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鐵窗外的景色飛速后退,我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王譽。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領毛衣,
襯得膚色越發(fā)蒼白,修長的手指在筆記本電腦鍵盤上敲擊不停,屏幕上滿是看不懂的代碼。
"學姐渴嗎?"王譽突然轉頭,黑眸中映出我偷看的身影。我慌忙搖頭,
卻被他遞來的保溫杯打斷動作。杯蓋旋開,熟悉的蜂蜜柚子茶香氣撲面而來。"加了枇杷膏。
"王譽輕聲解釋,"貴陽比北京干燥。"我小口啜飲,甜中帶一絲藥香,喉嚨頓時舒服許多。
這個男孩連這種細節(jié)都記得——上周相聲排練時我隨口提過嗓子干癢。
"那個..."我試圖轉移話題,"你家老宅什么樣?
"王譽的手指僵了一瞬:"很大...很舊。"他合上電腦,
"母親生前...喜歡在那里彈鋼琴。"我注意到他用了"生前"這個詞,心臟微微抽痛。
自從上周發(fā)現(xiàn)那份舊報紙,我對這次貴陽之行既期待又恐懼。期待了解王譽的過去,
恐懼面對那個用墨水寫遺書后跳樓的女人留下的陰影。"學姐。"王譽突然握住我的手,
掌心微涼,"如果...如果看到什么讓你害怕的東西...隨時可以離開。
"我反握住他的手:"我不會逃的。"王譽的眼眶瞬間紅了。他低頭掩飾,
黑發(fā)垂落遮住眼睛,只有緊抿的嘴角泄露一絲情緒。貴陽東站人流如織。我們剛出站,
一輛黑色奔馳已等在路邊。司機是個五十歲左右的嚴肅男人,
看到王譽時恭敬地彎腰:"少爺,老爺子等您很久了。"王譽的表情瞬間冷峻:"先去老宅。
"車內氣氛凝滯。我透過車窗打量這座城市——群山環(huán)抱,霧氣繚繞,
與北京截然不同的濕潤氣息透過空調縫隙鉆進來。王譽的指尖在膝蓋上無意識敲打,
節(jié)奏越來越快。"王譽。"我小聲叫他,"呼吸。"他猛地回神,深吸一口氣,
對我勉強一笑。我悄悄握住他的手,發(fā)現(xiàn)掌心全是冷汗。老宅坐落在半山腰,
是棟中西合璧的三層建筑。青磚外墻爬滿藤蔓,歐式雕花鐵門銹跡斑斑,
透著歲月沉淀的滄桑。門口站著一位白發(fā)老人,見到王譽時激動地迎上來。"小譽!
這么多年...""周伯。"王譽打斷他,"鑰匙。"老人神色黯然,
從口袋掏出一把銅鑰匙:"地下室...還保持著原樣。"王譽接過鑰匙,帶我繞過主樓,
來到后院一棟獨立小樓前。這里顯然常年無人打理,木門上的漆早已剝落,
門把手上纏著蜘蛛網(wǎng)。"這是我母親的琴房。"王譽的聲音很輕,
"也是...她最后待的地方。"我的心揪成一團。推開門,灰塵在陽光下飛舞。
房間中央擺著一架三角鋼琴,琴蓋上積了厚厚一層灰,但黑白琴鍵依然光潔如新。
王譽站在門口不動,臉色慘白。我輕輕拉他進去,發(fā)現(xiàn)他整個人都在微微發(fā)抖。
"要彈一首嗎?"我試圖緩解氣氛。王譽搖頭,突然走向鋼琴右側的墻壁。
那里掛著一幅山水畫,他掀開畫框,露出后面的保險箱。"學姐...準備好了嗎?
"輸入密碼時,他的手抖得幾乎按不準數(shù)字。我站到他身邊:"嗯。
"保險箱里只有一個牛皮紙袋。王譽取出它,像捧著易碎的珍寶。紙袋里是一沓發(fā)黃的信紙,
上面布滿了深藍色的字跡——那種顏色很特別,像午夜的海,又像...墨水。
"這是...""母親的遺書。"王譽的聲音支離破碎,
"用特制墨水寫的...會隨時間變色。"我小心接過信紙。字跡娟秀卻凌亂,
有些地方被水漬暈開,可能是淚水。開篇寫道:"致我的小譽:當你讀到這封信時,
了..."信中提到十年前那場食品安全事故——龍哩鄧氏的招牌辣子雞被人摻入工業(yè)用堿,
導致二十多名顧客住院。王譽母親作為質量總監(jiān)首當其沖,
而真正的兇手是王譽的堂叔王振業(yè),他為了奪取企業(yè)控制權不惜下毒。
"父親...知道真相。"王譽的聲音冷得像冰,"但他選擇...掩蓋。
用錢和權力...壓下了所有證據(jù)。""為什么?"我不解。
"為了龍哩鄧氏...為了家族名譽。"王譽的拳頭握得發(fā)白,
"母親無法承受良心譴責...也受不了父親的選擇..."我的視線模糊了。
信的最后幾行字跡顫抖得幾乎無法辨認:"小譽,記住媽媽的話:做人要像辣椒,外表火熱,
內心純凈。別讓仇恨吞噬你,別變成你父親那樣的人..."一滴淚水砸在信紙上。我抬頭,
發(fā)現(xiàn)王譽已經(jīng)淚流滿面。這個平時陰郁冷漠的男孩,此刻脆弱得像個迷路的孩子。
"王譽..."我伸手想擦他的淚,卻被他猛地抱住。他埋在我肩頭無聲痛哭,
身體顫抖得像風中落葉。我輕撫他的后背,感受著襯衫下凸起的脊椎骨。這一刻,
我忽然明白了他所有的偏執(zhí)與極端——一個目睹母親自殺的孩子,如何能正常地去愛?
"學姐..."王譽抬起頭,眼睛紅腫,"我...很像父親嗎?"我捧住他的臉:"不,
你像辣椒——外表火辣,內心純凈。"王譽怔住了,隨即緊緊抱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