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高考還有十天,周淑蘭的電話打得越來越勤。
電話那頭,是班里那個總是低著頭,沒什么存在感的趙小梅。
前世,就是她,在考場門口,一臉“善意”地攔住我,將一塊橡皮塞到我手里。
“沈昭,你的橡皮好像忘了帶,用我的吧,我多備了一塊?!?/p>
那塊橡皮,浸透了特制的致敏膠水。
開考不到半小時,我的右手就紅腫得像個發(fā)面饅頭,癢痛難當,連筆都握不住。
監(jiān)考老師看著我痛苦的模樣,也只能愛莫能助。
那一年的考場,成了我一生的刑場。
而這一世,我看著手機屏幕上蘇晚發(fā)來的照片——周淑蘭和趙小梅在校門口的奶茶店里,笑得親密無間。
我冷笑一聲,將那張照片默默保存。
想故技重施?
我撥通了蘇晚的電話:“晚晚,幫我個忙?!?/p>
第二天,蘇晚就以自家便利店招兼職的名義,找到了趙小梅。
“日結(jié)兩百,工作輕松,就是幫一個高三學生整理下學習資料,做做家教,監(jiān)督他學習?!碧K晚一臉真誠,“不過那孩子有點潔癖,有個奇怪的要求,就是不能碰他的任何文具和書包?!?/p>
趙小梅的眼睛瞬間亮了。
一天兩百,十天就是兩千。
對于家境貧寒的她來說,是筆巨款。
她幾乎沒有猶豫就答應(yīng)了。
周淑蘭的算盤,從根上就被我掐斷了。
她大概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買通的人,為什么忽然就“安分守己”了。
但她不會善罷甘甘休。我知道。
果不其然,幾天后,她的親兒子陳建國動手了。
那是一個悶熱的深夜,我躺在床上,呼吸平穩(wěn),實則耳朵豎得比誰都尖。
凌晨一點半,我房間的門鎖傳來極其輕微的轉(zhuǎn)動聲。
門,開了條縫。
一道黑影躡手躡腳地溜了進來,是陳建國。
他徑直走向我的書桌,熟練地拉開我書包的拉鏈,將幾顆白色藥片塞進了最外層的口袋里。
做完這一切,他心滿意足地離開了,輕輕帶上了門。
黑暗中,我睜開眼,眼神冰冷。
書桌上的那個書包,是我早就準備好的同款舊包。
而我真正的書包,連帶著所有考試用品,早就被我鎖進了柜子里。
更重要的是,今晚睡前,我特意在房門下的縫隙里,撒了一層薄薄的粉末。
那是蘇晚從她家便利店拿來的,專門用來防小偷的顯影粉,無色無味,但只要沾上,用特定光一照,就會留下無法清洗的熒光痕跡。
第二天清晨,我故意起晚了點。
當著剛起床的父親和正在準備早餐的周淑蘭的面,我打著哈欠去拿書包,然后“不經(jīng)意”地從外層口袋里摸出了那幾顆白色藥片。
我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把藥片丟在桌上,一臉驚恐地大叫起來:“爸!這是什么?!有人想讓我高考睡著?!”
我的聲音又尖又利,充滿了恰到好處的恐慌。
父親的臉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他沖過來拿起藥片,眼里的怒火幾乎要噴出來:“這是安眠藥!誰干的?!”
周淑蘭端著粥碗的手一抖,差點沒拿穩(wěn)。
她急忙跑過來,臉色慘白地辯解:“這……這怎么會……建國,是不是你吃的維生素忘那兒了?”
不等陳建國開口,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搶著說:“哎呀,我知道了,肯定是阿昭自己買的吧?要高考了壓力大,想睡個好覺。就是……就是這藥瓶沒蓋緊,掉出來了吧……”
她的解釋漏洞百出,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我爸不是傻子,他死死盯著周淑蘭,眼神里第一次出現(xiàn)了審視和懷疑。
這件事最終被我爸壓了下去,他怕影響我考試,只狠狠地警告了陳建國,并且勒令周淑蘭在我高考結(jié)束前,不許再踏進我的房間半步。
但我知道,這只是開始。
班主任李建國老師很快就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
他把我叫到辦公室,關(guān)上門,遞給我一杯熱水。
“沈昭,有心事?”
我沒有直接說,只是低著頭,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老師,我怕……我怕有人想毀了我的前途。”
李老師是個正直的人,他看著我眼里的恐懼,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打開電腦,調(diào)出了學校的監(jiān)控錄像。
他將時間快進到陳建國潛入我房間的那天凌晨。
畫面里,凌晨兩點,教學樓的后門被人從外面撬開,一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閃了進來。
雖然光線昏暗,但那身形,那件T恤,我一眼就認出是陳建國。
他想干什么?毀掉我的答題卡?還是偷走我的準考證?
前世的我,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提防周淑蘭上,竟然忽略了這條毒蛇。
李老師的臉色鐵青。
他將這段視頻拷貝下來,存進一個U盤里交給我。
“拿著。如果再有任何事,不要猶豫,直接報警。”
我捏緊了手里的U盤,那冰冷的觸感,卻讓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高考前夜,最后的戲碼終于上演。
周淑蘭端著一碗湯走進我房間,笑得格外慈祥:“阿昭啊,明天就要考試了,別緊張。這是阿姨特意給你熬的安神湯,喝了晚上能睡個好覺?!?/p>
我看著那碗冒著熱氣的湯,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杏仁味。
我接過碗,在她充滿期待的注視下,仰頭“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
“真乖?!彼凉M意地笑了,轉(zhuǎn)身去收拾桌子。
就在她轉(zhuǎn)身的瞬間,我將嘴里的湯悉數(shù)吐進了手邊的綠植花盆里,一滴不剩。
半小時后,我捂著肚子,表情痛苦地從椅子上滑倒在地。
“啊……肚子……好痛……”
我的呻吟聲驚動了客廳里的父親。
他沖進來時,我已經(jīng)“疼”得滿頭大汗,臉色發(fā)白。
周淑蘭也慌了神,嘴里不停地說:“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120的救護車呼嘯而來。
在被抬上擔架的那一刻,我用盡全身力氣,伸出虛弱的手,指向桌上那個空碗:“是……是她給的湯……”
刺鼻的消毒水味彌漫在急診室里。
護士從那個被我爸一起帶來的湯碗里,提取了殘留液體進行化驗。
結(jié)果很快出來:湯中含有輕度致瀉成分。
劑量不大,死不了人,但足以讓一個考生在考場上虛脫,來回奔波于廁所,毀掉整場考試。
父親拿著化驗單,手抖得不成樣子。
他猛地回頭,一雙眼睛紅得像要吃人,他抓起那個湯碗,狠狠地摔在周淑蘭腳下。
“你到底想干什么?!”
瓷碗碎裂的聲音,伴隨著他壓抑到極致的怒吼,像一道驚雷,徹底炸碎了這個家最后的虛偽和平。
真正的高考當天,天還沒亮,我五點鐘就起了床。
我沒有帶任何東西,只是悄悄將備用的準考證和所有文具,裝在一個文件袋里,交給了等在樓下的蘇晚。
“謝了,晚晚。”
“放心去吧,預祝你,旗開得勝。”她對我笑了笑,像一縷晨光。
我沒有去考場。
我穿著一身干凈的校服,直接去了我爸的單位。
他單位的門衛(wèi)認識我,看到我來,一臉驚訝:“小昭?你今天不是高考嗎?怎么跑這兒來了?”
我只是笑笑,沒說話。
上午八點四十五分,我爸的手機響了。是班主任李老師打來的。
“沈先生嗎?我是沈昭的班主任。是這樣的,沈昭同學因為昨晚突發(fā)急性腸胃炎,身體狀況非常糟糕,我們已經(jīng)替他向教育局提交了延后考試的申請,您別擔心,讓他好好休養(yǎng)?!?/p>
我爸在辦公室里接的電話,開著免提。
李老師沉穩(wěn)而清晰的聲音,讓周圍所有同事都聽得一清二楚。
掛了電話,我爸看著我,眼神復雜。
而此時此刻他們在等我被抬出考場,等我因為缺考而崩潰,等我徹底被毀掉。
他們不知道,我早已讓蘇晚幫我在警局備了案,將那晚的湯碗、化驗單、陳建國潛入學校的監(jiān)控視頻,所有證據(jù)鏈條完整地提交了上去。
我更沒有去醫(yī)院。
我坐在蘇晚家樓下的便利店里,吹著空調(diào),喝著冰可樂,通過蘇晚發(fā)來的實時照片,看著考場外那兩個在烈日下暴曬,臉色越來越難看的身影。
我輕輕晃著手里的可樂瓶,冰塊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
我笑了。
你們等的,是個死局。
高考結(jié)束的鈴聲,在城市的另一端響起。
我知道,屬于他們的審判,也即將開始。
而我,也該回家,去取回那些真正致命的東西了。
那個藏在我床底夾層里,裝滿了周淑蘭這兩年所有通話錄音和轉(zhuǎn)賬照片的U盤,還在靜靜地等待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