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陽光熱烈。
我們租的木板房卻透不進(jìn)一絲光亮。
搖晃的白熾燈下,我媽夾著胳膊,我托住腿,硬是把我爸從二樓拽到了一樓。
年久失修的木樓梯吱呀作響,掩蓋住了我小聲啜泣。
那年我七歲,沒了父親,也沒了肆意哭泣的資格。
后門停了一輛三輪車,是我爸的謀生工具,如今用來送他最后一程。
到了垃圾場,我媽把尸首扔到旁邊,蒼蠅一窩蜂圍上來,我一邊驅(qū)趕,一邊聽她崩潰咆哮:「那是你親哥啊,五百塊都不出,就讓他爛在垃圾場嗎?!」
掛了電話,我媽走過來冷冷道:「等會兒見到人就跪下,用力哭,知道沒?」
我松開我爸的手,木然地點(diǎn)頭。
那一天,我媽帶著我,挨家挨戶地乞討。
我不知道跪了幾次,磕了多少頭,哭了多少場,才討來了 532 塊。
我媽抓著一大堆零錢,啞著嗓音說:「還不夠啊……」
后來,我們走到村口教堂。
那天正值周六,教堂里一堆人做禮拜。我們站在屋檐下等,大雨滂沱,我腦子里全是我爸躺在垃圾堆的畫面。
這么大的雨,蒼蠅應(yīng)該都跑了吧?
我爸的身體,也該涼透了吧?
九點(diǎn)散會。
教會老師一出來,我媽立馬拽我跪下。
她說自己是虔誠教徒,現(xiàn)在老公死了,四個孩子養(yǎng)不活,請教會幫幫忙。
明明在這之前,她信佛。
我哭啞了,跪在那兒說不出話。
我媽用力錘了我一下:「哭啊,你爸死了,連火化都沒錢,你啞巴了?!」
最后,教會老師攔住了她,拿出一千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