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有了弟弟后，爸爸說我長大后要幫弟弟買房子娶媳婦，媽媽說我遲早是別人家的人，
所以在家里要多做家務(wù)，以免到時候被退貨。他們都覺得我是外人，生怕養(yǎng)我之后虧了，
在吃穿用度上極盡苛刻。小時候，我吃的都是他們的剩飯，穿的也是親戚給的破衣服，
家里的所有家務(wù)都由我全包，連弟弟也是我?guī)е?。有時候，鄰居阿姨都看不下去了，
勸道：“你們對娃娃好點吧，她還這么小?！卑职终f：“你懂什么，她遲早是外人，
能養(yǎng)她就不錯了。”媽媽說：“多吃點苦好，要不然以后去了婆家都適應(yīng)不了了。
”1.上一年級時，我的同桌是姜好好，她的爸媽很愛她，經(jīng)常會給她買好吃的零食。
她會偷偷帶來學(xué)校，然后分給我吃。我拿著吃了一口，真的很好吃啊，
怎么會有這么好吃的東西。她笑瞇瞇說道：“你可以讓你爸爸媽媽給你買呀。
”我嘆息道：“算了吧，他們不喜歡我，不會買的?！钡诙?，
她從家里帶了一大堆零食給我，說道：“以后我們就是好朋友了，這些都給你吃。
”我被她的真誠感動哭了。原來，還有人這么關(guān)心我。拿回家后，
媽媽大發(fā)雷霆：“你哪來的錢買零食？”我說：“這個是同桌給我的零食。
”媽媽一邊抓住我的手腕，一邊拿走我的零食扔在桌子上：“胡說，
她一個小女孩怎么會給你這么多？”我低著頭，
淚水不爭氣地流出來了：“因為她爸爸媽媽愛她，愿意給她這么多?！眿寢屢凰查g愣住了，
隨后又是怒氣沖沖：“你什么意思，感情我們給你買零食就算不愛你咯，
這些年你吃我的喝我的，身上穿的也是我的，住也是住的我家，我們給你的還不夠嗎？
白眼狼，不知好歹！”我瞬間呆滯在原地，不知所措，喉嚨仿佛被卡住了，發(fā)不出聲。
無論我做什么，都是錯。做家務(wù)有錯，速度太慢，不做家務(wù)也有錯，人懶；開燈有錯，
因為費(fèi)電，不開燈也有錯，一臉窮相；出去玩有錯，貪玩沒個女孩樣，不出去玩也有錯，
孤僻不機(jī)靈。她見我不說話，一邊拿著蒼蠅拍打我大腿，
一邊大聲呵斥道：“早知道你一出生我就把你掐死算了，還浪費(fèi)我這么多錢，
這些錢養(yǎng)條狗都比養(yǎng)你強(qiáng)?！迸九九荆∫幌掠忠幌麓蛟谖业拇笸壬?，
腿上的皮膚瞬間紅了幾道，火辣辣的疼。這時，爸爸回來了。我看向爸爸，希望他能幫幫我。
爸爸皺著眉頭，不耐煩：“怎么回事？”媽媽說：“你女兒拿了這么大一袋零食回來，
還非說是同桌給的?！蔽铱粗职郑诖芟嘈盼遥骸鞍?，是真的?！彼伎剂艘幌?，
說出那句讓我絕望的話：“怎么可能，正常家長也不會給女兒買這么多東西吃啊，太浪費(fèi)了。
”我冷笑道：“又不是所有家長都像你們這樣重男輕女?！边@下，爸爸也被我激怒了，
奪過媽媽手里的蒼蠅拍往我身上使勁招呼，下手力度比媽媽要重上不少。
“小小年紀(jì)學(xué)會頂嘴了，怎么不知道學(xué)著點孝敬父母？你是偷我們家錢去買的吧，
誰教你這么做的，說！”我一邊看著眼前的兩人一邊哭，感覺無比的絕望。
為什么書本上都說父母是無條件愛孩子的，而我的卻不是。騙小孩的嗎？把小孩當(dāng)傻子了。
他們逼問不出其他原因，就作罷了。我的零食被他們沒收給弟弟吃。他比我小四歲，
從小就是我在帶。我看他吃薯片吃得香，也順手拿了一片嘗了下。他忽然大哭起來：“媽！
姐姐偷吃我零食！”聲音很大，媽媽很快就過來了，看到我在吃，
揪著我的耳朵硬生生地把我從地上拽起來：“你個賠錢貨，還想吃我兒子的零食，
還不去拖地?！睙o奈，我只好拿著拖把去拖地。姜好好知道這件事后，
安慰我道：“我可以帶著零食去你家給你吃。這樣你爸爸媽媽就不會給你弟弟吃了。
”放學(xué)后，她帶著送我的零食和我一起回家。到了家門口，她對我媽說：“阿姨，
這袋零食是我送給昭楠的?！眿寢屢环闯B(tài)地友好，對姜好好說：“阿姨知道了，謝謝你啊，
你等一下。”我正疑惑著，媽媽從家里拿出一袋水果遞給姜好好說道：“好好真懂事，
這袋水果是送給你的?！苯煤眯Σ[瞇地接過水果，
轉(zhuǎn)頭對我說：“你媽媽好像沒有你說的那么壞?！拔艺Ａ苏Ｑ劬?，沒回話。姜好好走后，
媽媽邊把零食藏在櫥柜頂部，似乎生怕我會偷吃。她還特地囑咐我：“這個是你弟弟的，
不是你的。”后來，姜好好不找我玩了，因為她覺得我很壞，明明我的媽媽那么善良友好，
我卻總是編一些故事去欺騙她。我解釋了很多，可她都不信。她是我在學(xué)校唯一的朋友，
卻漸漸疏遠(yuǎn)了我。2.上小學(xué)時，我的成績都是班級前三。本以為他們會很高興，
會像其他父母一樣為此驕傲，沒想到他們卻說：“女孩子會讀書沒有用，以后還是得嫁人，
你教好弟弟就是你最大的功勞?！钡降艿苌弦荒昙墪r，我用心輔導(dǎo)他課程。他卻心不在焉，
不但不肯聽，還沖著我擺鬼臉。“賠錢貨，賠錢貨！”“住口!”我忍不住呵斥他，
照這樣下去，他遲早得長殘。他卻不以為然，高昂著頭顱道：“爸爸媽媽說了，
這家里的一切以后都是我的，你還得幫我買房子娶媳婦，明白嗎？小賤/人？
”不知道他小小年紀(jì)從哪學(xué)的罵人的詞，我聽著十分反胃。氣憤之下，我扇了他一巴掌。
他一邊擠著眼淚一邊跑去跟爸媽告狀：“嗚嗚嗚~爸爸媽媽，姐姐不教我作業(yè)還打我。
”還在門口坐著的媽媽臉色一變，從旁邊順了一把掃帚沖了進(jìn)來，準(zhǔn)備往我身上招呼。
我轉(zhuǎn)著圈地走，解釋道：“媽，剛才是他罵我小賤/人的。
”她理直氣壯道：“難道他說錯了嗎？你不是小賤/人嗎？這家里沒有人喜歡你，
說你幾句怎么了，他就算打你你也不該還手?！弊谏嘲l(fā)上的爸爸緩緩站了起來，
我知道他是來抓我的，便迅速跑向外面。很多時候我都會想，人活著真累。為什么我要活著？
為什么我會出生在這樣的家庭？我做錯了什么嗎？天漸漸晚了，村里的路上沒有夜燈，
我游游蕩蕩的，好像一只孤魂，無處安身。沒有人來找我，他們不會找我的。我沒有家，
可是怎么辦呢？人總得活下去。回去的時候，家里的燈已經(jīng)關(guān)了，門也鎖了，我根本進(jìn)不去。
我拍了拍門，大叫著：“開門！”里面?zhèn)鱽戆职值穆曇簦骸澳悴皇浅岚蛴擦瞬换貋韱幔?/p>
那就永遠(yuǎn)不要回來好了?！蔽铱拗乖陂T框上，他們這是不要我了嗎？我坐在外面，
冷風(fēng)呼嘯，好冷呀，我下意識地抱緊自己的雙臂，全身蜷縮成一團(tuán)。這個世界一點都不美好，
我會像賣火柴的小女孩那樣死掉嗎？那樣的話，應(yīng)該很好吧。所有人都會滿意這個結(jié)果的，
我也是。忽然，一雙粗糙的手推著我，我看到一位陌生的爺爺。
他笑瞇瞇地看著我：“小妹妹，怎么在這外面啊，跟我走吧?！蔽液ε聵O了，
總感覺他是壞人，搖了搖頭。鄰居阿姨走了過來，瞪著他吼道：“滾開，哪來的乞丐！
”老頭瞥了她一眼，識趣地走開了。她走了過來，蹲下身子將我扶了起來：“可憐的孩子，
走吧，我?guī)闳ノ壹摇！彼业氖只氐剿遥业臏I水止不住地往下流著，
眼睛紅得不成樣。多年之后，我還記得拉著她的手的感覺，溫溫?zé)釤岬模芘?/p>
她給我拿了換洗的衣服，笑著道：“這個是我女兒的衣服，沒穿過的?！薄鞍⒁?，謝謝你。
”我早已泣不成聲，淚水不要命地往下流著，滴落在手上。她拍了拍我的肩膀，
溫柔道：“以后你有困難都可以來找我的。”我點了點頭，心想，以后我一定會報答她的。
第二天，我剛走出阿姨家門口，就被我媽拎著耳朵往家里扯了。好痛，我一點都不想回去，
但我又不得不回去。到了家里，她終于松開手，指著我的鼻子大罵道：“你這個白眼狼，
去別人家認(rèn)別人做媽了，我怎么會生出你這么賤的女兒 ?！彼龤獾蒙眢w直發(fā)抖，
我目光呆滯，失去了生機(jī)?；蛟S，這就是我的命吧。在這之后，
鄰居會時不時地叫我去她家玩，給我好吃的，只可惜，她在半年后就搬去了美國。
她走得靜悄悄的，等到我發(fā)現(xiàn)的時候，她家已經(jīng)人去樓空。原來，
樂于施舍的人是不圖回報的。每當(dāng)我盯著她家發(fā)呆的時候，媽媽就冷嘲熱諷：“看什么看，
她又不是你媽，人家去外面吃香的喝辣的，就你還把一個外人當(dāng)回事。這個世界上，
只有你自己的父母和弟弟對你才是真心的，其他人對你都是假的?！蔽夷怀雎暎?/p>
因為辯駁已經(jīng)毫無意義了。3.到了初三，我的學(xué)業(yè)任務(wù)是非常繁重的，老師總是拖堂。
這天我回去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在吃晚飯了，我習(xí)以為常，自己去盛了碗飯湊過去吃。
晚飯是魷魚和青菜，還有一只雞腿。毫無疑問，那只雞腿是弟弟的，而我對魷魚過敏，
吃不了，只能吃青菜了。媽媽將袋子里裝的雞腿夾到弟弟的碗里，我看了一眼，
便低頭吃著自己的飯了。其實，我也喜歡吃雞腿。弟弟的心思不在吃飯上，
他一邊玩著游戲一邊跟游戲里認(rèn)識的網(wǎng)友對罵。媽媽提醒了他一下：“吃飯了。
”他充耳不聞，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房間。媽媽怕他餓了，在房間外面小心翼翼地勸著他。我看了看，
將雞腿拿了過來就啃上。好香啊，原來聞著這么香的雞腿吃著也這么香啊。忽然，
弟弟開了房間門，走了出來?！叭率裁慈拢以诖蛴螒蚰阒绬?？一有點事就嚷嚷。
”我心里怵了一下，他不是不吃飯嗎？弟弟回到自己位置上，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雞腿在我手上，
咬牙切齒道：“向昭楠，你找死是嗎？居然敢偷吃我的雞腿?！眿寢屄牭竭@話，
看了看我手上的雞腿，整個人都炸了。她一巴掌拍到了我臉上，臉頰火辣辣地疼。
“讓你吃了嗎？這么貪吃?！薄拔乙詾榈艿懿怀粤?，所以我才吃的。
”“弟弟不吃你就可以吃了嗎？我們做父母的不配吃是嗎？你怎么這么自私？
一心只想著自己?！彼滞夷樕险泻袅藥装驼啤０职挚床幌氯チ?，勸道：“算了，
都說吃飯的時候不打人，要打你也得飯后打?！彼笪Ｗ?，一臉一家之主的做派。
而我就像是那個被審判的罪人，默默等待著他們降下的懲罰。高三的時候，
周六上午需要補(bǔ)課，每個同學(xué)都去了，但是爸爸媽媽不允許我去，因為我要去做兼職。
平時也就算了，這個關(guān)鍵節(jié)點我真的想好好沖刺一下。我跟媽媽說：“媽，
要不我周六上午還是去上課吧，下午我去做，等放假了我去工廠干活的錢都給你。
”她瞥了我一眼，滿不在意道：“你去工廠干活的錢本來就應(yīng)該給我，我們家情況特殊，
你作為一個女孩子應(yīng)該承擔(dān)起養(yǎng)家的重?fù)?dān)，不然我們累死累活都養(yǎng)不起你。
”爸爸在一邊說道：“女孩子成績那么高干嘛，最終還不是要找個人嫁了。
真的水平高也不差這幾節(jié)課?！蔽抑牢艺f服不了他們，只得作罷。到了周六，
我依然按照以前的習(xí)慣去廠里打螺絲。老板娘看我過來，問道：“小楠，你不是高三了嗎？
你們學(xué)校我記得是要補(bǔ)課的呀，怎么過來了?！蔽覔u了搖頭：“沒有。”我不想多做解釋，
因為我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聲。我熟練地拿著了電子螺絲刀，開始沾螺絲，打螺絲。
聽著機(jī)器的轉(zhuǎn)動聲，我的視線漸漸模糊，淚水悄悄掉了下來。旁邊的阿姨問道：“小楠，
你怎么了？不舒服嗎？”我一邊忍著哭聲，一邊在努力擤著鼻涕?？墒牵?/p>
淚水還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淌，正如我的苦難，仿佛沒有盡頭，無邊無際。老板娘見狀嚇壞了，
連忙打了電話給我媽，讓她過來接我。媽媽一進(jìn)門便看到我紅腫的眼睛，那一刻，
我覺得自己好丟人。我不想在她眼前哭，因為我覺得這會讓她得逞。
老板娘說道：“小楠她不舒服吧，讓她回家休息好了。”媽媽點了點頭，微笑道：“好，
謝謝了。”“不客氣，小楠快高考了吧，多買點排骨烏雞燉湯給她補(bǔ)補(bǔ)。”“有的，
這些都有，就是她挑食，不愛吃?！彼盐?guī)Щ亓思遥?/p>
一進(jìn)門便破口大罵：“讓你去打螺絲委屈你了是嗎？我天天在外面賣東西也沒像你這么矯情，
能不能別拖累我。”是了，即便我生病了她也不會有任何同情，只會覺得我是她的負(fù)累。
她恨不得將我扔掉，這樣子就省事了。有時候我很好奇，既然那么恨我，為什么要養(yǎng)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