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院子里就響起了動靜。
許老爹和許硯已經(jīng)在院子里忙活起來，燒熱水的大鐵鍋冒著白汽，咕嚕咕嚕地響著。
沈秀梅往灶膛里添了把柴，喊道：“他爹，水快沸了！”
許老爹回了聲“知道了～”，收拾好了待會兒要用到的刀具，轉(zhuǎn)頭又對許硯說：“走，咱爺倆去把豬趕出來，你許叔他們應該馬上就到了?！?/p>
兩人合力把昨天收回來的那頭大黑豬從豬圈里趕了出來。
那豬似乎預感到了什么，一個勁兒地往后縮，發(fā)出凄厲的嚎叫。
許老爹笑罵道：“這畜生，還挺精！”
兩人剛把豬趕到門口，院門外傳來幾聲洪亮的招呼：“喲，這么早！我們來晚了！”
是村里的許大有、許大為兩兄弟和同族的許海。
許老爹忍不住笑著應道：“不晚不晚，來得正正好！”
幾人大步走進院子，許大有驚訝道：“敬山哥，這豬長得這般壯實，怕不得有兩百斤？”
許老爹手里緊緊攥著那把磨得锃亮的殺豬刀，“差不多，就等你們來按呢！”
幾個漢子手腳麻利地圍上去，許大為喊著：“哥，你抓后腿，我按豬頭！”
許大有嗯了一聲，按住了后腿。
許海雖不能說話，卻默默的按住了前腿。
豬頓時掙扎起來，嚎叫聲震得人耳朵嗡嗡響，謝槿歡在屋里聽得心頭發(fā)緊，下意識地去捂耳朵。
他不是第一次聽見這動靜，只是如今再聽，還是覺得刺耳。心頭莫名想到許硯，許硯殺豬的時候會是什么樣子？
謝槿歡沒忍住，悄悄掀開一點窗縫看著。
屋外，許老爹和許硯互換了位置，許老爹：“今日你來殺！”
“嗯?！?/p>
許硯沒說什么，接過那邊又尖又長的殺豬刀。
剎那間，寒光一閃，伴隨著豬最后一聲短促的哀嚎，鮮紅的豬血順著事先備好的盆流淌而下。
許大有在旁看著他利落的動作，跟許老爹打趣：“敬山哥，這是要把擔子全交給硯小子了？”
“可不是?！痹S老爹笑得欣慰，“他在邊關(guān)耽誤了那么些年，也沒機會去拜師學個別的什么手藝，玉兒身體又不好，以后這手藝就傳給他了?！?/p>
許大有：“不錯不錯，看起來是個能干的?！?/p>
幾人說說笑笑，七手八腳地開始處理豬身，褪毛、開膛、分割，動作熟練得很。
許硯的動作沉穩(wěn)有力，每一刀下去都精準利落，和他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樣子截然不同，透著一股讓人不敢小覷的兇戾感。
許大為忍不住贊道：“硯小子這手藝，看著比你爹年輕時還利索，在邊關(guān)練過？”
許硯手上沒停，淡淡回了句：“在軍營里幫過廚?！?/p>
沒多久，買肉的村民就陸陸續(xù)續(xù)來了。
許家要殺豬的消息昨個都通知出去了，這段時間大家都忙著收麥子，早就累的不行了，聽到有新鮮豬肉賣，還不用跑鎮(zhèn)上去了，也都想來買點回去解解饞。
因為是賣給同村，不需要費勁兒拉到鎮(zhèn)上去，也不用另給攤位費，所以每斤都要比鎮(zhèn)上少上三文錢。
五花肉二十三文一斤，肥肉二十二文一斤，瘦肉二十文一斤，帶點肉的骨頭便宜一些，一斤十五文。
王二嬸端著個盆，隔 老遠就喊：“許老哥，給我來一斤肥肉！”
許老爹笑著應：“好嘞～要肥的是要煉油？”
“可不是嘛，”王二嬸笑得瞇起眼，“家里那點油快見底了，正好煉點豬油炒菜?！?/p>
煉過油的豬肉還能炒著吃，別提多香了。
許硯手起刀落，直接切了一斤肥肉。
王二嬸付了錢剛走，又來了一個中年漢子：“硯小子，給我稱一斤肉骨頭！”
許硯應了聲“好”，砍了節(jié)骨頭稱著。
旁邊一個婦人又問：“許硯，給我割塊后腿肉，半斤就行，要瘦的，瘦的還能給便宜點兒不？”
許老爹在旁笑道：“妹子，咱這價已經(jīng)比鎮(zhèn)上少三文了，實在沒法再讓了，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還能虧了你？”
婦人也不較真，笑著說：“跟你說笑呢，就割半斤瘦的?！?/p>
院子里一下子熱鬧起來，許老爹一邊稱重一邊算賬，許硯則負責割肉。
來幫忙的三個漢子見沒自己什么事兒了，準備要回去。
許大有率先說：“敬山哥，嫂子，我們先回了，家里還等著下地呢?！?/p>
沈秀梅正好從屋里出來，連忙叫住：“你們?nèi)ハ窗涯?，吃了早飯再走！?/p>
許大有連連擺手：“嫂子，這使不得，我們也沒費什么力氣?！?/p>
許大為也道：“我家婆娘已經(jīng)給我做好飯了，我得回去了，待會兒好去收麥子?！?/p>
許海說不出話，在一旁使勁兒搖頭，還指了指自家的方向。
沈秀梅把臉一板：“飯我已經(jīng)蒸上了，菜也準備好了，等我拿塊肉進去炒炒就能吃。殺完豬吃殺豬飯這是規(guī)矩，你們可不能不給嫂嫂面子！”她轉(zhuǎn)頭對許硯說：“硯兒，割塊五花肉來?！?/p>
許硯應聲割了肉遞過去，沈秀梅接過肉，再次對三個漢子說：“趕緊去洗手，灶房里水熱著。”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確實不太好推辭。
許大有撓撓頭：“那……就叨擾嫂子了?！?/p>
沈秀梅進了灶房，許玉正蹲在灶前看火，看到他娘手里那一大塊肉，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娘，今兒能吃回鍋肉不？”
他最喜歡家里殺豬了，每次殺完豬都能吃一頓好的，炒的肉也多。
只可惜這年中時段大家養(yǎng)的豬都還小，收豬困難，偶爾運氣好能收著一頭，只有年尾得時候才能天天收著。
“少不了你的，”沈秀梅笑著拍了拍他的頭，“去，把蒜葉洗了?！?/p>
許玉歡天喜地地應著：“哎！”
直到天色大亮，太陽從山的那邊冒了頭，買肉的村民才漸漸散去。
但村里的人條件有限，能買的肉不多，還剩下大半的肉。
幾人將剩下的大半扇豬肉抬上板車，肉塊用洗凈的麻布蓋著，底下鋪著厚厚的干凈稻草。
“洗洗手吃飯了～”
沈秀梅招呼著大伙吃飯，端著炒好的菜放到了堂屋的桌子上，一大盆冒著熱氣的蒜葉回鍋肉飄著香，一盆土豆炒肉也很惹眼，還有一籃子玉米餅，一大鍋比平日里要稠上不少的白米粥。
許大有人還沒進屋，夸贊聲就響了起來：“真香啊，嫂子手藝可真是好！”
沈秀梅今天做飯可是放足了油水，那能不香嗎？“覺得好就多吃點兒，今兒個飯菜管夠！”
一群漢子哈哈笑著上了桌。
許硯往院子里瞥了一眼，見許玉端著一個大碗進了謝槿歡的屋，就沒說什么坐下吃飯了。
他吃得快，三兩口把飯吃完，就和許老爹拉著板車匆匆出了門。
他們得快一些趕到鎮(zhèn)上，免得肉放久了看著不新鮮，到時候賣不上價，那就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