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我像是活在另一個世界。那個地鐵站深夜的恐怖“幻聽”成了揮之不去的夢魘，但隨之而來的“情緒聆聽”能力，卻像一把雙刃劍，時刻懸在我的頭頂。
在公司里，我像個驚弓之鳥。同事們臉上掛著職業(yè)化的微笑，但我能“聽”到他們面具下隱藏的算計、嫉妒、不耐煩，甚至是對我這個“老實人”的輕蔑。部門經(jīng)理老王，平時笑呵呵拍我肩膀說“小林辛苦了”，可我“聽”到的，是他內(nèi)心深處對項目進展緩慢的極度焦慮，以及對下屬能力的不信任，像冰冷的潮水，幾乎將我淹沒。隔壁工位的小張，抱怨著工資低、活兒多，我“聽”到的卻是他對晉升機會的渴望，以及對我這個“技術宅”可能搶了他風頭的隱隱敵意。這些聲音，不再是模糊的“音調(diào)”，而是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具體，像無數(shù)條冰冷的毒蛇，鉆進我的耳朵，纏繞著我的神經(jīng)。晚上回到出租屋，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用被子蒙住頭，試圖隔絕外界的一切，但那些“聲音”卻無孔不入，在腦海里瘋狂尖叫、低語、哭泣。我整夜整夜地失眠，眼下的黑圈越來越重，鏡子里的人，越來越陌生。
我的出租屋，這個曾經(jīng)讓我感到一絲安全感的避風港，現(xiàn)在卻像一個巨大的、充滿回聲的牢籠。窗簾緊閉，隔絕了外面的陽光和喧囂，也隔絕了最后一絲真實感?？諝庵袕浡菝婧退偃芸Х鹊幕旌蠚馕叮祀s著一種揮之不去的、屬于我自己的疲憊和絕望。桌上堆著吃剩的外賣盒，地上散落著揉皺的草稿紙，上面寫滿了混亂的、試圖理解這能力的公式和猜想，但都被我煩躁地撕碎、丟棄。唯一亮著的，是電腦屏幕幽藍的光，映著我慘白的臉。我蜷縮在椅子上，像一只受傷的野獸，警惕地環(huán)顧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空間。
我猛地灌了一口冰冷的咖啡，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卻絲毫無法麻痹我的神經(jīng)。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節(jié)奏越來越快，越來越急促，像是在敲打一面隨時會破碎的鼓。肩膀緊繃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重的阻力。突然，我抓起桌上的一個空礦泉水瓶，用盡全力狠狠砸向墻壁！“哐當！”一聲巨響，瓶子碎裂，塑料碎片和水花四濺。我劇烈地喘息著，胸口劇烈起伏，眼神空洞地望著地上的狼藉。發(fā)泄？還是絕望？我自己也說不清。
就在我?guī)缀跻贿@無形的壓力徹底壓垮時，一次偶然的“聆聽”，讓我捕捉到了一個極其微弱、但異常清晰的“聲音”。
那是在公司茶水間。我正對著窗外發(fā)呆，試圖從外面模糊的倒影中找到一點真實感。門開了，技術總監(jiān)陳總走了進來，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熟練地拿起咖啡機，開始煮咖啡。我下意識地“聆聽”。
起初，陳總的情緒是普通的、工作帶來的壓力和一絲放松的期待。但當他拿起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時，一股截然不同的情緒猛地炸開！那是一種強烈的、近乎狂熱的興奮！夾雜著極度的隱秘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殘忍！這股情緒如此突兀，如此強烈，瞬間蓋過了之前的所有情緒！我的心臟驟然停跳了一拍。
我“看”到（或者說“感知”到）陳總的手機屏幕上，快速閃過幾張照片。照片里是一個穿著緊身黑色連衣裙的年輕女人，側(cè)臉很美，但眼神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懼。她的鎖骨線條優(yōu)美，卻顯得異常脆弱。陳總的拇指在屏幕上滑動，動作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急切，他的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一下，眼神盯著屏幕，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充滿占有欲的弧度。他低聲對著手機自言自語，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但我卻“聽”得清清楚楚：“……終于……抓到你了……小狐貍……乖乖聽話……不然……”
“抓到你了……小狐貍……乖乖聽話……”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在我腦中炸開！恐懼！無法言喻的恐懼瞬間攫住了我！這不是簡單的騷擾！這……這像是在描述……一種控制！一種……囚禁？那個地鐵站里的“幻覺”場景，和陳總手機里那個女人的形象，瞬間重疊！那個被掐著脖子的女人……她是誰？陳總……他是什么人？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讓我渾身僵硬，連呼吸都停滯了。我猛地收回目光，假裝整理文件，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我必須立刻離開這里！立刻！
我?guī)缀跏翘右菜频碾x開了茶水間，腳步虛浮地回到自己的工位。冷汗浸濕了后背。陳總……他絕對有問題！那個“小狐貍”……她是不是就是地鐵站里看到的那個女人？她現(xiàn)在怎么樣了？一股強烈的、混雜著恐懼和憤怒的情緒在我胸中翻騰。我不能坐視不管！可我能做什么？報警？我有什么證據(jù)？我連自己這該死的能力都解釋不清！
我坐在工位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鍵盤，眼神卻空洞地望著屏幕上的代碼，一個字也看不進去。陳總……那個“小狐貍”……還有地鐵站里那個恐怖的“幻聽”……這一切之間，到底有什么聯(lián)系？我的“情緒聆聽”能力，難道是某種……鑰匙？能讓我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腦中滋生：我要查！查清楚陳總到底在做什么！查清楚那個“小狐貍”在哪里！查清楚這能力的真相！這不再是簡單的“活下去”，而是……卷入了一個我完全無法理解的旋渦。我必須抓住這個“機會”，無論它通向何方，是天堂還是地獄。
我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手指在鍵盤上敲擊的速度慢了下來，但每一次按鍵都帶著前所未有的決心和力量。我打開公司的內(nèi)部通訊錄，找到陳總的資料。又打開一個隱秘的瀏覽器窗口，輸入了一個我知道的、但從未使用過的、需要特殊權限才能訪問的內(nèi)部數(shù)據(jù)庫地址。用戶名和密碼……我屏住呼吸，手指微微顫抖著，快速輸入了那組我爛熟于心、卻從未動用的備用管理員賬號——這是我當初參與某個核心項目時，為了應急設置的權限，后來項目結(jié)束，權限被收回，但我偷偷記下了賬號密碼。按回車鍵。
頁面加載……加載……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加載完成！數(shù)據(jù)庫的界面出現(xiàn)在眼前！里面是公司內(nèi)部的一些高度機密項目檔案、人員背景深度調(diào)查記錄、以及……一些標注為“特殊觀察對象”的加密文件列表！我的呼吸驟然停止！我的機會……就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