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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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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的空氣冰冷而凝固。

消毒水的刺骨冰涼鉆入毛孔,與無影燈熾烈的白光凜然割裂。

徐若楠戴著的無菌手套,乳膠正緊貼指尖,滲出黏膩的觸感。

她躬身處理一具已失去生命近十小時的年輕男性遺體,刀刃冷靜地切開皮下組織,指尖嫻熟地分離粘連結構,露出深紅肌理與虬結的血管。

切斷了最后一根緊繃的頸韌帶,她小心托起那顆年輕又空洞的頭顱。

死者生前因藥物過量送醫(yī)不治,很年輕,如今卻成了一具盛放死亡謎題的冰冷容器。

突然,她動作猛地一頓。

死者斷裂的頸椎處,靠近頸髓根部,一個比硬幣略小的瘀斑,赫然映入眼簾。

不,那不是瘀斑!

它在微微發(fā)光,泛著極其微弱的深幽藍光。

那光芒源自某種黏稠濃膩的深層幽暗,透著介于似礦物如生物之間的詭異光澤。

那藍色沉淀物沉潛在骨骼罅隙深處,宛若一滴凝固的墨,深深滲透進了骨質纖維里。

倏地,一股尖銳又模糊的不安沿著脊骨竄升!

她凝神屏息,按捺住心頭悸動,傾身向前,手術服布料摩擦出窸窣輕響,左眼湊得更近。

—試圖更仔細地觀察那詭譎的藍。

就在她視線聚焦的剎那——

呲啦!

一聲輕響,幾乎微弱不可聞,卻像一根冰針刺破了手術室凝固的空氣。

緊接著,一絲冰冷徹骨、細若水汽的幽藍霧靄,竟自那骨質深處的藍點驟然騰起。

不偏不倚,直直刺入她裸露在外的左眼眼球!

異物入侵的反射讓她猛地挺直身體,下意識緊閉雙眼,隨即感到一陣尖銳的刺痛,無比清晰。

那一線藍霧猶如活物,瞬間粘附、滲透,帶著超越生理寒意的陰冷詭異。

她甚至“聽”到了眼球表面一聲微弱的滋啦聲,似靜電在流竄。

這感覺太熟悉了,那晚鏡中的模糊人影……

旁邊的護士小秦發(fā)現(xiàn)了她劇烈的反常動作。

“徐醫(yī)生?您眼睛不舒服嗎?是進了什么異物?”

“沒……沒什么。一點粉塵?!?/p>

徐若楠強作鎮(zhèn)定,迅速睜眼,忍住眼球深處殘留的異樣冰涼,眨了眨眼。

視野似乎并無明顯變化。

她瞥了一眼洗手池上方的鏡子,左眼并無異樣,但她幾乎立刻又將視線強硬移開。

那鏡子就是個不可碰觸的深淵。

一周前開始,總是不經(jīng)意在那光滑鏡面中瞥見自己模糊的影子,還有一片旋轉的、令人暈眩的藍色微光……

她確信那不是反光。

醫(yī)院的高壓環(huán)境讓她疑神疑鬼了嗎?

她不敢再看鏡子,但內心的震顫更加強烈。

“送病理嗎?”

小秦指了指斷口處。

“不,直接封存。馬上報告主任,這具遺體暫不解剖。讓病理科的人立刻、親自來取樣!”

她的聲音罕見地帶了點不容置疑的嚴厲,指向那片頑固的深藍,

“特別是這里的碎骨組織!采樣全程最高級防護!”

那片區(qū)域透出的藍光,在她左眼角余光的捕捉下,似乎比剛才濃郁了一絲,像是沉在骨骼內部燃燒的鬼火。

她褪下手套,快速搓洗雙手。

流水嘩嘩作響,仿佛試圖沖刷掉緊貼皮膚的寒意,而指間仍滯留著金屬的冰冷鈍感。

她匆匆返回凌亂的個人辦公室,案頭堆積如山的卷宗令空間逼仄得令人窒息。

窗外城市燈火通明,映在窗玻璃上,形成一片混沌的光斑。

她深吸一口長氣,想壓下那莫名升騰起的恐慌,鬼使神差地再次望向桌面上那個不起眼的黑色監(jiān)控錄像盒子。

這是她一周前潛入檔案室,秘密“借閱”的醫(yī)院死亡區(qū)域監(jiān)控錄像帶。

那晚23點17分,第13號特別護理病房的林郁幽

—那個體內寄生著不明異物、皮膚爬滿藍色晶脈的詭異女孩。

突然徹底消失了......

錄像顯示整個死亡區(qū)瞬間停電,持續(xù)30秒!

供電恢復后,病床上赫然留下一道深陷的五芒星印記,邊緣焦黑如烙鐵燙穿,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那印記—逆五芒!

醫(yī)院高層緊急封鎖、封入絕密檔案的禁忌符號!

在強烈沖動驅使下,她明知違規(guī),仍將黑色錄像盒死死塞進背包最底層。

正當她背上背包,準備離開,眼角余光卻再次掃過窗玻璃。

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那片混沌的城市燈火背景中,清晰地映著她自己的左眼。

不再是原本的棕褐色,而是—

被一種冷冽、純粹的藍光所占據(jù)!

瞳孔中心處,一粒細微卻纖毫畢現(xiàn)的星芒勻速自轉,不斷變換著角度,像一顆嵌入瞳孔深處、靜靜燃燒的藍色恒星,投射出疏離而神秘的死亡光澤!

一股冰冷的物質感刺穿眼球,有藍色金屬嵌進了眼眶里!

“咚!”

心臟猛烈撞擊胸腔,發(fā)出冰冷的鼓點聲。

恐懼似水銀灌入四肢百骸。

那不是幻覺!

有什么東西……正在她的眼睛里蠕動!

那夜?jié)B入林郁幽體內的藍光……穿透了隔離層,沿著尸檢臺上的死者……竟鉆進了她的瞳孔?

喉嚨驟然鎖緊,冷汗瞬間洇透手術服下的脊背。

窗玻璃映出那雙詭異的藍眸,正靜靜凝視著她自己。

帶著非人的、純粹的好奇或審視。

就在這時——

嗚嗡……

一陣極其輕微卻低沉的嗡鳴毫無預兆地響起,在辦公室狹小的空間里震顫。

不是空氣振動,更像是......直接叩擊了她的耳膜深處!

如同巨大而沉重的遠古齒輪,在意識的深處緩緩轉動一格。

與此同時,正對寫字臺的水磨石墻壁上,那面掛著嶄新年歷、空無一物的鏡面里——

倏忽出現(xiàn)了一組數(shù)字!

血淋淋的、巨大無比的、猩紅色阿拉伯數(shù)字:

[78:11:28]。

它赤裸裸地倒映在鏡中,懸浮于空無一物的墻壁背景之上!

刺眼、突兀,散發(fā)著冰冷的計量氣息。

數(shù)字正安靜地、恒定地切換著:從 [78:11:28] 變?yōu)?[78:11:27]。

接著……[78:11:26] ……

——絕對的死寂!

窗外的城市車流、遠處病房隱約的呼叫鈴聲,驟然隱去。

只剩下巨大數(shù)字在光滑鏡面上冷酷跳動的聲音,精準如一顆嵌入宇宙的計時核彈!

徐若楠呼吸驟停,血液仿佛在血管中凝固。

她死死盯著鏡子里懸浮的倒計時數(shù)字,又猛地側頭,看向自己左眼在窗玻璃上投射出的、同樣巨大猙獰的藍色星芒倒影。

一個冷酷的念頭如淬毒冰錐刺穿她的天靈蓋:

這個倒計時……是她的。

這詭異的藍影已侵入她的眼睛,它像擁有自我生命的活體密碼、一把未知力量鑄造的鑰匙,同時更是開啟某個恐怖終點的倒數(shù)計時器!

這絕非尋常疾病

—這是一次入侵,一場異質化,一個直接刻入生命的恐怖限期!

窗玻璃上冰冷的倒計時數(shù)字每一次跳動,都像有一只無形的手,將她身體的一部分捏碎,將她的靈魂剝離出熟悉軌道,拋入不可測的深淵之口。

她的身體正被緩慢異化、改造成一種……非人存在。

這藍色……是詛咒!

是某種超越理解范疇的恐怖寄生體!

以她的軀殼為溫床,她的時間,她的生命本身,正成為激活某個未知恐怖之門的精確鑰匙!

徐若楠整個人僵在原地,全身血液奔涌至心臟又凍結成冰。

倒計時無聲跳轉:

[78:11:24]……

七月的陽光如融化的黃油,黏稠地流淌在安悅音的后頸上,蒸騰出令人窒息的悶熱。

她的指尖在古董市場的舊貨間流連,拂過銅綠斑駁的燭臺、豁了口的青花瓷碗,最終停駐在一個蒙塵的相框上。

相框里泛黃的黑白照片上,面容模糊的人像目光仿佛穿透相紙的阻隔,死死釘在她身上,令她脊背竄起一陣冷冽的寒意。

這個位于城市邊緣的市場每逢周末開放,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名狀的腐朽氣味。

朽木的沉郁、舊布的酸澀,以及不知從何處滲出的、若有若無的霉味……

攤位間的通道狹窄異常,水泄不通地擠滿了淘寶的人群。

摩肩接踵間,安悅音總覺得不知為何,背后總是黏著一道冰冷的注視。

可每次猛地回頭,撞見的卻總是一張張麻木的、貪婪的、怪誕的臉孔。

“小姐,看看這個吧,剛到的好貨?!?/p>

一個沙啞如夜梟的聲音驟然刺穿喧囂,像銹蝕的鋸條刮擦玻璃,尖銳而詭異。

安悅音猛地抬頭,心臟驟然漏跳一拍,對上一雙渾濁發(fā)黃的眼睛。

那眼睛深陷在眼窩里,如同兩口干涸的古井,仿佛能吞噬人的魂魄。

她渾身瞬間爬滿雞皮疙瘩,連呼吸都停滯了半秒。

攤主是個六十多歲的老人,臉上布滿核桃般的深紋,皺紋里嵌著洗不凈的黢黑污垢,看著就讓人極不舒服。

他的指甲縫也積著黑乎乎的泥垢,讓人不敢想象那雙手曾觸碰過什么。

老人眨巴了兩下那雙幽暗的小眼睛,眸底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詭異。

他神秘兮兮地從柜臺下拽出一只銹跡斑斑的鐵盒,盒上掛鎖早已銹蝕殆盡,他硬生生撬開蓋子,發(fā)出“嘎吱”一聲令人牙酸的銳響,似枯骨斷裂。

掀開盒蓋,一排幽黑的老式錄音帶蜷伏其中,彼此緊挨,恍若一群蟄伏的暗蟲。

“這些可都是寶貝,”

老人喉間擠出詭秘的低語,聲線里顫動著按捺不住的亢奮,

“七十年代的,里頭錄下的東西,嘖嘖…”

他故意停頓一下,吊起安悅音的胃口,然后繼續(xù)用沙啞的聲音說:

“那些被塵封的咒語,和那些在暗夜中徘徊的幽靈,你聽,它們在低吟......”

安悅音原本對這些布滿灰塵的破銅爛鐵毫無興趣,甚至覺得它們又舊又臟。

但此刻,其中一盒沒有任何標簽的黑色錄音帶卻莫名勾住了她的視線。

那錄音帶蜷在鐵盒角落,像封緘默的密函。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塑料外殼的寒意刺透指尖,瞬間席卷全身,激得她猛地打了一個哆嗦。

七月驕陽炙烤著空氣,可握著這方磁帶,她卻恍如跌入冰窟。

當錄音帶貼上耳邊,一陣低沉扭曲的呢喃驟然鉆入

——模糊的絮語似千萬人低誦,又似無名生物在深淵喘息。

那聲音鑿穿耳膜,直抵靈魂深處,如同來自異界的召喚,裹挾著不可名狀的詭譎力量。

她心臟驟然縮緊,脊背竄過一陣寒流。

“這是什么內容?”

她心口猛地一窒,喉嚨像被硬物死死哽住,掙扎著才擠出這句話,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錄音帶冰涼的表面,試圖驅散那股刺骨的寒意。

老人的表情驟然詭異地扭曲起來,嘴角神經(jīng)質地抽搐了一下,像有什么活物正在他的皮膚下蠕動。

他眼中掠過一絲驚懼,又轉瞬被貪婪吞噬。

“——最好不要問,小姐?!?/p>

他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是貼著安悅音的耳廓低語,溫熱的吐息裹挾著酸腐氣息噴在她耳廓上,讓她胃里一陣翻攪,

“這盒帶子…非常特別!”

話音剛落,一陣風卷過市場,揚起塵土與紙屑,周遭的喧囂似乎被瞬間抽離,只余下錄音帶里游絲般的呢喃,和老人那雙死死攫住她的、渾濁泛黃的眼珠。

安悅音握著錄音帶的手指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被這盒詭異的錄音帶吸引,卻能清晰地感知到,某種難以名狀的恐怖,正悄然迫近……

她的指尖,在那冰冷的錄音帶外殼上,無意識地、更緊地摩挲著。

她大學攻讀傳媒專業(yè),如今在城郊那家信號時斷時續(xù)的調頻電臺擔任夜間荒誕節(jié)目編輯,對聲音的敏感早已滲入骨髓。

直播間里電流的細微雜音、受訪者喉間不易察覺的顫音、甚至磁帶轉動的機械摩擦,都逃不過她的耳朵!

此刻錄音帶里那若有若無的呢喃,像極了她上周剪輯的某段聽眾投稿的靈異音頻,只是這聲音里蟄伏著一種更原始的、帶著鐵銹味的陰冷,讓她耳骨后那片專司捕捉高頻聲波的皮膚陣陣發(fā)麻。

“多少錢?”

她聲音比預想中更穩(wěn),指尖卻在帆布包拉鏈上摳出幾道白痕。

老人盯住她耳廓幾秒。

那里有顆極小的朱砂痣,是她從小自帶的印記。

突然他咧開嘴笑了,嘴角扯到近乎撕裂的角度,露出一口黃銹般的牙齒——犬齒缺了半顆,黑洞洞的牙床里還卡著陳年污垢。

"五十塊。"

他的聲音像是從生銹的鐵皮管里刮擦著擠出來的,

“不過我得警告你,聽過這盒帶子的人,命運都會改變……”

最后幾個字拖著游絲般詭異的尾音,安悅音的耳膜驟然嗡嗡作響,刺痛感仿佛有根冰針順著耳道直刺進去。

她猛地想起上周處理的聽眾來信,那個自稱能聽見墻里有人唱歌的女人,信末用鮮血般洇開的紅墨水寫著同樣的句子。

她強壓下喉頭翻涌的不適,指尖在手機屏幕上飛快敲出付款碼。

作為每天和各種怪誕聲音打交道的人,這種程度的噱頭她早已免疫!

收款提示音在嘈雜的市場邊緣顯得格外突兀。

安悅音把錄音帶塞進帆布包最內側的夾層,拉鏈拉到一半,金屬齒驟然咬合,像是被某種無形之物咬住,凝固在空氣中。

她低頭擺弄瞬間,眼角余光瞥見老人的影子被夕陽拉得老長,像條僵直的蛇纏住她的鞋跟。

離開市場時,午后的熱浪似乎被抽走了,風里裹著股紙焚般的焦糊味。

安悅音總覺得后頸一片皮膚在發(fā)燙,像是被某種黏膩的視線死死地黏住

—那感覺和直播間里監(jiān)聽設備驟發(fā)嘯叫時的毛骨悚然如出一轍。

她猛地回頭,老人還站在攤位后,佝僂身形被夕陽釘在斑駁墻面上,笑容像被人用鈍刀硬生割出,嘴角咧到耳根,牙床在暮色里泛著青黑。

他的右手以一種極不自然的角度舉著,五指僵硬地張開又合攏,像個關節(jié)生銹的提線木偶。

一股冰錐直貫她的脊椎,刺向天靈蓋!

安悅音的手指猛地絞緊背包帶,帆布摩擦掌心的刺痛讓她清醒了幾分。

她轉身快步走向街角,高跟鞋空洞地叩擊地面,在空曠的市場通道里回蕩,卻蓋不住背后那道視線移動的軌跡。

它如蛛絲般纏上來,她快一步,那視線便收緊一分。

穿過市場牌坊時,遠處教堂尖頂驟然傳來鐘聲。

下午四點的鐘聲本該渾厚莊嚴,此刻卻像被掐住了脖子,每個音節(jié)都拖著破碎的尾音。

安悅音的心跳驟然失序,胸腔里的轟鳴與鐘聲在逼仄的街道上碰撞,擰成一股尖銳的調子,鉆進她因常年戴監(jiān)聽耳機而格外敏感的耳中。

她拔腿就跑。

帆布包撞在膝蓋上,錄音帶在夾層里發(fā)出細微的塑料碰撞聲,像某種催命的鼓點:

路過廢棄的公交站臺時,廣告牌上明星的笑臉在暮色侵蝕下扭曲變形,眼神仿佛追著她轉動;巷口流浪貓的慘叫凄厲地拔高,如嬰兒夜啼;連自己的影子都變得詭異起來

—在路燈下忽長忽短,邊緣模糊得像是正在融化。

直到?jīng)_進那棟墻皮剝落的老式居民樓,厚重的鐵門在身后“哐當”關上,安悅音才敢撐著扶手大口喘氣。

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襯衫,貼在皮膚上涼得發(fā)黏。

她摸出鑰匙的手抖個不停,鑰匙串上的鈴鐺隨著動作叮叮當當,在死寂的樓道里顯得格外突兀。


更新時間:2025-08-06 10:07: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