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克阿瑟的雪茄煙灰落在裕仁的御批文件上,
燙穿了“萬世一系”的金箔。
當林辰在記者面前按下錄音機播放鍵時,
整個同盟國陣營的槍口都轉(zhuǎn)向了東京皇居。
裕仁砸碎收音機的瞬間,
聽見窗外傳來藝伎的驚叫——
皇宮護城河上漂浮著無數(shù)白紙折成的骨哨,
正隨著黑潮寒流發(fā)出凄厲的嗚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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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克阿瑟指間的哈瓦那雪茄,燃著暗紅的火光,如同凝固的血滴。裊裊青煙在寬敞的、鋪著厚地毯的菲律賓盟軍司令部辦公室內(nèi)盤旋,混合著皮革、咖啡和高級煙草的氣息。然而,這些往日能讓他心神松弛的味道,此刻卻絲毫無法驅(qū)散他心頭那如同西伯利亞寒流般的冰冷與沉重。
他面前寬大的桃花心木辦公桌上,攤放著的不是作戰(zhàn)地圖,而是一份打開的、裝訂精致的英文譯稿。譯稿最上方,是那張被高清翻拍、細節(jié)纖毫畢現(xiàn)的文件照片:石井四郎親筆上奏的日文原文,以及旁邊,那枚如同血痂般刺眼的“天皇御璽”朱紅印章!照片下方,是英文翻譯的奏章核心內(nèi)容——“育種計劃”、“種子V型”、“特殊母體”、“新生體定向培育”、“痛覺神經(jīng)鈍化97%”、“攻擊性及服從性完美契合”、“終級機能提取”、“神經(jīng)元活體凍存”、“為帝國千年計,準其所請”……
雪茄煙灰無聲地墜落,恰好落在那枚放大的“天皇御璽”印章照片上。熾熱的余燼瞬間將精致的印刷金箔燙穿一個小洞,邊緣焦黑卷曲,冒起一絲微不可查的青煙,如同一個小小的、正在潰爛的傷口,無聲地侵蝕著那個象征著“萬世一系”、“神圣不可侵犯”的圖騰。
麥克阿瑟的目光死死釘在那潰爛的焦痕上,久久沒有移動。他保持著這個姿勢已經(jīng)很久了,久到那支價值不菲的雪茄即將燃盡。他那張慣常帶著傲慢與自信、被太平洋海風和硝煙雕刻得棱角分明的臉上,此刻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種被強行壓抑的、近乎石化的冰冷。這種冰冷,比他第一次看到巴丹死亡行軍照片時更甚,比他得知珍珠港被偷襲時更沉。那是一種……面對人類道德深淵最底層時,所產(chǎn)生的、源自靈魂的戰(zhàn)栗與厭惡。
“將軍?”他的首席參謀,查爾斯·威洛比少將,小心翼翼地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聲音干澀,“馬尼拉廣播電臺的直播連線……還有三分鐘。中國方面堅持……要求由那位獲得證據(jù)的指揮官,林辰中校,親自播放錄音……”威洛比的目光掃過桌上那份文件,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了一下,“您看……”
麥克阿瑟緩緩抬起眼皮。那雙銳利的藍眼睛深處,此刻燃燒著一種冰冷的、足以焚毀一切的火焰。他沒有看威洛比,目光依舊釘在文件上那枚被燙穿的御璽上。
“接通?!丙溈税⑸穆曇舻统恋萌缤瑦灷自谠茖又袧L動,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告訴電臺,我要聽現(xiàn)場!所有頻率!同步轉(zhuǎn)播!讓東京!讓全日本!讓全世界!都給我聽清楚!”他猛地抓起桌上的鍍金裁紙刀,刀尖狠狠戳在文件照片上裕仁的御批文字旁,鋒利的刀刃瞬間刺穿了厚實的紙張!
“是!將軍!”威洛比凜然應道,立刻轉(zhuǎn)身傳達命令。
幾乎在命令下達的同時,桌上的加密專線電話刺耳地尖叫起來!麥克阿瑟一把抓起聽筒。
“麥克阿瑟將軍!這里是華盛頓!總統(tǒng)先生需要您立刻對那份‘天皇文件’……”電話那頭是陸軍部長史汀生急促的聲音。
麥克阿瑟粗暴地打斷了對方,聲音斬釘截鐵,如同在戰(zhàn)場上發(fā)布總攻令:“亨利!告訴富蘭克林!那不是文件!那是魔鬼的契約!是用嬰兒骨頭寫成的!現(xiàn)在!給我接五角大樓!接戰(zhàn)略轟炸司令部!立刻!馬上!”
他的目光轉(zhuǎn)向辦公室墻壁上那幅巨大的太平洋戰(zhàn)區(qū)地圖。代表著日本本土的島嶼群上,無數(shù)代表美軍轟炸目標的小旗密密麻麻。他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探照燈,瞬間鎖定了地圖上東京灣沿岸那片區(qū)域——皇宮、皇居、明治神宮……這些原本被小心翼翼地排除在毀滅清單之外的“文化象征”。
麥克阿瑟握著裁紙刀的手猛地揚起,刀尖帶著破空之聲,狠狠劃過地圖上東京皇居的位置!鋒利的刀刃在精心繪制的圖紙上撕開一道猙獰的裂口!
“坐標修正!給我聽著!”麥克阿瑟對著話筒,聲音如同淬火的鋼鐵,每一個字都帶著毀滅的意志,“優(yōu)先序列變更!東京!皇宮區(qū)域!所有關(guān)聯(lián)建筑!明治神宮!給我列入第一優(yōu)先級燃燒彈覆蓋區(qū)!飽和攻擊!我要那里!在審判開始之前!就變成一堆冒煙的瓦礫!讓那個躲在皇宮里的‘神’,好好聽聽!他親手批準的‘骨頭樂章’,是怎么變成他的葬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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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中央廣播電臺地下深處的直播密室。空氣凝重得如同灌滿了鉛。
密不透風的房間里,幾盞大功率聚光燈將中央的講臺照得一片慘白。臺下,幾十名中外記者擠在一起,長槍短炮般的照相機鏡頭對準前方,鎂光燈不時閃起刺眼的白光,在凝重的氣氛中更添幾分焦灼。講臺上沒有多余陳設,只有一架老式的、金屬外殼的錄音機,旁邊放著一個敞開的墨綠色公文箱,里面靜靜躺著那盒黑色的錄音帶。
林辰站在講臺旁,沒有穿筆挺的軍裝,只穿著一身洗得發(fā)白、袖口和胸前還帶著深褐色陳舊血漬的八路軍灰布軍裝。他左臂的傷口用繃帶吊著,臉色蒼白,嘴唇緊抿,那道從肩頭蜿蜒至手肘的傷疤在強光下如同一條猙獰的蜈蚣。他沒有看臺下神色各異的記者,目光低垂,落在錄音機冰冷的按鍵上。他的指尖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抖,仿佛那按鍵重若千鈞。
公文箱里,那本素白的硬皮筆記本被風吹開了一頁,上面用稚嫩而扭曲的字跡寫滿了日文假名,其中一行被紅筆重重圈出:“……骨が…歌ってるみたい…”(骨頭……好像在唱歌……)旁邊還有用鉛筆標注的潦草中文翻譯。
時間仿佛凝固。只有記者們壓抑的呼吸聲和相機快門的輕微咔嚓聲。
“林先生!我是美聯(lián)社記者霍華德!”一個金發(fā)碧眼、穿著考究西裝的美國記者猛地站起來,聲音帶著質(zhì)疑和急切,“您和您的組織指控日本天皇直接批準了反人類的活體實驗!證據(jù)就是這份所謂的‘御批’文件和這盒錄音帶!您如何證明它們的真實性?而不是……”他頓了頓,環(huán)視四周,“某種戰(zhàn)時宣傳?”
林辰緩緩抬起頭。他的目光沒有憤怒,只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如同冰封湖面般的平靜。那平靜之下,卻蘊含著足以讓任何喧囂瞬間凍結(jié)的力量。
“證明?”林辰的聲音響起,干澀、沙啞,卻清晰地穿透了整個密室,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證明就在各位的耳朵里?!彼麤]有再看霍華德,也沒有看任何人。他伸出那只布滿老繭、沾著血污的手,食指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卻又無比決絕的力量,輕輕按下了錄音機的播放鍵。
咔噠。
輕微的機械聲響起。
接著,是沙沙的空白噪音。
所有記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質(zhì)疑、期待、不安……各種情緒交織。
然后——
那個溫柔得如同慈父、卻又帶著詭異蠱惑力的中年男聲響起(日語):
“さあ、種子-003くん、怖がらないで…ほら、見てごらん…これはとても特別な機械なんだよ…君が天皇陛下のために奏でる、素晴らしい音楽を録音するんだ…”(來,種子-003君,不要害怕…看,這是一臺很特別的機器…它會錄下你為天皇陛下奏響的美妙樂章…)
密室里的空氣驟然一緊!
緊接著,是那個稚嫩的、帶著巨大困惑和哭腔的童聲(日語,生硬口音):
“お醫(yī)者さん…お母さんは?ここ…痛い…骨が…歌ってるみたい…”(醫(yī)生…媽媽呢?這里…好痛…骨頭…好像在唱歌…)
溫柔的聲音(更加柔和):
“歌?ああ…それは素晴らしい!種子-003くんの骨が奏でる歌は、天皇陛下が一番お好きな聖戦の楽章なんだよ!君は立派な戦士だ!立派な楽器なんだ!”(唱歌?啊…那太棒了!種子-003君骨頭唱的歌,正是天皇陛下最愛的圣戰(zhàn)樂章?。∧闶亲畎舻膽?zhàn)士!最棒的樂器!)
背景里,金屬器械碰撞的冰冷聲響隱約可聞……
童聲陡然拔高、扭曲、充滿了無法形容的極致的痛苦和恐懼:
“やめて!痛い!骨が!骨が壊れる——!ママ——!!”(不要!好痛!骨頭!骨頭要碎了——!媽媽——!?。?/p>
尖叫聲凄厲刺耳,如同鋼針狠狠扎進每一個聽眾的耳膜!瞬間刺穿了所有質(zhì)疑!刺穿了所有所謂的文明外衣!
“上帝啊……”
“我的天!”
“不……”
臺下發(fā)出一片壓抑不住的、充滿震驚和生理性不適的驚呼!幾個女記者臉色煞白,捂住了嘴?;羧A德臉上的質(zhì)疑瞬間凍結(jié),化為極度的驚駭和難以置信!鎂光燈瘋狂閃動,捕捉著這歷史性的一刻!
尖叫聲戛然而止!錄音機里只剩下單調(diào)的、持續(xù)不斷的機器嗡鳴聲,如同地獄的挽歌背景音。
接著,是那個醫(yī)生似乎松了口氣的、近乎愉悅的低語:
“よし…神経反応記録完了…次の刺激レベルへ…”(好…神經(jīng)反應記錄完畢…進入下一刺激層級…)
錄音到此結(jié)束。只剩下沙沙的空白噪音,在死寂的密室里無限放大。
林辰的手指依舊按在停止鍵上。他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地抬起眼,目光掃過臺下每一個陷入巨大震驚、甚至有些失魂落魄的記者。他的眼神平靜,但那平靜之下,是無邊無際的悲愴和一種無需言說的控訴——這就是你們要的證明!一個孩子在魔鬼的實驗室里,骨頭被敲碎時發(fā)出的“圣戰(zhàn)樂章”!
“啪嗒!”
霍華德手中的筆記本掉在了地上。他渾然不覺,只是死死地盯著臺上那個穿著帶血軍裝、如同從地獄歸來的中國軍人,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所有的質(zhì)疑,在那一刻被徹底碾碎!
短暫的死寂后,如同火山爆發(fā)!
“林先生!錄音里提到的‘天皇陛下’是否就是裕仁天皇?文件上的御璽如何驗證?”
“那些‘種子’孩子在哪里?他們還活著嗎?”
“日本政府對此有何回應?裕仁天皇是否知情?”
“盟軍將采取何種行動?是否會直接追究天皇的戰(zhàn)爭責任?”
無數(shù)的問題如同炮彈般砸向講臺。記者們激動地向前擁擠,試圖離真相更近一步。
林辰緩緩抬起手,示意安靜。他拿起講臺上那本攤開的、寫著“骨が…歌ってるみたい…”的素白筆記本,舉到聚光燈下。
“這是從魔窟核心找到的,一個被當作‘種子’培育的孩子的日記。”林辰的聲音依舊沙啞,卻帶著一種穿透時空的力量,“他問醫(yī)生,為什么他的骨頭在唱歌。”林辰的目光掃過臺下,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現(xiàn)在,全世界都聽到了這‘歌聲’?!彼nD了一下,目光如同淬火的利刃,“至于行動?血債,只能用血來償。魔鬼的契約,必須由簽訂者親手撕毀!審判,不會缺席!無論他躲在多么神圣的宮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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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示印S膸欤ǚ揽昭隗w改建的書齋)。
沉重的天鵝絨窗簾隔絕了外界的光線,也隔絕了外面世界的喧囂。書齋內(nèi)只點著幾盞昏暗的座燈,光線幽暗,空氣里彌漫著陳年線裝書、昂貴熏香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古墓般的沉寂氣息。
裕仁天皇穿著素色的和服,背對著門口,站在巨大的、鑲嵌著螺鈿的紫檀木書架前。他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佝僂。書架最高處,供奉著一個被明黃色綢緞覆蓋的紫檀木盒——里面是象征皇權(quán)的三神器之一“天叢云劍”的復制品。
書齋中央的矮幾上,一臺最新式的美國產(chǎn)飛歌牌收音機正在播放著NHK的晚間新聞。播音員的聲音竭力保持著平穩(wěn),卻依舊無法掩飾那透骨而出的恐慌:
“……對于中國重慶方面今日廣播中,所宣稱的所謂‘天皇御批活體實驗文件’及‘殘忍錄音’,宮內(nèi)廳及大本營已發(fā)表嚴正聲明,此系敵方卑劣無恥之惡意污蔑捏造!意在褻瀆天皇陛下神圣尊嚴,動搖帝國臣民抵抗意志!其心可誅!帝國全體軍民務須……”
“夠了?。?!”
裕仁猛地轉(zhuǎn)身!原本竭力維持的平靜蕩然無存!那張保養(yǎng)得宜、略顯蒼白的臉上,此刻因極致的暴怒和一種深沉的恐懼而扭曲變形!他抓起矮幾上一個精美的九谷燒瓷茶杯,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那臺聒噪的收音機!
“哐當——嘩啦——!”
收音機的外殼被砸出一個凹坑,瓷器碎片和滾燙的茶水四濺!刺耳的電流噪音瞬間取代了播音員的聲音,發(fā)出尖銳的嘶鳴!
“八嘎!廢物!一群廢物!”裕仁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在狹窄的書齋里急促地踱步,寬大的和服袖子帶倒了旁邊的青瓷花瓶,“石井!石井四郎這個蠢貨!廢物!文件!錄音!怎么會落到支那人手里?!御前親啟的箱子!他是怎么保管的?!朕要把他碎尸萬段!碎尸萬段!”
狂怒的咆哮在密閉的書齋里回蕩。侍立在角落里的侍從武官和侍從們嚇得噤若寒蟬,匍匐在地,額頭死死抵著冰冷的榻榻米,大氣不敢出。冷汗瞬間浸透了他們的后背。
“陛下息怒!陛下保重御體!”侍從長顫抖著聲音勸慰。
“息怒?!保重?!”裕仁猛地停下腳步,血紅的眼睛死死瞪著匍匐在地的侍從長,“麥克阿瑟的轟炸機!現(xiàn)在就在東京灣外面!他們要炸皇宮!炸朕的皇宮!還有那些西洋記者!那些盟國!他們在看朕的笑話!他們在等著審判朕!審判天皇!”他的聲音因極度的恐懼而變調(diào),“朕是神!是現(xiàn)人神!他們怎么敢?!怎么敢——!??!”
就在這時——
“啊——!”書齋外,隔著厚重的隔音門,隱隱傳來一聲女子驚恐到變調(diào)的尖叫!緊接著,是更多紛亂的驚呼和奔跑聲!
“外面何事喧嘩?!”裕仁正處于暴怒的頂點,厲聲喝問。
一個侍從連滾爬爬地拉開隔音門,臉色慘白如紙,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陛……陛下……護城河……護城河上……”
裕仁幾步?jīng)_到緊閉的、覆蓋著厚重防彈板的書齋窗戶前,猛地拉開窗簾一角!
窗外,是皇居深邃的護城河。往日平靜如鏡的水面,此刻在慘淡的月光和皇宮探照燈下,卻呈現(xiàn)出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
無數(shù)慘白的、用粗糙紙張折疊成的哨子狀物體,如同幽靈船隊般,密密麻麻地漂浮在漆黑的河面上!成千上萬!它們隨著東京灣涌來的冰冷黑潮寒流,起伏蕩漾,相互碰撞。
嗚——嗚——嗚——!
凄厲、尖銳、如同無數(shù)孩童夜啼、又如骨頭被寸寸碾碎般的嗚咽聲,正從那些漂浮的骨哨中,被寒流灌入,持續(xù)不斷地發(fā)出!那聲音匯聚成一片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充滿無盡怨念與控訴的死亡合奏,穿透了皇宮厚重的墻壁,穿透了裕仁的耳膜,如同冰冷的毒蛇,狠狠鉆進了他的心臟!
“骨……骨哨……”裕仁的身體猛地一晃,眼前發(fā)黑,死死抓住窗框才沒有摔倒。那凄厲的嗚咽聲,與數(shù)小時前廣播里那個孩子“骨頭碎了”的尖叫,瞬間在他腦海中重疊、放大!如同魔音灌腦!
“八嘎!是誰?!是誰干的!!”裕仁發(fā)出野獸般的嘶吼,聲音里充滿了被徹底刺穿偽裝的驚惶和歇斯底里,“撈上來!全部給朕撈上來!燒掉!一片紙也不許留!”
侍從們慌忙領(lǐng)命而去。
裕仁卻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氣,背靠著冰冷的防彈玻璃窗,緩緩滑坐在地。華麗的明黃色和服下擺拖在冰冷的木地板上。他雙手死死捂住耳朵,但那成千上萬骨哨發(fā)出的凄厲嗚咽,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無視一切阻隔,依舊清晰地、持續(xù)不斷地鉆進他的腦海,與錄音里孩子的尖叫、石井奏章上冰冷的文字、麥克阿瑟轟炸機的轟鳴、以及全世界鄙夷的目光,交織成一張巨大的、無形的網(wǎng),將他這位“現(xiàn)人神”死死困在中央,一點點絞緊!
昏暗的光線下,他那張因極度恐懼而扭曲的臉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現(xiàn)出無法掩飾的、屬于凡人的脆弱和絕望。什么萬世一系,什么神圣不可侵犯……在千千萬萬冤魂骨哨的嗚咽聲中,轟然崩塌。那嗚咽聲,是來自哈爾濱冰窟的控訴,是來自重慶廣播的審判序曲,更是……東京灣黑潮為日本帝國敲響的第一聲喪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