵朵似乎察覺到媽媽的慌亂,小嘴一癟,眼看就要哭出來。李欣心急如焚,
巨大的無助感瞬間攫住了她。她試圖放下朵朵,彎腰去翻找腳邊的袋子。
可今天朵朵不住哭鬧,根本不撒手,她根本無法大幅度動作,手臂酸麻得快要失去知覺。
就在她急得快要哭出來,恨不得把懷里的孩子和地上的袋子一起扔掉的絕望瞬間,
一個清朗溫和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像一陣微涼的穿堂風,吹散了令人窒息的燥熱。
“需要幫忙嗎?”李欣猛地回頭。
一個穿著簡單白色棉T恤和灰色運動褲的年輕男生站在幾步開外。他很高,身形挺拔,
眉眼干凈,眼神里帶著真誠的關切,沒有一絲探究或打擾的意味。
他手里也提著個便利店的袋子,看樣子是剛回來。李欣認出他就是幾天前晚上搬來的新鄰居。
“我…我門禁卡好像塞袋子里了…”李欣窘迫地解釋,臉頰因為尷尬和用力而泛紅,
汗水順著下巴滴落,“抱著孩子…不太方便…”“我來吧?!蹦猩鷽]有絲毫猶豫,
立刻放下自己的袋子,走上前來。他動作自然地彎腰,
輕松地提起李欣腳邊那兩個沉甸甸的大購物袋,另一只手則順勢按開了單元門的開關。
“您住幾樓?我?guī)湍嵘先??!薄鞍 挥貌挥?,就一樓?06?!崩钚肋B忙道謝,
抱著朵朵跟在他身后進了涼爽的樓道?!斑@么巧,我住105。”男生側過頭,
對她露出一個陽光又略帶靦腆的笑容。他的笑容很干凈,像初夏清晨樹葉上滾動的露珠。
幾步路就到了李欣家門口。男生把袋子輕輕放在門口地上,直起身,并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
目光落在李欣懷里蔫蔫的朵朵身上,語氣溫和:“小朋友好像不太舒服?天太熱了?!薄班牛?/p>
有點鬧覺?!崩钚莉v出一只手去掏鑰匙,動作還是有些吃力。“我?guī)湍_門,您抱著孩子。
”男生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掌心向上。李欣猶豫了一瞬,還是把鑰匙遞給了他。他接過,
利落地插進鎖孔,旋轉,推開房門。動作流暢,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可靠感。“謝謝,
真的太謝謝你了?!崩钚辣е涠渥哌M家門,連聲道謝,
心里涌起一陣久違的、被人搭了把手的溫暖。這感覺陌生得讓她鼻子有些發(fā)酸?!芭e手之勞,
別客氣?!蹦猩驹陂T口,把鑰匙遞還給她,目光依舊溫和,“我叫顧言。
以后有什么需要搭把手的,喊一聲就行。遠親不如近鄰嘛?!彼俅涡α诵?,
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然后指了指隔壁,“那我先回去了?!薄昂茫x謝。
”李欣看著他轉身走向105室,那清瘦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門后。樓道里恢復安靜,
只有朵朵在她懷里發(fā)出細小的哼唧聲。她關上門,靠在門板上,深深吸了一口氣。
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一絲清爽的、屬于年輕男孩的氣息,
和她身上汗水的咸濕味、以及這個家慣有的沉悶氣息截然不同。那一瞬間,
一種極其微妙的情緒,如同細小的電流,在她早已被生活打磨得麻木的心湖里,
輕輕漾開了一圈漣漪。顧言的出現(xiàn),像投入李欣死水般生活里的一顆石子,
激起的漣漪在不知不覺間擴散。那是一個深夜,窗外電閃雷鳴,暴雨傾盆。
豆大的雨點密集地砸在窗戶上,發(fā)出令人心慌的噼啪聲。朵朵被雷聲驚醒,哭得撕心裂肺。
李欣抱著她在屋里來回踱步,輕聲哄著,自己的心也像被這暴雨攪得七上八下。
陳默的電話照例打不通,大概是又在哪個KTV的包廂里,
把震耳欲聾的音樂聲當作最好的解壓良藥。剛把哭累的朵朵重新哄睡,放在小床上,
李欣的手機就尖銳地響了起來。是陳默公司一個關系還算不錯的同事小王?!吧┳樱〔缓昧耍?/p>
”小王的聲音在電話那頭異常焦急,背景是嘈雜的雨聲和引擎轟鳴,“默哥喝大了,
剛在‘夜色’門口摔了一跤,腦袋磕臺階上了!出了不少血!我們剛把他弄上車,
正往市一院趕呢!您…您方便過來嗎?”李欣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頭頂,
握著手機的手指瞬間冰涼。她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朵朵,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
這深更半夜,瓢潑大雨,她怎么帶著這么小的孩子去醫(yī)院?
“我…我孩子一個人在家…”李欣的聲音控制不住地發(fā)顫?!鞍??這…”小王也犯難了,
“那…那您看怎么辦?默哥這邊可能需要人簽字什么的…”“我馬上想辦法!
”李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掛斷電話。巨大的恐慌和無助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
她環(huán)顧著這個空曠冰冷的家,視線最終落在了隔壁的方向。顧言?
那個才搬來不久、只見過幾次面的年輕鄰居?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她自己都覺得荒謬。
深更半夜去敲一個單身男鄰居的門,求人家?guī)兔春⒆??這太唐突,太冒昧了!
可是…陳默躺在醫(yī)院里,情況不明…朵朵…她看著女兒沉睡的小臉,心揪成一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像在油鍋里煎熬。手機又震動起來,是小王發(fā)來的微信,
拍了一張陳默額角流血、靠在車后座的照片,雖然光線昏暗,但那鮮紅的血跡依舊觸目驚心。
不能再猶豫了!李欣沖到門邊,幾乎是撲過去,顫抖著手敲響了105的門。
敲門聲在深夜的樓道里顯得格外突兀和急促。門很快開了。顧言穿著一身深灰色的居家服,
頭發(fā)有些微亂,似乎剛從床上起來,臉上帶著被驚擾的睡意和一絲詫異。
當他看清門外渾身濕氣(雨水濺進來的)、臉色慘白、眼神里全是驚慌失措的李欣時,
睡意瞬間消散。“林姐?出什么事了?”他的聲音立刻清醒,帶著關切。
“顧言…對不起…這么晚打擾你…”李欣語無倫次,聲音帶著哭腔,
“我…我老公他…他喝多了摔傷了頭,
…可是朵朵…她一個人在家…我…我實在沒辦法了…”巨大的壓力和恐懼讓她幾乎站立不穩(wěn)。
顧言的眼神瞬間凝重起來,他沒有絲毫遲疑,立刻側身讓開:“孩子給我!你快去!
醫(yī)院地址發(fā)我!放心,我看著朵朵,有事我立刻給你打電話!”他的果斷和毫不猶豫的信任,
像一只有力的手,瞬間托住了李欣搖搖欲墜的心。
她幾乎是感激涕零地把備用鑰匙塞到顧言手里,又沖回房間看了一眼熟睡的朵朵,
然后抓起手機和包,甚至來不及換掉腳上的拖鞋,就一頭沖進了門外滂沱的雨幕里。
冰冷的雨水瞬間將她澆透,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跑到小區(qū)門口,專車一直沒人接單,
好不容易才攔到一輛出租車。坐在冰冷的后座上,她渾身發(fā)抖,牙齒打顫,一半是冷,
一半是后怕和擔憂。她顫抖著手給顧言發(fā)去了醫(yī)院地址和樓層信息。手機屏幕亮起,
顧言的回復幾乎是秒回:【收到。朵朵睡得很安穩(wěn),別擔心。路上小心。】簡單的幾個字,
卻像定海神針,讓她狂跳的心臟稍稍平復了一些。醫(yī)院急診室燈火通明,
彌漫著消毒水和焦慮混合的氣息。陳默的傷不算特別嚴重,額角縫了五針,有輕微腦震蕩,
需要留院觀察。他躺在病床上,酒勁還沒完全過去,加上麻藥的作用,昏昏沉沉,
嘴里還含糊不清地嘟囔著“喝…繼續(xù)…”之類的話。李欣守在他床邊,
看著他那張因醉酒和失血而顯得浮腫蒼白的臉,聽著他無意識的囈語,
只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和悲涼從心底蔓延到四肢百骸。這就是她孩子的父親,
她法律上的丈夫。她像個陀螺一樣圍著這個家轉,而他,似乎永遠在另一個軌道上,
以“解壓”、“應酬”為名,肆意揮霍著時間和健康,
留下一個又一個需要她獨自去填平的窟窿。小王和另一個同事陪了一會兒,
看陳默情況穩(wěn)定下來,便打著哈欠告辭了。臨走前,小王有些不好意思地對李欣說:“嫂子,
辛苦你了。默哥他…壓力也大,今天那客戶特別難纏,他也是沒辦法…”又是壓力,
又是沒辦法。李欣扯了扯嘴角,連一個敷衍的笑容都擠不出來。她送走同事,
獨自坐在冰冷的塑料椅子上,看著輸液管里的液體一滴一滴落下。醫(yī)院的冷氣開得很足,
她穿著濕透又半干的衣服,冷得抱緊了雙臂。手機屏幕亮著,
顯示著顧言剛剛發(fā)來的信息:【朵朵醒了一次,喝了點溫水,又睡了。放心?!俊局x謝。
】李欣打下這兩個字,指尖冰涼。她看著屏幕,猶豫了很久,
又加了一句:【我這邊處理好了,可能要晚點回去?!款櫻裕骸竞?。不急。
】沒有多余的詢問,沒有客套的關心,只有一種無聲的支撐。李欣盯著那簡短的回復,
眼眶突然不受控制地熱了起來。在這個冰冷的、充滿消毒水味的空間里,
隔壁那個年輕鄰居隔著手機屏幕傳遞過來的這份沉默的可靠,
竟成了此刻唯一能汲取到的暖意。這暖意細微,卻精準地熨帖在她最寒冷、最無助的角落。
她靠在冰冷的椅背上,閉上眼,一滴滾燙的淚,無聲地滑過冰涼的臉頰。日子像上了發(fā)條,
在疲憊和重復中向前滾動。顧言的存在,漸漸成了李欣灰暗生活里一抹意想不到的亮色。
他的幫助總是恰到好處,潤物無聲。某個周末的清晨,李欣正蹲在自家門口,
對著一個罷工的舊吸塵器一籌莫展。朵朵在一旁好奇地用小手指戳著吸塵器的管子。
李欣嘗試了各種方法,插頭拔了又插,開關按了又按,吸塵器依舊死氣沉沉。
她煩躁地嘆了口氣,額角滲出了細汗。“林姐,吸塵器壞了?”溫和的聲音自身后響起。
顧言不知何時站在了旁邊,手里拎著個垃圾袋,看樣子是準備下樓。
他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運動褲,清晨的陽光落在他身上,干凈清爽?!班牛瞎哦?,
估計壽終正寢了?!崩钚罒o奈地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拔铱纯??”顧言放下垃圾袋,
很自然地蹲下身,接過李欣手里的插頭檢查了一下線路接口,又仔細看了看吸塵器尾部,
“可能是電機過熱保護了,或者哪里卡住了。我試試?
”李欣有些不好意思:“太麻煩你了…”“沒事?!鳖櫻孕α诵Γ?/p>
動作利落地開始拆解吸塵器后蓋。他的手指修長有力,動作卻很細致。朵朵立刻被吸引過去,
蹲在他旁邊,小腦袋湊得很近,奶聲奶氣地問:“哥哥,修修?”“嗯,
哥哥看看能不能把它治好?!鳖櫻阅托牡鼗卮鹬涠?,手上的動作沒停。
他很快就找到了問題——一根纏繞在滾刷上的長頭發(fā)絲卡住了電機。
他小心地用鑷子把頭發(fā)絲清理出來,重新裝好蓋子,插上電源。
“嗡——”吸塵器發(fā)出了久違的、有力的運轉聲?!巴郏『美玻 倍涠溟_心地拍起小手。
李欣看著恢復工作的吸塵器,又看看蹲在地上、額角滲出一點汗珠的顧言,
心頭涌起一股暖流?!罢媸翘x謝你了,顧言。”她的感謝發(fā)自肺腑。“小意思。
”顧言站起身,拍了拍手,笑容坦蕩,“以后有什么小家電罷工了,別急著扔,
說不定我能搶救一下?!彼麖澭闷鹱约旱睦?,“我先下去了?!薄鞍?,等等。
”李欣想起什么,快步走進廚房,很快拿了一個保鮮盒出來,
里面是她早上剛烤好的蔓越莓曲奇,還帶著溫熱的余香。“這個…我自己烤的,
不嫌棄的話嘗嘗?”顧言眼睛亮了一下,沒有推辭,很自然地接了過去:“謝謝林姐!
聞著就香。”他晃了晃盒子,“那我就不客氣啦!”說完,帶著輕松的笑意走向電梯。
李欣看著他消失在電梯口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腳邊歡快轉動的吸塵器,
嘴角不自覺地彎起了一個小小的弧度。那盒曲奇,
似乎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表達謝意的東西。而這份謝意,在顧言那里,
得到了最自然、最熨帖的接納。隔了幾天,李欣經(jīng)歷了一場痛不欲生的生理期。
小腹墜脹得像塞了冰塊,腰酸得直不起來,整個人蜷在沙發(fā)上,臉色蒼白,
連朵朵都懂事地自己玩著玩具,不敢太鬧媽媽。手機響了,
是陳默發(fā)來的微信:【晚上不回了,王總約了第二場,談后續(xù)合作細節(jié)。
】李欣看著屏幕上冰冷的文字,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只剩下麻木的疲憊。
她甚至懶得回復,把手機丟到一邊,蜷縮得更緊了些。就在這時,門被輕輕敲響了。
李欣掙扎著起身去開門。門外站著顧言,手里拿著一個嶄新的保溫杯。
他看到她蒼白的臉色和虛弱的姿態(tài),眉頭微微蹙起,眼神里帶著清晰的擔憂?!傲纸悖?/p>
你臉色很差。不舒服?”“沒事…老毛病了?!崩钚烂銖娦α诵Γ幌肼闊┧?。
顧言沒說什么,直接把保溫杯塞進她手里。入手是溫熱的觸感?!拔摇抑罅它c紅糖姜茶。
”他的聲音比平時低一些,似乎有點不好意思,耳根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淡紅,
“聽說這個…能緩解一點。你試試?杯子是新的,洗過了?!崩钚牢罩菧責岬谋?,
指尖傳來的暖意似乎瞬間就滲入了冰冷的四肢百骸。她看著顧言干凈眼眸里純粹的關心,
喉嚨像是被什么哽住了。除了母親,已經(jīng)很久很久,沒有人這樣細致地察覺她的不適,
更沒有人會為她煮一杯紅糖水。“謝謝…”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只化作低低的兩個字,
帶著不易察覺的哽咽?!俺脽岷??!鳖櫻缘哪抗饴湓谒n白的臉上,停留了一秒,隨即移開,
“好好休息。有事叫我?!彼D身回了自己家,沒有多余的寒暄。李欣關上門,背靠著門板,
慢慢擰開保溫杯。一股濃郁的紅糖甜香混合著辛辣的姜味撲面而來,熱氣氤氳,
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溫熱的液體滑過喉嚨,一路暖到胃里,
那股冰冷的絞痛似乎真的被熨帖開了一絲縫隙。她捧著杯子,小口小口地喝著,
感受著那陌生的、被細致關懷的溫度,心底某個塵封已久的角落,悄然松動,有什么東西,
正在悄然復蘇。曖昧如同藤蔓,在每一次無聲的凝視和指尖不經(jīng)意的觸碰間悄然滋長。
一天傍晚,李欣在廚房準備晚餐,朵朵坐在客廳的地墊上玩積木。突然,“咚”的一聲悶響,
緊接著是朵朵驚天動地的哭嚎。李欣心頭一緊,扔下鍋鏟就沖了出去。只見朵朵趴在地上,
額頭撞到了小矮柜的尖角,鼓起一個通紅的大包,正哭得撕心裂肺。李欣心疼得不行,
一把抱起女兒,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朵朵不哭不哭,
媽媽看看…乖…”“哇…痛痛…”朵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手指著自己的額頭。
李欣抱著孩子,想去冰箱找冰塊冷敷,又騰不出手。她抱著哭鬧的朵朵在客廳里急得團團轉,
視線下意識地瞟向門口——那個總是能及時出現(xiàn)的鄰居。仿佛心有靈犀,門鈴就在此刻響起。
李欣抱著朵朵去開門。門外果然是顧言,他大概是被朵朵的哭聲驚動了?!霸趺戳耍?/p>
朵朵摔著了?”他一眼就看到朵朵額頭上的包,眉頭立刻鎖緊。“嗯,撞柜子上了。
”李欣的聲音帶著心疼和焦急,“我想拿冰塊給她敷一下…”“我來!”顧言立刻走進來,
熟門熟路地打開冰箱冷凍室,找出冰格,又利落地拿了一塊干凈的薄毛巾包好冰塊,
“給我吧,我抱著她,你弄不方便?!崩钚廓q豫了一下,
還是把還在抽噎的朵朵小心地遞到顧言懷里。顧言接孩子的動作很自然,
手臂穩(wěn)穩(wěn)地托住朵朵,另一只手拿著包好的冰塊,動作極其輕柔地敷在朵朵額頭的腫包上,
聲音低沉溫和地哄著:“朵朵乖,不哭了啊,哥哥給你敷一下冰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