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霧鎖山門青竹山的霧氣總帶著股潮濕的草木香。
李相夷踩著露水爬上最后一級石階時，褲腳已被晨霧浸得半濕。
他身后跟著的少年比他矮半個頭，眉眼依稀有七分相似，正是他雙胞胎兄長李相顯?！奥c。
” 李相顯拽住他的衣袖，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喘息，“師父說過，心浮氣躁成不了大事。
”李相夷撇撇嘴，卻還是放慢了腳步。石階盡頭的竹屋前，個穿青布衫的少女正彎腰掃落葉，
竹掃帚劃過青石板的聲響在山谷里格外清晰。聽到腳步聲，她轉(zhuǎn)過身來，
發(fā)間別著支簡單的木簪，眼睛亮得像浸在溪水里的石子?！澳銈兙褪切聛淼牡茏?？
” 少女把掃帚往墻角一靠，露出半截綁著繃帶的小臂，“我叫蘇青嵐，也是師父的徒弟。
”李相夷的目光在她繃帶處頓了頓，剛要開口就被李相顯拉住。
兄長對著少女拱手：“在下李相顯，這是舍弟李相夷。勞煩蘇姑娘引路。
”竹屋的門 “吱呀” 一聲開了，漆木山拄著拐杖站在門檻邊，白須在霧氣里飄得像團(tuán)雪。
“來了就進(jìn)來吧。” 老人的聲音像山澗的石頭，“青嵐，把藥爐再燒旺些。
”蘇青嵐應(yīng)了聲，轉(zhuǎn)身往灶房走。經(jīng)過李相夷身邊時，他聞到她袖間飄來的草藥香，
混合著淡淡的竹露氣息。這味道讓他想起幼時母親熬藥的小廚房，
心里忽然泛起點莫名的暖意。拜師禮很簡單。漆木山用沾了朱砂的筆，
在三個年輕人手背上各點了個紅點。“入我門下，先學(xué)醫(yī)，再學(xué)武。
” 老人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記住，醫(yī)能救人，武能護(hù)己，但若心術(shù)不正，
兩樣皆是兇器。”李相夷的指尖在紅點上蹭了蹭，抬頭時正好撞見蘇青嵐看過來的目光。
少女沖他眨了眨眼，嘴角彎起個淺淺的梨渦，像藏了片清晨的陽光。
第二章 藥碾與劍穗藥廬的石碾子重得驚人。李相夷握著木柄轉(zhuǎn)了三圈，額角就沁出了汗。
蘇青嵐坐在對面篩藥粉，竹篩晃動的頻率均勻得像鐘擺，她的手指纖細(xì)卻穩(wěn)，
抓起藥材的分量分毫不差?！傲Φ酪迷谑滞?，不是胳膊。” 少女忽然開口，
放下竹篩走到他身后，“像這樣……”她的掌心覆在他手背上，帶著藥草的微涼。
李相夷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木柄在手里滑了半寸，碾子里的當(dāng)歸碎末撒出來些。“專心點。
” 蘇青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點促狹的笑意，“不然今晚又要被師父罰抄醫(yī)書。
”李相顯端著剛煎好的藥走進(jìn)來，正好看見這一幕。他把藥碗放在桌上，
目光在弟弟發(fā)紅的耳尖上轉(zhuǎn)了圈，不動聲色地咳嗽了兩聲。蘇青嵐立刻收回手，
轉(zhuǎn)身去收拾撒出來的藥末?！跋囡@哥的藥好了？” 她的聲音比剛才高了些，
“我去給師父送過去?！钡壬倥纳碛跋г谥窭缺M頭，
李相顯才拿起藥碾子：“青嵐姑娘的醫(yī)術(shù)快趕上師父了?！?他頓了頓，看向弟弟，
“她三歲時被毒蛇咬傷，是師父救了她，從此就跟著師父學(xué)本事。
”李相夷 “哦” 了一聲，重新握住木柄。當(dāng)歸的藥香混著蘇青嵐留下的氣息，
在鼻尖縈繞不去。他忽然想起昨天在練武場，
看見她腰間掛著的劍穗 —— 是用曬干的青嵐草編的，在風(fēng)里飄得像只綠色的蝴蝶。
傍晚練劍時，李相夷的動作格外利落。他的 “相夷劍” 已初窺門徑，
劍尖劃破空氣的聲響帶著銳氣。蘇青嵐坐在場邊的石頭上，手里拿著針線縫補(bǔ)劍套，
目光時不時往他身上瞟。“手腕再沉些?！?她忽然揚聲，“你這招‘穿云’太飄，
好看是好看，實戰(zhàn)時容易被對方借力。”李相夷的劍尖頓了頓，險些被劍氣帶偏。
他收劍回鞘，走到她面前：“那蘇姑娘倒是示范下？”少女放下針線，
拿起靠在石頭邊的竹劍。她的身形比李相夷纖細(xì)，握劍的姿勢卻穩(wěn)如磐石。
青嵐草劍穗在腕間翻飛，竹劍點地的瞬間，身形已如柳絮般飄出丈許，
正是 “穿云” 的起手式，卻比李相夷的版本多了三分韌性。“看到了？” 她收勢站定，
額角沁出細(xì)密的汗珠，“力要藏在柔里，像水一樣?！崩钕嘁暮鋈挥X得，
這山間的霧氣好像都落在她眼睛里了，亮得讓人移不開視線。他剛要說話，
就聽見李相顯在廊下喊吃飯，只好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晚飯時，
漆木山看著三個弟子：“下月山下的鎮(zhèn)子里有廟會，你們?nèi)ゲ少I些藥材。
” 他的目光在蘇青嵐和李相夷之間轉(zhuǎn)了圈，“青嵐帶相夷去，相顯留下整理藥圃。
”李相夷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眼角的余光瞥見蘇青嵐正低頭喝湯，耳根微微泛紅。
第三章 青嵐如舊下山的路比來時好走些。蘇青嵐背著竹簍走在前面，
青嵐草劍穗在身后晃悠。李相夷跟在她身后，看著她踩過溪石的背影，
忽然覺得這畫面比師父畫的山水圖還好看?！扒懊婢褪乔屣L(fēng)鎮(zhèn)了?！?蘇青嵐停下腳步，
轉(zhuǎn)身指著遠(yuǎn)處的炊煙，“鎮(zhèn)上的張記藥鋪最公道，就是掌柜的愛打聽事。
”李相夷走到她身邊，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鎮(zhèn)子的輪廓在晨霧里若隱若現(xiàn)，像幅水墨畫。
“你經(jīng)常下山？” 他問。“嗯。” 少女點頭，“師父的藥田需要的種子，
還有山下村民的小病小痛，都是我來處理。” 她忽然笑了，“上次來，
還聽見有人說咱們青竹山有仙女，其實就是我去買胭脂。
”李相夷的腦海里立刻浮現(xiàn)出她抹胭脂的樣子，心跳又開始不規(guī)律。他慌忙轉(zhuǎn)頭看別處，
正好看見個賣糖畫的攤子，攤主手里的銅勺在青石板上游走，很快畫出條栩栩如生的龍。
“想吃？” 蘇青嵐看出他的心思，從錢袋里摸出兩個銅板，“我請你。
”糖畫的甜香在舌尖化開時，李相夷忽然覺得這味道和蘇青嵐很像 —— 清清爽爽的，
帶著點讓人舒服的甜。他看著少女咬著糖蝴蝶的側(cè)臉，陽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細(xì)小的陰影。
采買藥材時，張掌柜果然拉著蘇青嵐問東問西?！扒鄭构媚铮@是你師弟？
” 老頭瞇著眼睛打量李相夷，“一表人才啊，跟你倒是般配。
”蘇青嵐的臉 “騰” 地紅了，抓起藥包就往外走。李相夷跟在她身后，
聽見她小聲嘟囔：“老不正經(jīng)的。”回山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
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偶爾會在溪石上重疊在一起。走到半山腰的瀑布前，
蘇青嵐忽然停下腳步。“你看這水。” 她指著瀑布下的深潭，“看著柔和，
底下的石頭卻被沖得光滑?！?她轉(zhuǎn)頭看向李相夷，眼里的認(rèn)真像淬了光，“劍法也是這樣，
太剛易折。”李相夷忽然明白，她是在教他劍法的真諦。他看著潭水里兩人的倒影，
鼓起勇氣說：“你的劍穗…… 很好看?！碧K青嵐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摸了摸腰間的青嵐草。
“這是師父教我編的?！?她的聲音低了些，“青嵐草耐旱，就算干了也不容易碎。
”那天晚上，李相夷躺在床上，鼻尖似乎還縈繞著青嵐草的氣息。
隔壁傳來李相顯翻書的聲音，他忽然想起兄長白天看他的眼神，臉頰又開始發(fā)燙。
第四章 劍試青竹初夏的雨來得又急又猛。藥廬的屋頂被打得噼啪響，
李相夷看著窗外的雨簾，手里的醫(yī)書一個字也看不進(jìn)去。蘇青嵐今天去后山采藥，
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皠e晃了?！?李相顯放下手里的藥碾子，“青嵐熟悉山路，不會有事的。
”話雖如此，李相夷還是坐不住。他抓起油紙傘剛要出門，
就看見竹廊盡頭出現(xiàn)個狼狽的身影。蘇青嵐的衣服全濕透了，懷里卻緊緊抱著個藥簍，
里面的七葉一枝花完好無損。“你回來了！” 李相夷沖過去，把傘舉到她頭頂，
“怎么淋成這樣？”“雨太大，躲了半天才找到避雨的山洞?！?蘇青嵐打了個噴嚏，
嘴角卻帶著笑意，“找到七葉一枝花了，師父的藥引齊了?！逼崮旧綇睦镂葑叱鰜恚?/p>
看著孫女凍得發(fā)紫的嘴唇，眉頭皺了起來：“胡鬧！趕緊去換衣服，我去煎姜湯。
”蘇青嵐換好衣服出來時，頭發(fā)還濕漉漉的。李相夷把烤熱的帕子遞過去，
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臉頰，燙得像火。“謝謝?！?少女接過帕子，
低頭擦頭發(fā)的動作有些僵硬。那天晚上，蘇青嵐果然發(fā)起了高燒。李相夷守在她床邊，
看著她燒得通紅的臉頰，心里的自責(zé)像潮水般涌來。他要是早點去找她就好了?！皠e自責(zé)。
” 李相顯端著藥碗走進(jìn)來，把他拉到門外，“青嵐就是這樣，認(rèn)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 他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她常說，你身上有股勁，像年輕時的師父?！崩钕嘁幕氐酱策?，
看著蘇青嵐干裂的嘴唇，小心翼翼地用棉簽沾了水給她潤唇。少女的睫毛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