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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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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亮,梅嶺的晨霧還未散盡,帶著清冽的草木香。

我將那卷《削藩弊政十疏》用油布裹了三層,緊緊貼身藏好。

這東西的分量,比我這條命還重。

梅娘子為我們備下了行囊,是兩套半舊不新的衣物,還有一些碎銀和干糧。

我換上一身杭綢直裰,扮作南下販茶的富商,蘇晚則是一身素雅的襦裙,成了我體弱多病的妹妹。

裴九淵依舊是護衛(wèi)打扮,只是眼神收斂了鋒芒,多了幾分江湖草莽的沉郁。

臨行前,梅娘子拉住蘇晚,將一枚小小的蓮子玉佩塞進她手里:“這是你娘當年的東西,她說蓮子心中苦,熬過去,就是一世清甜。到了金陵,萬事小心。”她又轉(zhuǎn)向我,目光銳利如針,“漕幫的人,認錢也認人,但更認規(guī)矩。順安號的船老大外號‘江上蛟’,脾氣古怪,你們的接頭人只負責引薦,能不能上船,看你們自己的造化?!?/p>

我心頭一凜,鄭重點頭。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尤其是在龍蛇混雜的漕運碼頭。

我們辭別梅娘子,循著山間小路下山。

晨光熹微,揚州城郭的輪廓在霧氣中若隱若現(xiàn),像一頭蟄伏的巨獸。

東廠的主力雖被調(diào)走,但城中必然還留有眼線。

我們繞開官道,專挑僻靜處走,每過一個路口,裴九淵都會借著系鞋帶的功夫,不動聲色地觀察許久。

一路無話,氣氛卻緊繃得像一根即將斷裂的琴弦。

終于,在日頭升起前,我們趕到了運河邊的碼頭。

這里早已是人聲鼎沸,搬運工的號子聲、船老大粗聲大氣的叫罵聲、車輪滾滾的摩擦聲混雜在一起,充滿了鮮活而混亂的煙火氣。

腥咸的河風撲面而來,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的波瀾。

按照梅娘子的指點,我們在碼頭西側(cè)一棵歪脖子柳樹下,找到了那艘名為“順安號”的貨船。

它比周圍的船都要大上一圈,船身漆黑,桅桿高聳,像一頭沉默的巨獸趴在水面上。

船頭站著一個精瘦的漢子,正拿一塊布擦拭著船舷的銅環(huán),他便是我們的接頭人。

他看到我們,只是微微點頭,便引著我們朝跳板走去。

可我們剛踏上跳板,一個魁梧的身影便攔住了去路。

那人赤著上身,肌肉虬結(jié),一道猙獰的刀疤從左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頜,生生將一張臉劈成兩半。

他嘴里叼著根草莖,眼神輕蔑地在我們身上掃過,最后停在我的臉上。

“老七,”他聲音嘶啞,像砂紙磨過木頭,“梅娘子的人情,我給了。但順安號的規(guī)矩,不能破?!?/p>

引路的漢子面露難色,低聲道:“疤哥,這是……”

“我管你這是誰,”被稱作“疤哥”的男人打斷了他,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指了指船舷邊掛著的一排黑鐵魚叉。

“順安號不載閑人,想上船,總得露兩手真本事?!?/p>

我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更新時間:2025-08-06 19:15: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