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知深別有深意地看了眼失神的顧天驕,放下手里的棋子,起身把她拉過來,顧天驕一個站不穩(wěn),整個人倚靠在晏知深的身上,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又怒又急,忙著推開晏知深。
豈知晏知深直接抱緊她,壓低了聲音對她說:“你好像很好奇這和尚?!?/p>
顧天驕抬起頭來,看著晏知深,隨之輕佻地說了句:“這小和尚真看好?!?/p>
晏知深也看著顧天驕,唇邊帶笑,陰郁的很。
戊時捧著飯菜來的時候,就只是看見兩人曖昧地抱在一起,輕輕放下了飯菜就離開了,離開前還貼心地關上了門。
顧天驕微微嘆息一聲:“可惜他是出家人?!?/p>
晏知深捏著顧天驕的下巴,手稍微用了用力,就在顧天驕猶豫要不要跟他打一架的時候,晏知深卻放開了她。
廟里陣陣禪鐘,若有若無的檀香圍繞著兩人,時若靜止,房外小和尚雙手合十,輕聲說了句:“南無阿彌陀佛?!?/p>
沉默尷尬了會兒,顧天驕開門跑了出去。
晏知深沒有再追。
荒山野嶺的小寺廟靜悄悄的,將入夜時,顧天驕忍不住趁無人的時候在攔下剛念完經準備回禪房的小和尚,不自然地問了句:“你...還好嗎?”
顧天驕想知道的是,他今生可好。
“小僧挺好的?!蔽鞎r看著顧天驕,神色自若,雙手合十,朝著顧天驕鞠了一躬。
顧天驕伸出手,停滯在半空,隨后放下來,松了口氣,淺淺笑了:“那就好,只是想跟你說聲謝謝?!?/p>
“你不太好。”戊時又說。
顧天驕聳聳肩,沒有說話。
“是你體內的氣息終歸是戾氣了些,練功切記要走正道,莫入了邪妄...”戊時淡淡地說著?!芭c你同來的公子與無妄谷有些淵源,谷中有忘憂泉可凈化脈息?!?/p>
“我本是邪妄,又何須凈化?!鳖櫶祢溨獣阅切皇且驗樽约旱囊幻}不屬于人的氣息所致,不過戊時這樣誤會,也挺好。
“我...”
顧天驕笑,打斷了他的說話:“再多說話,我把你舌頭都割了。”
小和尚嘆息一聲,轉身而去。
她守她的地獄,他護他的眾生,如此甚好。顧天驕望著小和尚離去的身影,晦暗不明。
顧天驕這一世的因是戊時。
在第一世,他們相識的時候,戊時是受戒的和尚,她還不是銀樓樓主,到底殘留了純良,天真地覺得人命可貴,為不當殺手,擺脫變態(tài)的銀樓規(guī)則,第一次接任務,她出逃了,且險些就成功了。
可在出逃的過程中,因為太過疲勞,意外跌落獵人的陷阱受了傷,放棄了掙扎,索性睡死過去,戊時救了她,把她撿了回去。
孤男寡女,深山野廟,沒有茍合沒有野媒,只有無盡的木魚聲和念經聲,臉紅紅的小和尚說她戾氣太重,殺戮太深,心思邪妄,說佛經可以洗她塵垢塵緣,日日揪著她聽他念經說佛。
她可不想洗塵緣塵垢,于是打斷小和尚念經,每日給小和尚念些癡男怨女的情詩艷詞,若非小和尚武功甚好,定力更甚,她應該是可以劫持了他還俗的。
短短三個月,小和尚心里有否半分漣漪,她不知曉,可是她清楚知道自己許多次的歪心。
可無論她怎樣明示勾引,小和尚不為所動,他要渡的是眾生,她只是那眾生之一。
后來宮離找來,她藏在佛像后面,看著小和尚跟宮離打了起來,看他被打得奄奄一息,終是不忍,走了出來,跟宮離打了一架依然打不過后,腦殘到以死相逼,脅迫宮離放了他。
也是那時,戊時知曉自己救的小姑娘是當時銀樓的殺手,也是一把銳利的殺人之劍。
宮離到底還是放了他,倒不是因為她以死相逼,而是因為他身上的神秘印記,以及他背后的神秘族人。
后來她再也沒有出逃過,后來,她成了銀樓最厲害的殺手,踏著尸海與黑暗,成就了大燕皇室的私心。
其實在后來宮離對她管控沒有那么嚴密后,她不是沒有偷偷摸摸找過小和尚,也只是想知道他好不好,可是一句關于他的消息也沒有。
一句也沒有。
這個世間哪有不透風的墻,不透風是因為刻意的隱瞞。
上一世顧天驕直至死才知道他的身份。
最后一眼也是他,他雙手合十,合上她的雙眼,為她超度,說著眾生皆苦,愿她來生無憂愁。
是啊,眾生皆苦,苦海無邊。
可她死后并未入輪回,因她殺戮深重,怨念至深,黃泉不度,困于煉獄。
后來是這個人逆天改命,讓她異世平安喜樂,再造為人二十載。那二十年,雖是情淡孤寂,與養(yǎng)父母之間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算來孤身一人,可終不用她殺人謀算。
也記不得那前世之事。
誰知二十歲生辰,她會在路上被一個莫名其妙的算命婆婆攔下,丟給她翠綠泛著熒光的玉佩,只是普普通的八卦陣圖,卻說是什么魑魅,讓她知曉前塵因果,知道這一世間冊,不過這個小和尚為神的道具,可因著為她改天命,逆時空,承她上一世的罪孽,受了天譴,被困虛無,永久流放無界虛空。
魑魅讓她自己選擇,是帶她回歸了這一世塵歸塵土歸土,撕裂這一方世界的運與勢,為小和尚鋪一條為神的道,還是在現世里帶著這些記憶安樂至死。
她當然是選擇回到這一世,剛好回到宮離找到她那一日。
寒風凜冽,在生與死之間她選擇了同又不同的路,到底是對這世道,這人有些許的不甘心。
顧天驕苦苦笑了笑,她愿無來生可造,黃泉不度,也不想與小和尚有什么過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