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下的約定》？"我盯著張社長遞過來的紙條，手指不自覺地收緊，"我們要演這個？"
張社長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眼睛閃著興奮的光："對！你和許朝陽負責改編成劇本，下周一交初稿。文化節(jié)只剩三周了。"
我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拒絕，許朝陽已經(jīng)一把抓過紙條，信誓旦旦地保證："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
等張社長走遠，我立刻拽住許朝陽的袖子："你瘋了嗎？我從來沒寫過劇本！"
"我也沒寫過。"許朝陽笑得沒心沒肺，"但我們這么聰明，現(xiàn)學也來得及。"
他總有辦法讓我無法拒絕。
就像現(xiàn)在，明明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可看著他閃閃發(fā)亮的眼睛，我竟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放學后的圖書館安靜得能聽見翻頁的聲音。我們霸占了角落的一張長桌，攤開各種參考資料。
《星空下的約定》是篇三千字的短篇小說，講述兩個少年在鄉(xiāng)村夏夜觀星時約定一起考大學，最終卻因家庭變故各奔東西的故事。
"我覺得應該增加女主角的戲份。"許朝陽咬著筆帽，在筆記本上涂涂畫畫，"原著里她太被動了。"
我湊過去看他的筆記，洗發(fā)水的清香飄進鼻腔
是許朝陽身上常有的那種，像是陽光曬過的青草味。
他的字跡潦草卻有力，頁邊還畫了幾個滑稽的小人頭。
"這里，"我指著一處情節(jié)，"可以加一段她偷偷幫男主整理復習資料的戲，表現(xiàn)她的感情又不失含蓄。"
許朝陽猛地抬頭，眼睛亮得驚人："太棒了！就這樣！你寫女主的臺詞，我負責男主的。"
就這樣，我們像兩個拼圖師，一點點將平面的文字構(gòu)筑成立體的場景。
時間在筆尖流淌，不知不覺窗外已經(jīng)暗了下來。
"圖書館要關門了。"管理員阿姨走過來提醒。
許朝陽看了看表，驚呼："已經(jīng)八點半了！"他轉(zhuǎn)向我，"你回家沒問題嗎？"
我搖搖頭："我媽值夜班，家里沒人。"
說完才意識到這話聽起來有多孤單。
許朝陽收拾書本的動作頓了一下："那...要不我們找個地方繼續(xù)？我知道校門口有家奶茶店開到十點。"
于是二十分鐘后，我們坐在"泡泡茶"奶茶店的角落，面前攤著寫了一半的劇本和兩杯珍珠奶茶。
我的那杯是許朝陽點的，三分糖，加椰果
他居然記得我上次隨口提過的喜好。
"我覺得男主在這里應該更掙扎一些。"許朝陽咬著吸管說，"他不想離開，但家庭責任讓他不得不走。"
我點點頭，突然想到什么："就像...就像你將來會面臨的選擇嗎？"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這太私人了。
但許朝陽沒有露出不悅的表情，反而若有所思地攪動著杯里的珍珠。
"差不多吧。"他聲音低了下來，"我爸早就規(guī)劃好了，高中畢業(yè)送我去美國讀商科，回來接手家族企業(yè)。"他苦笑一下，"朝陽集團，連我的名字都是為公司取的。"
我怔住了。
這是我第一次聽許朝陽談起家里的安排。
在學校里，他總是那個無憂無慮的開心果，沒人會想到他肩膀上壓著這么重的期望。
"你呢？"他轉(zhuǎn)向我，"你想考什么大學？"
"本地的師范大學吧。"我輕聲說，"我想學中文，以后當老師。我媽...她一個人供我不容易，我不想走太遠。"
許朝陽靜靜地看著我，目光中有種我讀不懂的情緒。
奶茶店的燈光是暖黃色的，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你爸爸呢？"他問得很小心。
"離婚后去了深圳，再婚了，有個兒子。"我努力讓聲音保持平穩(wěn)，"我們很少聯(lián)系。"
許朝陽突然伸手覆住我的手背，他的掌心溫暖干燥。
"對不起，我不該問這個。"
"沒關系。"我輕輕抽出手，假裝整理稿紙來掩飾內(nèi)心的波動，"我們繼續(xù)寫劇本吧。"
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幾乎把所有空閑時間都花在了劇本上。
午休時在操場邊的長椅上討論情節(jié)，放學后在空教室里排練臺詞。
許朝陽不知從哪里搞來一臺二手筆記本電腦，我們輪流在上面修改劇本。
"這里，女主角應該有個獨白。"
周四晚上，我們在文學社活動室加班，許朝陽指著劇本最后一幕說，"觀眾需要理解她為什么選擇放手。"
我咬著筆桿思考："能不能用書信的形式？她寫給男主但從未寄出的信..."
"完美！"許朝陽打了個響指，"你來寫這段，肯定感人至深。"
我低頭寫下："當你讀到這封信時，或許已經(jīng)站在大洋彼岸的土地上。我常想，有些星星看起來很近，實際上相隔光年。我們也是如此吧。謝謝你曾照亮我的夜空，即使只是短暫一瞬..."
寫著寫著，眼眶突然有些發(fā)熱。
我偷偷瞥了一眼許朝陽，他正專注地對著電腦屏幕打字，側(cè)臉在臺燈下顯得格外分明。
下巴上有一處我沒注意過的小疤，隨著他思考時咬肌的動作若隱若現(xiàn)。
"寫好了嗎？"他突然轉(zhuǎn)頭，我慌忙移開視線。
"嗯，給。"我把稿紙遞過去，心跳如鼓。
許朝陽認真讀著，眉頭漸漸舒展，最后他抬起頭，眼睛里有什么東西在閃爍："小漁，這太美了..."
他念著我的名字的方式讓我胸口發(fā)緊。
活動室里只有我們兩人，窗外的天色已經(jīng)完全暗下來，遠處傳來隱約的蟲鳴。
"我們該回家了。"我站起身，突然需要一些空間來平復呼吸。
文化節(jié)前一周，劇本終于定稿。
張社長召集了整個文學社排練，我和許朝陽作為編劇坐在第一排觀看。
演員們讀完最后一幕，活動室里安靜了幾秒，然后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
"這比原著還要好！"張社長激動地說，"特別是那封信，簡直催人淚下。"
許朝陽得意地撞了撞我的肩膀："看吧，我說過你能行。"
我低頭掩飾上揚的嘴角，心里像有一群蝴蝶在撲騰。
文化節(jié)當天，學校禮堂座無虛席。
我站在后臺的幕布旁，手指緊緊絞在一起。許朝陽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我身后，輕輕碰了碰我的手腕。
"緊張？"
我點點頭，喉嚨干澀得說不出話。
"給你。"他從口袋里掏出一顆橘子糖，"幸運符。"
糖紙在我手中發(fā)出細碎的聲響。
我剝開糖紙，將糖果放入口中，熟悉的甜味在舌尖蔓延。
許朝陽微笑著看我，突然伸手拂去我肩頭一縷不存在的灰塵。
"別擔心，"他輕聲說，"你會驚艷全場的。"
事實上，驚艷全場的是我們的劇本。
當女主角念出那封未寄出的信時，我聽到觀眾席傳來抽泣聲。
謝幕時，全體演員把我和許朝陽拉到臺上，聚光燈照得我睜不開眼，掌聲像潮水一樣涌來。
"編劇說幾句吧！"張社長把話筒塞給許朝陽。
許朝陽清了清嗓子："這個劇本能成功，最大的功勞屬于周小漁。"他把話筒轉(zhuǎn)向我，"是她寫出了那些打動人心的文字。"
我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眼前是黑壓壓的觀眾，耳邊是自己如雷的心跳。
許朝陽悄悄握住我的手，給了我一個鼓勵的眼神。
"我...我很高興大家喜歡我們的作品。"我的聲音在話筒里顯得異常陌生，"謝謝許朝陽，沒有他，我不會有勇氣嘗試寫劇本..."
我說不下去了，但觀眾給予理解的掌聲。下臺時，許朝陽突然一把抱住我，在我耳邊說："你太棒了！"
他的擁抱短暫而有力，胸膛貼著我的，心跳聲清晰可聞。
周圍響起口哨聲和起哄聲，我的臉瞬間燒了起來，卻舍不得立刻掙脫。
"許朝陽和周小漁，什么情況啊？"有男生大聲調(diào)侃。
許朝陽松開我，笑著揮揮手："別鬧，人家害羞。"
我低著頭快步走向后臺，心臟快要跳出胸腔。
那個擁抱留下的溫度久久不散，像一枚烙印刻在皮膚上。
文化節(jié)結(jié)束后，文學社集體去校門口的火鍋店慶祝。
我和許朝陽被安排坐在一起，席間不斷有社員來敬飲料，稱贊我們的劇本。
"你們配合得太默契了，"副社長李夢說，"簡直像認識了好多年。"
許朝陽笑著攬住我的肩膀："那是因為小漁超級厲害，我就是個打雜的。"
他的手臂搭在我肩上，熱度透過校服傳來。我僵著身子不敢動，生怕一個細微的動作就會打破這美妙的時刻。
慶?；顒映掷m(xù)到晚上九點。
散場時，許朝陽主動提出送我回家。
夜風微涼，街燈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時而重疊，時而分開。
"今天真的很開心。"我打破沉默，"謝謝你拉我進文學社。"
許朝陽雙手插兜，步伐輕快："我才要謝謝你。知道嗎？你寫的那個關于星星的比喻..."他抬頭看向夜空，"我這幾天一直在想它。"
"只是隨便寫的..."
"不，它很真實。"許朝陽停下腳步，轉(zhuǎn)向我，"有些人注定要走不同的路，但這不代表相遇沒有意義。"
月光灑在他的臉上，勾勒出清晰的輪廓。
我突然很想記住這一刻的每一個細節(jié)：他微微皺起的眉頭，校服領口露出的一截鎖骨，身上淡淡的橘子糖香氣。
"許朝陽，"我鼓起勇氣問，"你畢業(yè)后真的會去美國嗎？"
他的表情黯淡了一瞬，隨即又掛上笑容："大概率是吧。不過還有一年多呢，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我們繼續(xù)往前走，話題轉(zhuǎn)向了即將到來的期中考試。
但在心底，我已經(jīng)開始倒數(shù)，計算著高中剩下的日子里，還能有多少次這樣并肩而行的機會。
回到家，媽媽已經(jīng)睡了。我輕手輕腳地洗漱完畢，從書包里取出那個鐵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