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的風(fēng)帶著草木的清氣，卻吹不散王濤心頭的凝重。洛清璃走在最前面，素白的裙擺掃過枯葉，幾乎沒有聲音，只有懷里的古琴偶爾碰撞出輕響，像碎玉落盤。
“還有多久出竹林？”趙莽壓低聲音問，他總覺得背后涼颼颼的，仿佛有眼睛盯著。
洛清璃頭也不回：“穿過前面的迷霧谷，再翻過兩道山梁就到官道了。但迷霧谷里有瘴氣，會迷人心智，等下緊跟著我，別亂摸亂碰。”
王濤下意識摸了摸懷里的魔瞳碎片，自從看到鎖龍崖方向的烏云，碎片就沒再發(fā)燙，安靜得像塊普通的黑石?？稍绞沁@樣，他越覺得不安——就像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
剛走進(jìn)迷霧谷，四周的霧氣就濃得化不開，能見度不足三尺?？諝饫镲h著淡淡的甜香，聞久了讓人頭暈。洛清璃從袖中取出個小巧的香囊，遞給王濤和趙莽：“里面是艾草和薄荷，能防瘴氣。”
兩人趕緊戴上，果然覺得頭腦清醒了些。
“這谷里除了瘴氣，還有別的東西嗎？”趙莽握緊腰間的砍刀，他天生對危險敏感，此刻手心已經(jīng)冒汗。
洛清璃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據(jù)說有‘迷魂蝶’，翅膀上的粉末能讓人產(chǎn)生幻覺，影衛(wèi)有時候會用它們追蹤獵物?！?/p>
話音剛落，前方的霧氣里突然閃過幾點(diǎn)熒光，像流螢在飛舞。王濤瞇眼細(xì)看，那是些巴掌大的蝴蝶，翅膀是詭異的紫黑色，粉末在月光下泛著銀光。
“別呼吸！”洛清璃突然喊道，同時將古琴橫在身前，指尖飛快撥動琴弦。
急促的琴音響起，像冰雹砸在鐵板上，帶著一股凌厲的氣勢。那些迷魂蝶被琴音震得紛紛后退，翅膀扇動的頻率亂了套。
“快走！”洛清璃一邊彈琴一邊往前沖，王濤和趙莽立刻跟上。
可迷魂蝶越來越多，從四面八方涌來，琴音的威力漸漸減弱。洛清璃的額角滲出細(xì)汗，顯然維持這樣的琴音對她消耗很大。
突然，趙莽“啊”地叫了一聲，踉蹌著后退幾步，他的手臂被一只迷魂蝶掃過，皮膚上立刻起了紅疹。
“趙莽！”王濤回頭去扶他，卻見趙莽眼神發(fā)直，突然舉起砍刀朝自己砍來：“你這個影衛(wèi)的臥底！騙得我們好苦！”
是幻覺！王濤趕緊躲開，砍刀劈在旁邊的竹子上，震得竹葉簌簌落下。
“趙莽，醒醒！是我啊！”王濤急得大喊，卻見趙莽的眼神越來越兇狠，像著了魔。
洛清璃見狀，琴音陡然轉(zhuǎn)柔，像清泉流過心田。趙莽的動作明顯慢了下來，眼神里的兇光漸漸褪去，但還是喃喃自語：“好多血……蕭晨的血……”
“他被勾起了最恐懼的記憶?！甭迩辶дZ速飛快，“我得用‘清心琴音’幫他驅(qū)散幻覺，但這樣會暫時擋不住迷魂蝶，你護(hù)住我們?！?/p>
王濤點(diǎn)頭，體內(nèi)的力量開始涌動。他試著同時調(diào)動龍鳳血脈，金色和黑色的氣流在掌心纏繞，形成一道奇異的光膜。那些撲過來的迷魂蝶一碰到光膜，就像被烈火灼燒，瞬間化作灰燼。
洛清璃趁機(jī)閉上眼，琴音變得舒緩悠長，像母親的手輕輕拍著后背。趙莽的眼神漸漸清明，他看著自己舉著砍刀的手，一臉后怕：“我剛才……好像看到蕭晨渾身是血地瞪著我?！?/p>
“是迷魂蝶的幻覺?！蓖鯘鲎∷皼]事了?！?/p>
就在這時，霧氣深處傳來鼓掌聲，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響起：“好一個龍鳳血脈，好一曲清心琴音，難怪影衛(wèi)大人要親自追來?！?/p>
霧氣漸漸散開，十幾個穿黑袍的影衛(wèi)站在前方，為首的是個瘦高個，臉上戴著銀色的面具，只露出一雙陰鷙的眼睛。
“是影衛(wèi)的‘銀面’！”洛清璃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是影衛(wèi)里的統(tǒng)領(lǐng)，據(jù)說修為深不可測，尤其擅長用毒?！?/p>
銀面影衛(wèi)的目光落在王濤懷里的布包上，舔了舔嘴唇：“魔瞳碎片果然在你身上。把它交出來，我可以讓你們死得痛快點(diǎn)，不然……”他拍了拍手，身后的影衛(wèi)掀開帶來的籠子，里面竟關(guān)著十幾只更大的迷魂蝶，翅膀上的粉末是暗紅色的，“這些‘噬心蝶’的粉末，會讓你們在幻覺里受盡折磨，直到心臟被自己抓破。”
趙莽怒喝一聲就要沖上去，被王濤攔住。他知道現(xiàn)在硬碰硬討不到好，洛清璃剛用了清心琴音，消耗肯定很大，趙莽又剛從幻覺中恢復(fù)，只能靠自己。
“你想要碎片？”王濤往前走了一步，掌心的金黑氣流越來越盛，“得看你有沒有本事拿?！?/p>
銀面影衛(wèi)冷笑一聲，身形突然消失在原地。王濤只覺得背后一涼，下意識轉(zhuǎn)身，用手臂去擋——銀面影衛(wèi)的毒爪已經(jīng)到了眼前，指甲上泛著墨綠色的光。
“嗤”的一聲，毒爪抓在王濤的手臂上，卻被金黑氣流形成的光膜擋住，沒能傷到皮肉。銀面影衛(wèi)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他的防御這么強(qiáng)。
“龍鳳血脈的力量，比我想的要強(qiáng)。”銀面影衛(wèi)舔了舔指甲，“但還不夠?！彼俅螕渖蟻?，速度快得只剩殘影。
王濤只能勉強(qiáng)招架，他的血脈力量還不能完全掌控，時強(qiáng)時弱。幾個回合下來，身上已經(jīng)添了幾道傷口，雖然沒中劇毒，但手臂被毒爪的氣勁掃到，開始發(fā)麻。
“王濤！”趙莽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卻插不上手。
洛清璃突然將古琴往地上一按，琴身發(fā)出嗡的一聲共鳴，震得銀面影衛(wèi)動作一滯。她趁機(jī)沖到王濤身邊，低聲道：“用你的血滴在我的琴弦上，龍鳳血能暫時增幅琴音的力量！”
王濤毫不猶豫，咬破指尖，將血滴在琴弦上。金色的血液落在琴弦上，瞬間被吸收，琴弦泛起一層淡淡的金光。
洛清璃指尖撥動，這次的琴音不再是安撫或凌厲，而是帶著一股磅礴的力量，像龍吟，又像鳳鳴，在竹林里回蕩。銀面影衛(wèi)和那些影衛(wèi)被琴音震得連連后退，黑袍下的身體在發(fā)抖，仿佛有什么東西要被震碎。
“這是……‘龍鳳和鳴’？”銀面影衛(wèi)又驚又怒，“天音閣竟然藏著這種曲子！”
琴音越來越響，王濤體內(nèi)的龍鳳血脈也跟著沸騰起來，金色和黑色的氣流在他周身盤旋，形成一對巨大的翅膀虛影——左邊是龍鱗，右邊是鳳羽。
他感覺力量源源不斷地涌出來，之前血脈沖突帶來的痛苦消失了，只剩下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這么快融合血脈！”銀面影衛(wèi)看著那對翅膀虛影，臉上的面具都在顫抖。
王濤沒有回答，他舉起手，金黑交織的力量凝聚成一道光束，朝著銀面影衛(wèi)射去。銀面影衛(wèi)想躲，卻被琴音牢牢鎖定，只能硬接。
“轟”的一聲，光束炸開，銀面影衛(wèi)被震飛出去，撞斷了好幾根竹子，面具裂開一道縫，嘴角溢出黑血。
“撤！”他捂著胸口，不敢再戀戰(zhàn)，帶著影衛(wèi)和迷魂蝶消失在迷霧里。
琴音漸漸停下，王濤周身的翅膀虛影也散去了。他脫力地倒在地上，大口喘氣，手臂上的傷口正在快速愈合——這是龍鳳血脈的自愈能力。
洛清璃也臉色蒼白，扶著古琴才能站穩(wěn)：“剛才……謝謝你的血。”
“該謝你才對?！蓖鯘α诵?，“若不是你的琴音，我根本控不住這股力量。”
趙莽跑過來，興奮地拍著王濤的肩膀：“你剛才太帥了！那翅膀，比說書先生講的神龍彩鳳還威風(fēng)！”
王濤剛想說話，懷里的魔瞳碎片突然又開始發(fā)燙，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燙。他趕緊拿出來，只見碎片表面的紅光越來越亮，里面的“眼睛”轉(zhuǎn)動得像個漩渦，仿佛在呼應(yīng)著什么。
洛清璃湊過來看，眉頭皺得更緊：“它在感應(yīng)鎖龍崖的封印，距離越近，反應(yīng)越強(qiáng)烈?？磥砦覀兊帽M快趕到神都，讓閣主看看能不能暫時壓制它。”
王濤把碎片重新裹好：“銀面影衛(wèi)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接下來的路，怕是更難走了?！?/p>
趙莽拍了拍胸脯：“怕啥？咱們現(xiàn)在有王濤的龍鳳之力，還有清璃姑娘的神琴，影衛(wèi)再來多少都不怕！”
洛清璃看了趙莽一眼，嘴角難得地勾起一絲弧度，雖然很快就消失了，但王濤還是捕捉到了。他突然覺得，或許這段去神都的路，也不全是艱險。
迷霧谷的霧氣漸漸散去，露出通往山梁的路。三人收拾好東西，繼續(xù)前行。月光穿過竹林，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像無數(shù)雙眼睛在注視著他們。
王濤知道，銀面影衛(wèi)的出現(xiàn)，意味著影衛(wèi)對魔瞳碎片的重視已經(jīng)到了極點(diǎn)，接下來可能會有更厲害的角色出動。而他體內(nèi)的龍鳳血脈，在琴音的幫助下雖然有了突破，但也像顆定時炸彈，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再次失控。
但他沒有退路。鎖龍崖的封印在松動，父母的遺愿在耳邊回響，蕭晨的犧牲不能白費(fèi)。
他抬頭看了看前方洛清璃的背影，又看了看身邊咧嘴笑的趙莽，握緊了懷里的魔瞳碎片，一步步朝著山梁走去。神都就在前方，而那里等待他們的，除了天音閣的秘密，或許還有更多意想不到的危險和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