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大掃除像場喧鬧的廟會。蘇念念踩著塑料板凳擦窗戶時，抹布上的肥皂水順著胳膊肘往下淌，在米白色校服上洇出片不規(guī)則的濕痕?！澳钅?，你那邊太高了！” 班長舉著拖把在教室后排喊，聲音被男生們打鬧的笑鬧聲劈成碎片，“讓林默幫你擦！”
蘇念念的手猛地一頓，肥皂水差點滴進眼睛。她慌忙用袖子去擦，卻聽見身后傳來布料摩擦的窸窣聲 —— 林默抱著一摞作業(yè)本從辦公室回來，白襯衫的領(lǐng)口被汗水浸得發(fā)皺，鎖骨處那顆小小的痣若隱若現(xiàn)。
“我來吧。” 他把作業(yè)本放在講臺上，伸手去拿蘇念念手里的抹布。指尖相觸的瞬間，兩人像被燙到似的同時縮回手，抹布 “啪嗒” 掉在窗臺上，濺起的水珠打在那個模糊的 “默” 字上，讓筆畫突然清晰起來。
“這誰刻的啊？” 后排的男生湊過來看熱鬧，校服后背還沾著拖把印，“林默，是你吧？跟你數(shù)學(xué)作業(yè)上的簽名一模一樣！” 起哄聲立刻像潮水般涌來，蘇念念看見林默的耳尖紅得快要滴血，他抓起抹布使勁擦窗臺，卻把那個字擦得愈發(fā)清晰，像枚倔強的印章。
張曉曉舉著手機擠到最前面，鏡頭懟著窗臺拍個不停：“我要發(fā)到班級群里！就叫‘學(xué)霸的隱秘心事’！” 蘇念念慌忙去搶她的手機，卻被林默攔住了 —— 他伸手時不小心撞到她的肩膀，兩人踉蹌著差點摔倒，林默的手順勢扶住她的腰，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校服滲進來，燙得蘇念念的心跳瞬間亂了節(jié)拍。
“別鬧了?！?林默的聲音比平時低了些，扶著蘇念念的手卻沒立刻松開。蘇念念低頭時，看見他的帆布鞋沾著塊藍墨水，和她昨天打翻的那瓶英雄牌藍黑墨水顏色分毫不差?！澳愕男?她剛想提醒，就被窗外突然掉落的香樟葉打斷了。
那片葉子旋轉(zhuǎn)著落在窗臺上，葉柄處系著的紅繩和林默手腕上的那根一模一樣。蘇念念突然想起上周在他語文課本里看到的香樟葉，原來他總在葉子上系紅繩。林默彎腰撿葉子時，她發(fā)現(xiàn)他的指甲縫里還嵌著點藍墨水，顯然是幫她收拾打翻的墨水瓶時沾上的。
“繼續(xù)擦吧。” 林默把葉子塞進蘇念念手里，轉(zhuǎn)身去搬講臺旁的課桌。他的白襯衫后背已經(jīng)濕透，貼出脊椎的形狀，蘇念念望著那個清瘦的背影，突然想起開學(xué)典禮那天，也是這個背影獨自站在香樟樹下，手里捏著片葉子反復(fù)摩挲。
擦到第三扇窗戶時，蘇念念在窗槽里摸到個硬紙包。拆開來看，是半塊草莓味的橡皮，包裝紙上的小熊缺了只耳朵 —— 是她上個月弄丟的那塊。橡皮下面壓著張紙條，字跡歪歪扭扭的，像是用左手寫的：“窗臺太高，下次我來擦?！?/p>
“找到什么好東西了？” 林默抱著掃帚經(jīng)過，目光在橡皮上停了半秒。蘇念念慌忙把紙包塞進褲袋，指尖觸到他剛才塞過來的香樟葉，紅繩在掌心纏成個小小的結(jié)?！皼]什么?！?她的聲音發(fā)飄，卻看見林默轉(zhuǎn)身時，掃帚桿上掛著的抹布在輕輕搖晃，泡沫里裹著片熟悉的香樟葉。
大掃除結(jié)束時，蘇念念去洗手池沖洗抹布，發(fā)現(xiàn)池子里漂著塊草莓味肥皂 —— 是她早上帶來的那塊。林默站在隔壁水龍頭前搓洗校服，泡沫順著水流過來，在她腳邊聚成小小的白團?！澳愕姆试?。” 他遞過來時，指尖沾著的泡沫蹭到她的手背，涼絲絲的癢。
蘇念念接過肥皂時，看見他的校服領(lǐng)口別著根紅繩，末端系著片迷你香樟葉吊墜。“銀的？” 她脫口而出，又覺得太唐突，臉頰瞬間燒起來。林默低頭看了眼吊墜，喉結(jié)輕輕動了動：“嗯，奶奶給的?！?/p>
回去的路上，張曉曉突然從背后竄出來，手里揮著張照片：“我拍到林默偷看你擦窗戶啦！” 照片里的林默舉著拖把，目光卻越過人群落在窗臺上，嘴角彎出的弧度藏都藏不住。蘇念念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衣袋里的香樟葉仿佛也在發(fā)燙。
而林默的書包側(cè)袋里，躺著塊撿來的草莓橡皮 —— 是蘇念念剛才慌忙塞紙包時掉出來的。他用指尖蹭了蹭小熊缺角的地方，那里還留著淺淺的牙印，和她啃筆桿的痕跡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