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男主】我聽見保護(hù)繩斷裂的脆響時，整個人已經(jīng)在空中了。
5米高的巖壁在眼前急速放大，右臂先著地的瞬間，骨頭錯位的劇痛像燒紅的鐵絲鉆進(jìn)骨髓。
我咬著牙沒哼出聲，額頭抵著冰涼的地面，看見老王帶著幾個壯漢站在底下?！皣K嘖，
風(fēng)哥這身手，真是越來越‘利落’了?！崩贤醯钠ば馓吡颂呶遗赃叺膸r點(diǎn)，
“聽說你還想跟我搶下個月的挑戰(zhàn)賽名額？這下徹底爬不起來了吧。
”我學(xué)員里最壯的小周想沖過來扶我，被老王的人按住了?！皠e動他，”我撐起上半身，
左臂撐地時磨破了皮，“讓他看看，我風(fēng)哥就算躺著，也比某些只會使陰招的站著直。
”老王笑得更惡心了，掏出手機(jī)對著我拍：“行啊，
我這就把‘風(fēng)哥英勇負(fù)傷’的視頻發(fā)出去，讓大家都知道，你這極限教練，
連自己都保護(hù)不了?！本茸o(hù)車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疼得快失去知覺了。小周在旁邊哭，
說看見老王的侄子賽前偷偷碰過保護(hù)繩的卡扣。“哭個屁?！蔽遗牧伺乃暮竽X勺，
“記住了，搞極限的，摔倒是常事，爬不起來才丟人?！避囎記]往大醫(yī)院開，
小周說他認(rèn)識個私人診所，醫(yī)生特別厲害，“就是地方偏了點(diǎn)，但是……”“哪兒都行。
”我閉著眼打斷他，右臂的疼已經(jīng)蔓延到整個肩膀，每動一下都像有無數(shù)根針在扎。
診所藏在老巷子里，門口掛著塊掉漆的木牌，寫著“硯記”兩個字。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
藥味里混著點(diǎn)奇怪的香味，像某種木頭燒著了。里間的臺燈亮著，
一個穿白大褂的人背對著我們，正低頭擺弄著什么。“沈醫(yī)生，我?guī)€病人來。
”小周的聲音放輕了。那人轉(zhuǎn)過身的瞬間，我愣了一下。他看著比我小幾歲，
皮膚白得像宣紙，眼鏡片后面的眼睛很亮，手里還捏著把比指甲刀還小的鑷子。
他面前的盤子里，擺著一堆碎成十幾瓣的白瓷片?！霸趺磁?？”他的聲音跟他的人一樣，
輕飄飄的，卻清楚地鉆進(jìn)耳朵里?！芭蕩r摔了，胳膊可能斷了?！蔽姨鄣弥背闅?，
說話都費(fèi)勁。他走過來的時候，發(fā)梢掃過我的脖頸，很輕，像羽毛蹭過。我下意識縮了一下，
卻被他按住了肩膀?！皠e動?！彼闹讣飧糁鴿裢傅挠?xùn)練服，按在我肩胛骨的位置，
“這里肌肉太緊張，會加重錯位?！蔽业谝淮芜@么近距離看男人的手。他戴著雙雪白的手套，
手指很長，捏著我的手腕時，力道不大，卻穩(wěn)得嚇人?！叭讨c(diǎn)?！彼蝗坏皖^，
眼鏡片快碰到我的臉。我聞到他身上的味道了，不是藥味，是剛才聞到的那種木頭香，
混著點(diǎn)淡淡的松節(jié)油氣息。他的手指在我右臂的淤青處輕輕劃了一下，
像是在檢查哪里碎得最厲害?！八弧蔽覜]忍住倒吸口涼氣。不是因為疼。
是他的指尖擦過我手肘內(nèi)側(cè)的時候，那里的皮膚特別嫩，被他帶著手套的指腹一碰，
像有電流竄過去。我渾身的肌肉猛地繃緊，連帶著傷處都更疼了。他好像察覺到了，
動作頓了頓，抬頭看我。燈光從他背后照過來，看不清表情，只覺得他的睫毛很長，
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皵喙清e位像碎瓷片，”他突然開口，聲音比剛才近了點(diǎn)，
呼吸輕輕噴在我的鎖骨上，“得一片一片歸位，急不得?！蹦强跉鈳е鴾囟龋?/p>
我脖子后面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接下來的處理過程，我沒怎么敢再看他。
只知道他的手指一直在動，時而輕得像羽毛，時而又突然用力，疼得我冷汗直流。
但每次疼到快忍不住的時候，他總會停下來，說句什么?！斑@里以前受過傷？
”他碰到我胳膊上一道舊疤時問?！班?，去年爬野山摔的?！薄耙吧轿ｋU。
”他的聲音里聽不出情緒?！案銟O限的，哪有不危險的?！彼麤]再說話，
診所里只剩下鑷子和盤子碰撞的輕響，還有我壓抑的喘息聲。
等他終于用繃帶把我胳膊固定好，我已經(jīng)疼得快虛脫了。小周去付錢，我靠在沙發(fā)上，
看著他走回臺燈底下。他又開始拼那堆碎瓷片了。鑷子夾著比指甲還小的碎片，
對著燈光一點(diǎn)點(diǎn)找角度，動作慢得像在做什么儀式?！八槌蛇@樣，還能拼好？”我忍不住問。
他頭也沒抬：“為什么不能？”“拼好了也沒用了吧，又不能裝水。
”他夾著瓷片的手停了停，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有些東西，不是用來裝水的。
”我沒懂他的意思。那時候我滿腦子都是我的健身房，還有老王那張欠揍的臉。
第二天小周給我?guī)?，說老王已經(jīng)去相關(guān)部門舉報了，說我健身房的保護(hù)設(shè)施不合格，
導(dǎo)致學(xué)員受傷（他指的是我自己），現(xiàn)在執(zhí)照被暫扣了?！斑€有，”小周的聲音特別低，
“老王昨天就在群里發(fā)了消息，說你胳膊斷了，以后再也不能當(dāng)教練了，
好多學(xué)員都……都去他那邊報名了?！蔽野咽謾C(jī)摔在沙發(fā)上，傷口震得生疼。
我撐著左胳膊想去健身房看看，剛走到巷口，就聽見老王在跟他的人說話。
“那廢物現(xiàn)在連礦泉水瓶都擰不開，還守著那破健身房干嘛？”老王的聲音隔著墻傳過來，
“我已經(jīng)跟房東談好了，下個月就把他那地方盤下來，到時候……”后面的話我沒聽清，
因為診所的門突然開了。沈硯站在門口，白大褂的袖子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很細(xì)。
他手里拿著個剛拼好一半的瓷瓶，看見我時愣了一下?！斑M(jìn)來。”他側(cè)身讓我過去，
聲音還是輕輕的。我沒動。他突然舉起手里的瓷瓶，往桌上一砸?！芭尽钡囊宦?，
剛拼好的部分又碎了，細(xì)小的瓷片彈到我腳邊?！八榱说臇|西，”他看著我，
眼睛在鏡片后面亮得嚇人，“未必不能再用?！蔽叶⒅l(fā)紅的眼角，突然覺得，
這醫(yī)生好像跟我想的不太一樣。這時候，老王的笑聲又從墻外飄進(jìn)來，像根針，
扎得人心里發(fā)慌。沈硯的手攥成了拳頭，指節(jié)都白了。我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發(fā)這么大脾氣，
也不知道他那句“未必不能再用”是說給我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
但我突然不想就這么認(rèn)栽了。尤其是在這個連拼碎瓷片都這么較真的人面前。我是被凍醒的。
窗外的雨下了整夜，診所的沙發(fā)太短，我蜷著腿，沒受傷的左臂麻得像不屬于自己。
沈硯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臺燈還亮著，照著他攤開的圖紙，上面畫著瓷器的分解圖。
我輕手輕腳地站起來，想給他披件衣服。剛走兩步，
就看見他手邊的小箱子——昨天他砸瓷瓶的時候碰倒了，現(xiàn)在敞著口，
里面全是用軟布包著的碎片，最上面壓著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
抱著個青花瓷瓶，笑得特別開心。旁邊站著個半大的孩子，眉眼跟沈硯一模一樣，
正踮著腳夠瓶口?！皠e動?！鄙虺幍穆曇敉蝗豁懫?，我手一抖，差點(diǎn)碰掉箱子。
他揉著眼睛坐起來，眼鏡滑到鼻尖，看見我盯著照片，臉唰地白了?！氨?。
”我趕緊收回手。他把箱子合上，動作快得有點(diǎn)慌：“沒事?！蹦翘熘?，
我每天都去診所換藥。沈硯話不多，但每次都會把繃帶纏得特別仔細(xì)，指尖擦過皮膚時，
我還是會像被燙到一樣繃緊肌肉?！澳憧傔@么緊張，傷口好得慢。”他低著頭說，
睫毛在鏡片上投出影子?！傲?xí)慣了?！蔽叶⒅状蠊由系鸟薨?，“搞我們這行的，
放松就等于找死?！彼蝗惶ь^，眼睛亮得嚇人：“那你現(xiàn)在放松了嗎？”我被問住了。
是啊，老王把我的學(xué)員挖走大半，健身房的門被貼了封條，我連站都站不穩(wěn)，
有什么資格放松？那天從診所出來，我繞到健身房那條街，差點(diǎn)沒氣背過去。
墻上、電線桿上，全貼著我的照片——就是那天從巖壁摔下來的樣子，右臂彎得詭異，
臉上全是冷汗。照片下面用紅油漆寫著：“殘廢教練，誤人子弟，
大家快轉(zhuǎn)去隔壁王記健身房！”老王就站在不遠(yuǎn)處，指揮著他的人往墻上刷膠水。“風(fēng)哥，
來看你‘大作’啊？”他沖我揮揮手，笑得一臉得意，“我這也是為你好，省得你再害人。
”我攥緊左拳，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霸趺?，想打我？”老王往我面前湊了湊，
故意撞了下我的傷臂，“來啊，用你這只廢胳膊打，我讓你打三下，能打動我算你贏。
”他身后的壯漢們哄堂大笑。我疼得眼前發(fā)黑，卻死死盯著他：“老王，你這點(diǎn)手段，
也就配在陰溝里打轉(zhuǎn)轉(zhuǎn)。”“總比你強(qiáng)?！崩贤跬蝗皇樟诵Γ凵耜幊脸恋?，“我告訴你，
不光是健身房，下個月的挑戰(zhàn)賽你也別想?yún)⒓樱乙呀?jīng)跟組委會打好招呼了，
他們不會要一個殘疾人?！彼娜碎_始往我身上扔爛菜葉，有片葉子砸在我臉上，黏糊糊的。
我沒動。不是不想動，是動不了。右臂的疼順著骨頭縫往心里鉆，
更疼的是胸口——那是我爬了十年的巖壁，是我?guī)н^的上百個學(xué)員，現(xiàn)在被人踩在腳下，
碾得粉碎?！皾L?！蔽衣犚娮约旱穆曇粼诙??！皢眩€嘴硬？”老王抬腳就要踹我，
被突然沖過來的人攔住了。是小周。他帶著幾個沒走的老學(xué)員，手里拿著棍子，
臉漲得通紅：“王老板，別太過分！”老王嗤笑一聲：“就憑你們幾個？”混亂中，
有人推了我一把，我踉蹌著往后退，后背撞在電線桿上。疼得我弓起身子時，
突然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木頭香。沈硯站在人群外圍，白大褂的下擺沾了泥，
手里還攥著個藥箱。他沒說話，就那么看著我，眼睛在雨幕里亮得像星星。
那天最后是怎么收場的，我記不清了。只知道小周把我扶回診所時，沈硯一句話都沒說，
直接拉過我的傷臂檢查。繃帶滲了血，他拆的時候動作特別輕，
指尖不小心劃過我腰腹的肌肉。那地方常年練攀巖，線條硬得像石頭。被他微涼的手指一碰，
我像被電流擊中，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他的手套不知什么時候掉了一只，露出的手指纖細(xì)，
指腹帶著薄繭，在我手心里微微發(fā)抖?！皠e亂動?！蔽业穆曇魡〉脜柡?，
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擂鼓似的。他沒掙開，就那么低著頭，耳尖紅得像要滴血。
診所里靜得可怕，只有窗外的雨聲，還有他越來越重的呼吸聲，噴在我手背上，燙得嚇人。
過了好久，他才輕輕說：“傷口裂了，要重新處理?！蔽衣砷_手，
看見他手腕上被我捏出了紅印，像道淺淺的勒痕。他給我上藥時，我盯著他垂著的睫毛，
突然問：“你那個箱子里，到底是什么？”他的手頓了頓，鑷子上的酒精棉球滴了滴藥水。
“是我爸的東西?！彼曇艉茌p，“他以前是做文物修復(fù)的，三年前……走了。
”“跟老王有關(guān)？”他沒回答，只是把繃帶纏得更緊了些。那天晚上，我躺在診所的沙發(fā)上，
聽見沈硯在里間翻東西。后來燈滅了，他輕輕走到我旁邊，
往我身上蓋了件衣服——是他的白大褂，帶著那股木頭香。我假裝睡著，感覺他站了很久，
最后輕輕嘆了口氣，回了里間。接下來的日子，我開始偷偷復(fù)健。
沈硯的診所后面有個小院子，我每天天不亮就去那里，用左臂撐著墻做俯臥撐，
疼得汗珠子砸在地上，就咬著牙數(shù)瓷磚。沈硯好像知道，每天早上都會多煮一個雞蛋，
剝好殼放在桌上。有天我練得太狠，傷臂突然一陣劇痛，疼得我直不起腰。
他不知什么時候站在門口，手里拿著個小布包?！斑@個給你。”他把布包塞給我，
是用軟布縫的護(hù)臂，里面墊了層薄薄的棉花，“我看你總用左臂發(fā)力，會傷到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