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地驚雷李大虎蹲在自家豬圈墻根下，吧嗒著旱煙袋，盯著剛下崽的老母豬直樂。
這窩豬崽子壯實，少說能賣個萬把塊。他今年三十四，黑黢黢的臉上刻著風霜，
手掌粗糙得像老樹皮，可那雙眼睛亮得很，透著股子精明勁兒?！盎⒆樱』⒆?！
”村支書王富貴的大嗓門從村口傳來，人還沒到，聲音先撞進了李大虎的耳朵里。
李大虎直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啥事兒啊王書記？火燒眉毛似的。
”王富貴喘著粗氣跑過來，手里攥著一張皺巴巴的紙：“好事！天大的好事！
縣里規(guī)劃的高速路，要從咱村西頭過！你家那幾畝地，還有老宅子，全在拆遷范圍內(nèi)！
”李大虎愣住了，手里的旱煙袋“啪嗒”掉在地上。他那幾畝地是薄田，老宅子是土坯房，
加起來也值不了幾個錢。拆遷？能賠多少？“賠……賠多少??？”李大虎的聲音有點發(fā)顫。
王富貴咧開嘴笑，伸出三根手指頭：“最少這個數(shù)！”“三萬？”“啥呀！三十萬！
”王富貴一巴掌拍在李大虎肩膀上，“小子，你這是要發(fā)大財了！”三十萬！
李大虎感覺腦子“嗡”的一聲，像做夢一樣。他活了三十多年，
見過最多的錢就是去年賣豬攢下的兩萬塊。三十萬，那得是多少頭豬啊！“真……真的？
”“那還有假？”王富貴把手里的文件遞給他，“你看，這是縣里的紅頭文件，蓋了章的！
”李大虎接過文件，字認不全，但那鮮紅的印章他認識。他的手開始發(fā)抖，
文件差點掉在地上?！拔摇疫@就回家告訴我媳婦去！”李大虎拔腿就往家跑，
差點絆倒在豬圈門檻上。他媳婦翠花正在院子里喂雞，看見李大虎瘋瘋癲癲地跑進來，
嚇了一跳：“你咋了？中邪了？”“翠花！翠花！”李大虎一把抓住媳婦的手，
激動得說不出話，“咱……咱有錢了！三十萬！三十萬??！”翠花眨巴眨巴眼，
以為男人犯了糊涂：“你胡說啥呢？哪來的三十萬？是不是把豬崽子數(shù)錯了？
”“不是豬崽子！是拆遷！咱的地，咱的房子，要被占了！縣里賠三十萬！
”李大虎把文件往翠花手里一塞，“你看，這是文件！”翠花不認字，
但聽李大虎說得有鼻子有眼，又看他那激動勁兒，不像撒謊。
她手里的雞食盆“哐當”掉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圓：“三十萬？
我的娘啊……”兩口子在院子里愣了半天，突然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旁邊的老母雞被嚇得撲騰著翅膀，咯咯亂叫。消息像長了翅膀，一下午就傳遍了整個李家村。
村里人都涌到李大虎家院子里，七嘴八舌地打聽?！按蠡ⅲ尜r三十萬??？”“虎子哥，
發(fā)了財可別忘了鄉(xiāng)親們！”“翠花嫂子，以后就是闊太太了，可得請咱喝喜酒??！
”李大虎被圍在中間，臉上笑開了花，嘴上不停說著：“同喜同喜，到時候肯定請大家喝酒！
”心里卻像揣了個小火爐，燒得他渾身發(fā)燙。只有村東頭的李老四蹲在角落里，吧嗒著煙，
眼神陰沉沉的。李老四和李大虎是堂兄弟，從小就不對付，總覺得李大虎占了他家便宜。
“哼，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誰知道這錢拿著燙手不燙手?！崩罾纤泥洁炝艘痪?，
沒人聽見。第二章 鳥槍換炮沒過一個月，拆遷款就到賬了。三十萬，一分不少，
躺在銀行的存折里，紅本本，硬邦邦的。李大虎和翠花揣著存折，
在鎮(zhèn)上的信用社門口轉(zhuǎn)悠了三圈，才敢進去。當柜員把存折遞回來，
上面清清楚楚寫著“300000”時，翠花的手還在抖。“咱……咱先買啥？”翠花問。
李大虎一拍胸脯：“先買輛摩托車！以前總羨慕王書記騎摩托，咱也買一輛，
還是最時髦的那種！”兩人直奔鎮(zhèn)上的摩托車店，李大虎一眼就看中了一輛紅色的嘉陵摩托，
锃亮，氣派。老板一報價，八千八。翠花嚇得拉了拉他的胳膊：“太貴了！能買好幾頭豬呢！
”李大虎瞪了她一眼：“你懂啥？現(xiàn)在咱是有錢人了！就得買貴的！”他掏出存折，“刷卡！
”老板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連忙接過存折。不一會兒，摩托車就開回了村。
紅色的嘉陵摩托在土路上一騎，那叫一個威風。李大虎騎著摩托，在村里轉(zhuǎn)了三圈，
見人就打招呼，油門擰得“嗡嗡”響?！皢?，大虎，這車真不賴！”“那是！三萬多買的！
”李大虎隨口就吹，心里美滋滋的。買了摩托還不夠，李大虎又琢磨著買電視。
家里那臺黑白電視，還是結(jié)婚時買的，早就看不清了。他直接去縣城，花了一萬二，
買了臺五十寸的大彩電，還帶DVD的。當家電下鄉(xiāng)的貨車把大彩電拉進村時，
全村人都來看熱鬧。李老四也來了，撇著嘴說：“買這么大電視，能當飯吃？
”李大虎聽見了，故意大聲說：“咱有錢，就樂意！晚上來我家看電影，隨便看！”晚上，
李大虎家院子里擠滿了人。大彩電播放著香港武打片，聲音震天響。李大虎搬了箱啤酒，
誰來都給一瓶，那叫一個大方。翠花看著心疼，拉著李大虎說：“別這么鋪張，錢得省著花。
”李大虎把眼一瞪：“省啥?。吭郜F(xiàn)在是土豪了！土豪就得有土豪的樣子！”接下來的日子，
李大虎徹底放飛了自我。他買了身名牌西裝，雖然穿在他黑瘦的身上有點滑稽，
但他自己覺得挺神氣。他還買了個金戒指，戴在手上，生怕別人看不見。每天早上，
他騎著紅色摩托，到鎮(zhèn)上的早點鋪，一開口就是：“老板，來十個肉包子，兩碗豆?jié){，
再來一籠蒸餃！”以前他最多吃兩個包子。吃完早點，他就去麻將館，
一上桌就說：“今天玩大點，一百塊一炮的！”以前他只敢玩五塊的。
村里人看他的眼神變了，有羨慕的，有嫉妒的，也有覺得他飄了的。
王富貴找過他一次：“大虎啊，錢得計劃著花，不能這么瞎造。要不，你琢磨著干點啥生意？
”李大虎滿不在乎地說：“做生意多累??！咱這錢，夠花一輩子了！”王富貴嘆了口氣，
沒再說啥。李老四卻看得眼熱，心里盤算著：這傻小子，這么折騰，早晚把錢敗光。到時候，
看他還神氣不。第三章 風波乍起這天，李大虎在麻將館玩得正嗨，
他媳婦翠花氣喘吁吁地跑進來：“虎子，不好了！出事了！”李大虎手里的牌一扔：“咋了？
天塌下來了？”“咱……咱的存折不見了！”翠花急得快哭了。李大虎腦子“嗡”的一聲，
蹭地站起來：“你說啥？再找找！是不是放錯地方了？”“找了！都找遍了！床底下，
柜子里，枕頭套里，都沒有！”翠花帶著哭腔說。李大虎撒腿就往家跑，
麻將館里的人也跟著去看熱鬧?；氐郊?，李大虎翻箱倒柜，把家里翻了個底朝天，
還是沒找到存折。那可是三十萬啊，除去買摩托、電視花的幾萬，還有二十多萬呢！
“你最后一次見存折是啥時候？”李大虎急得滿頭大汗。
“昨天……昨天我還拿出來看了一眼，就放在床頭柜的抽屜里了……”翠花哭著說。
“誰來過咱家？”“昨天下午，李老四來過，說借點農(nóng)具……”李大虎心里“咯噔”一下。
李老四？他來借農(nóng)具？家里的農(nóng)具都在院子里，用得著進屋里嗎？“李老四！肯定是他！
”李大虎眼睛紅了，轉(zhuǎn)身就往李老四家沖。李老四正在家院子里編筐，
看見李大虎氣勢洶洶地闖進來，心里一緊，但還是故作鎮(zhèn)定：“大虎，你咋了？吃槍藥了？
”“我存折呢？”李大虎一把揪住李老四的衣領，“是不是你偷了我的存折？
”李老四掙扎著：“你胡說八道啥！我啥時候偷你存折了？你別血口噴人！
”“我媳婦說你昨天來我家了！除了你，沒人來過！”“我是去借鋤頭，就在院子里，
沒進你屋！”“你放屁！”兩人吵了起來，越吵越兇，最后扭打在一起。村里人聞訊趕來，
把兩人拉開。王富貴也來了，皺著眉頭說：“都別吵了！大虎，你確定存折是李老四偷的？
有沒有證據(jù)？”李大虎梗著脖子：“除了他，沒別人！他一直嫉妒我！
”李老四急了：“你憑啥冤枉我？我李老四雖然窮，但也不會干偷雞摸狗的事！”“那你說，
我存折去哪了？”“我咋知道？說不定是你自己放忘了地方，或者被你媳婦藏起來了！
”翠花一聽，哭得更厲害了：“我沒藏！我要是藏了，天打雷劈！”王富貴說：“好了，
現(xiàn)在吵也沒用。大虎，你先去銀行掛失，別讓人取了錢。然后，報不報警，你自己琢磨。
”李大虎這才想起掛失，趕緊騎上摩托往鎮(zhèn)上跑。到了銀行，工作人員說，
存折昨天下午被人取走了五萬塊！李大虎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五萬塊！就這么沒了！
他氣沖沖地回到村里，直奔派出所報了警。警察來了，詢問了情況，又去李老四家看了看，
沒發(fā)現(xiàn)啥線索。李老四一口咬定自己沒偷，還說可以搜身、搜家。警察搜了，
確實沒搜到存折和現(xiàn)金。案子一時陷入僵局。村里人議論紛紛，有的說肯定是李老四干的，
有的說不一定，說不定是外村人偷的。李大虎丟了錢，心疼得吃不下睡不著，
整天耷拉著腦袋，再也神氣不起來了。他看著那臺大彩電，越看越鬧心，還有那輛紅色摩托，
也覺得扎眼。翠花勸他：“算了，虎子，錢沒了就沒了，咱再掙。只要人好好的就行。
”李大虎嘆了口氣：“掙？咋掙？咱就會養(yǎng)豬種地。那二十多萬要是再沒了，
咱就真成窮光蛋了?！彼_始后悔，后悔自己太張揚，要是沒讓別人知道自己有那么多錢，
是不是就不會出事了？第四章 峰回路轉(zhuǎn)過了幾天，警察那邊還是沒消息。
李大虎整天愁眉苦臉，見了誰都沒好臉色。這天，他去豬圈喂豬，
發(fā)現(xiàn)豬圈角落里有個東西閃閃發(fā)亮。他走過去一看，是個紅本本——正是他那本存折！
李大虎又驚又喜，一把抓過存折，翻開一看，里面的錢還在！除了被取走的五萬，
剩下的二十多萬一分沒少?！按浠?！翠花！存折找到了！”李大虎拿著存折沖進屋里，
激動地大喊。翠花跑出來，一看存折，眼淚立馬下來了：“在哪找到的？咋會在那兒？
”“在豬圈角落里！肯定是上次翻東西的時候，不小心掉進去了！”李大虎恍然大悟，
“那天翻得太急，把豬圈都翻了，估計是那時候掉的！”翠花破涕為笑：“找到了就好！
找到了就好！那……那被取走的五萬塊咋辦？”李大虎這才想起還有五萬塊被人取走了。
他拿著存折，趕緊去銀行查。銀行工作人員說，取走五萬塊的人，用的是正確的密碼。
李大虎更納悶了：密碼只有他和翠花知道，別人咋會知道？他回到家，苦思冥想。
翠花突然一拍大腿：“哎呀！我想起來了！上次李老四來借鋤頭，我在屋里給他找東西，
他是不是看見我把存折放進抽屜了？還有，咱的密碼是咱兒子的生日，村里好多人都知道啊！
”李大虎點點頭：“肯定是他！他看見你放存折，又知道密碼，趁咱不注意，偷偷進了屋，
拿走存折取了錢，然后把存折扔回了豬圈，想嫁禍給別人！”“那咱再去報警！”翠花說。
“不行，”李大虎搖搖頭，“咱沒證據(jù)。他死不承認，咋辦？”兩人犯了愁。這時，
王富貴來了，看見兩人愁眉苦臉的，問：“咋了？存折沒找到？”李大虎把存折找到了，
但被取走五萬塊的事告訴了王富貴。王富貴想了想說：“李老四最近手頭好像寬裕了。
昨天我看見他去鎮(zhèn)上買了輛新自行車，還給他媳婦買了件花衣裳。
他以前可是連塊豆腐都舍不得買?！崩畲蠡⒀劬σ涣粒骸翱隙ㄊ撬?！
他肯定是用那五萬塊買的！”“要不，我去探探他的口風？”王富貴說。
李大虎點點頭：“行，王書記，麻煩你了。”王富貴來到李老四家，假意閑聊。聊到錢的事，
王富貴說：“老四啊，最近看你氣色不錯，是不是發(fā)啥小財了？”李老四眼神閃爍，
支支吾吾地說：“沒……沒啥，就是……就是賣了幾麻袋玉米，換了點錢?！薄芭?，
賣玉米能賣多少錢？還能買新自行車，給嫂子買新衣裳？”王富貴追問。
李老四臉一紅：“我……我……”王富貴見他心虛，又說：“老四啊，
我知道你日子過得緊巴，想掙錢沒錯。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大虎那錢，是拆遷款，
來得不容易。你要是真拿了，趕緊還回去，這事就算了了。不然，等警察查出來，
那可是盜竊罪，要坐牢的！”李老四一聽“坐牢”，臉都白了。
他撲通一聲跪在王富貴面前：“王書記，我錯了！我一時糊涂啊！”原來，
那天李老四去李大虎家借鋤頭，看見翠花把存折放進抽屜，
又想起村里人都知道李大虎兒子的生日，就動了歪心思。趁李大虎兩口子不在家，
他撬開門鎖，偷走了存折，去銀行取了五萬塊，然后把存折扔回了豬圈，
想讓人以為是被小偷扔的。王富貴嘆了口氣：“你呀你，真是糊涂！趕緊把錢還給大虎，
跟他道個歉?！崩罾纤目迒手槪骸板X……錢我已經(jīng)花了一部分了，買了自行車，
給我媳婦買了衣裳，還還了點賬……”“那剩下的呢？”“剩下的……我藏在床底下了。
”王富貴讓李老四把剩下的三萬多塊錢拿出來，又帶著他去李大虎家道歉。
李老四一進門就給李大虎跪下了：“大虎，我對不起你！我不是人！你打我罵我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