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p>
林默在心中回應,沒有一絲猶豫。
絕望的盡頭不是毀滅,而是瘋狂。他已經(jīng)一無所有,還有什么不能賭的。
【確認消耗10點正氣值,洞察當前死局‘一線生機’……】
【洞察中……】
光幕上的因果圖譜開始劇烈閃爍,那些代表著周祥、祁同偉的節(jié)點紅光大盛,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但林默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屏幕中央,等待著那唯一的變數(shù)。
幾秒鐘后,光芒穩(wěn)定下來。
一條微弱、幾乎看不見的金色細線,從外界延伸而來,刺破了包裹著他的那張?zhí)炝_地網(wǎng),指向了三天后的一個時間節(jié)點。
光幕上,一行新的文字浮現(xiàn)。
【一線生機:最高檢空降棋子】
【核心信息:最高人民檢察院反貪總局偵查處處長,侯亮平,將于72小時后抵達漢東,負責督辦“京州檢察官林默貪腐案”?!?/p>
侯亮平?
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林默混亂的思緒。
他當然知道這個人。
最高檢的一把利刃,以不畏權貴、辦案風格銳利而聞名全國。據(jù)說此人油鹽不進,背景神秘,是無數(shù)地方貪腐官員的噩夢。
他要來督辦我的案子?
林默的心臟猛地一縮。
這難道是轉(zhuǎn)機?是上天派來的救兵?
不。
他立刻掐滅了這個天真的念頭。
現(xiàn)在的他,不再是那個相信“正義或許會遲到”的檢察官了。
他看著光幕上關于侯亮平節(jié)點的詳細注解。
【關鍵漏洞:侯亮平此次行動,為祁同偉、陳清泉等人意料之外。為求速戰(zhàn)速決,祁同偉將動用影響力,迫使省檢察院在移交案件時,省略部分關鍵程序,造成“程序瑕疵”?!?/p>
【風險提示:侯亮平此人,極度重視程序正義。一旦發(fā)現(xiàn)瑕疵,必將深究?!?/p>
【最終走向:在現(xiàn)有因果鏈下,此“程序瑕疵”將在侯亮平抵達后被迅速彌補,無法形成有效破局點。生機將徹底斷絕?!?/p>
原來如此。
林默瞬間明白了。
侯亮平不是救兵,他只是一顆無意間闖入棋盤的棋子。
而祁同偉這只下棋的手,會迅速將這顆不穩(wěn)定的棋子撥回正軌,讓一切按他的劇本演下去。
自己必須在他動手之前,把侯亮平這個“程序瑕疵”變成一顆引爆全場的炸彈!
時間,只有不到72小時。
地點,是這間密不透風的看守所審訊室。
他該怎么做?
他像一頭被困在籠中的野獸,大腦瘋狂運轉(zhuǎn),尋找著籠子的縫隙。
他需要一個傳聲筒。
一個能在他開口之前,就將“程序瑕疵”這個概念,提前植入到輿論場中的人。
一個能讓侯亮平在踏入漢東之前,就先聽到一些“雜音”的人。
家人?不行。他們只會哭泣,于事無補,反而會打草驚蛇。
律師?官派的律師早已和周祥穿一條褲子,只會勸他認罪。
他只有一個機會。
按照規(guī)定,在正式開庭前,他有權和外界通一次電話,時長五分鐘,全程監(jiān)聽。
這是周祥他們留下的,看似“人性化”的陷阱。
他們篤定,一個瀕臨崩潰的年輕人,在最后的時刻,只會打給父母或者戀人,哭訴、告別,說出一些絕望的話。
這些話,甚至可能被錄下來,作為他精神不穩(wěn)定的佐證。
五分鐘。
打給誰?
說什么?
林默的目光落在光幕上僅剩的【正氣值:0】上。
不對,新手福利,試煉任務……
“系統(tǒng),新手試煉任務成功,獎勵50點正氣值。我現(xiàn)在需要預支一部分,或者用其他方式獲得新的洞察機會。”
【新手試煉任務進行中,無法預支獎勵?!?/p>
【正氣值為零,系統(tǒng)功能受限。】
冰冷的機械音沒有任何轉(zhuǎn)圜的余地。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
他只能靠自己。
他閉上眼,記憶的宮殿中,無數(shù)張面孔飛速閃過。
同事、朋友、老師、同學……
誰能相信他?誰敢?guī)椭??誰又有能力掀起波瀾?
一個個名字亮起,又迅速黯淡下去。
他的人脈,在祁同偉這張巨網(wǎng)面前,脆弱得像一張紙。
等等。
一張略顯模糊,卻帶著一絲銳氣的年輕女人的臉,在他腦海中定格。
省都市報,首席記者,陸可。
半年前,檢察院和市報搞過一次普法宣傳聯(lián)合活動,林默作為青年干事代表,和負責報道的陸可打過交道。
他記得那個女人。
年紀不大,約莫二十七八歲,一頭利落的短發(fā),眼神像鷹。
她問的問題,每一個都尖銳無比,直指核心,毫不留情面,讓當時負責接待的院領導都有些下不來臺。
林"默對她的印象很深。
這是一個有野心,且嗅覺敏銳的獵人。
就是她了。
林默猛地睜開眼,瞳孔里燃燒著決絕的火焰。
他站起身,走到鐵門前,抬手重重地砸在門上。
“砰!砰!砰!”
沉悶的響聲在走廊里回蕩。
很快,門上的小窗被拉開,一張不耐煩的臉出現(xiàn)在外面。
是負責看管他的獄警,老張。
“干什么!想造反??!”
“我要打電話?!绷帜穆曇羯硢。瑓s異常平靜。
老張愣了一下,隨即臉上露出了一絲了然的同情。
“想通了?也是,明天就開庭了,跟家里人交代一下也好?!?/p>
他嘟囔著,拿出鑰匙,打開了沉重的鐵鎖。
“跟我來,就五分鐘,旁邊有人聽著,不許說不該說的。”
林默被帶到一間專門的通訊室。
一部老舊的紅色電話機擺在桌上,旁邊坐著一名面無表情的記錄員。
老張指了指電話:“號碼報給我,我給你撥?!?/p>
“139********?!?/p>
林默報出了一串爛熟于心的號碼。
老張一邊撥號,一邊隨口問道:“給你媽打的?”
林默沒有回答。
電話“嘟…嘟…”地響著,每一聲都像在敲擊著他的心臟。
快接。
一定要接。
就在他幾乎要屏住呼吸的時候,電話通了。
一個清脆、干練,帶著一絲警惕的女聲從聽筒里傳來。
“喂,你好,哪位?”
是陸可的聲音!
林默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陸記者?!?/p>
他開口,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fā)顫,但他強行壓了下去,讓語調(diào)變得沉穩(wěn)而急促。
“我是林默?!?/p>
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顯然,陸可正在飛速搜索這個名字。
“檢察院的林默?”她的聲音里充滿了驚疑。
“是我?!绷帜瑩屧谂赃叒z警和記錄員反應過來之前,語速極快地說道,“我沒有時間,你聽著,這是一個會讓你拿到年度新聞獎的頭條?!?/p>
老張和記錄員對視一眼,皺起了眉頭。
這小子搞什么鬼?不說家常,說什么頭條?
電話那頭的陸可,職業(yè)本能瞬間被點燃。
“你說?!彼穆曇魤旱土耍钢还膳d奮。
林可看著墻上的時鐘,秒針正在一格一格地跳動。
他必須用最簡單、最隱晦,卻又最精準的詞語,傳遞出足夠的信息。
“京州的天,要變了?!?/p>
“上面派了人下來,是個‘欽差’?!?/p>
“他來查我的案子,但有人不想讓他查得太順利?!?/p>
“欽差”兩個字,像一顆子彈,精準地擊中了陸可的神經(jīng)。
這是一個新聞從業(yè)者最敏感的詞匯。
它意味著高層介入,意味著背后有大料。
“所以,他們會在‘欽差’的馬車上動手腳,讓他走得慢一點,或者……走錯路?!?/p>
林默繼續(xù)說著,每一個字都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
“我這里,有那輛馬車的圖紙,我知道哪個輪子是松的。”
“這篇報道的標題,我想好了,就叫——”
他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我們距離‘程序正義’,還有多遠?”
程序正義!
陸可在那頭猛地吸了一口涼氣。
她瞬間全明白了。
林默不是在喊冤。
他是在用一個所有法律人都無法回避的專業(yè)詞匯,給她指明了報道的方向!
他不讓她去調(diào)查貪腐的實體問題,因為那太難,也太危險。
他讓她去攻擊整個案件的“程序”!
這是一個無比聰明的選擇。
質(zhì)疑程序,遠比質(zhì)疑事實更容易入手,也更容易在法律框架內(nèi)引爆輿論。
“你想要什么?”陸可的聲音有些干澀。
“我什么都不要?!绷帜穆曇衾锿赋鲆还珊猓拔抑幌肟匆粓鲎钍⒋蟮臒熁?。”
“時間到了!”
旁邊的老張終于聽出不對勁,一把搶過了電話。
“你小子跟誰說話呢!胡說八道些什么!”
他沖著話筒吼了一聲,然后“啪”地掛斷了電話。
記錄員也站了起來,警惕地看著林默。
“他剛剛說的那些,都記下來了沒有?”老張問。
記錄員點了點頭:“記了,什么欽差,什么馬車,還有程序正義……聽著跟神經(jīng)病一樣?!?/p>
“媽的,我看他是坐牢坐瘋了?!崩蠌埩R罵咧咧地押著林默,“走,回去!”
林默一言不發(fā),任由他推搡著。
他的臉上毫無表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那顆沉寂已久的心,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跳。
種子,已經(jīng)種下去了。
接下來,就看陸可那個女人,有沒有膽量和智慧,讓它發(fā)芽。
……
與此同時。
省都市報集團大樓,十八層,專題調(diào)查部。
一個留著利落短發(fā)的女人,正緊緊握著電話聽筒,手背上青筋凸起。
她就是陸可。
電話已經(jīng)被掛斷了,但那幾句簡短的話,卻像烙印一樣刻在了她的腦子里。
欽差……馬車……松動的輪子……程序正義……
她猛地站起身,在辦公室里來回踱步,眼神中閃爍著獵人發(fā)現(xiàn)獵物時的興奮與貪婪。
林默的案子,她有所耳聞。
一個前途光明的青年檢察官,一夜之間淪為階下囚,證據(jù)確鑿,鐵案如山。
她也曾覺得惋惜,但并未深究。
可今天這個電話,徹底打敗了她的看法。
一個真正的罪犯,在臨刑前,只會求饒或者咒罵。
一個被冤枉的傻子,只會哭喊“我冤枉啊”。
只有一種人,會在那種絕境下,還如此冷靜、清晰地給她喂料,甚至連新聞標題都幫她想好了。
一個不甘心就此沉淪的復仇者。
“程序正義……”
陸可停下腳步,喃喃自語。
她走到窗邊,俯瞰著樓下車水馬龍的京州城。
這座城市表面光鮮,內(nèi)里藏著多少骯臟的交易,她比誰都清楚。
她缺的,從來不是新聞素材,而是一個足夠安全的切入點。
現(xiàn)在,林默把這個切入點,親手遞給了她。
這不僅僅是一個案子。
這是一個信號。
有人,想借她的筆,向某些大人物宣戰(zhàn)。
危險嗎?
當然危險。
但與風險并存的,是足以讓她一戰(zhàn)成名的巨大機遇。
她拿起桌上的內(nèi)線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喂,老胡嗎?幫我查一下,最近最高檢是不是有什么人要來漢東。對,級別高一點的?!?/p>
掛斷電話,她又在電腦上敲擊起來,調(diào)出了所有關于林默案件的公開報道。
她的目光變得銳利無比,像一把手術刀,開始解剖這具看似完整的“尸體”,尋找那道由林默指出的,名為“程序”的微小創(chuàng)口。
她知道,一場風暴,即將從她的筆下,席卷整個漢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