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歌手大賽當晚,禮堂座無虛席。周沉擠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看著舞臺上光彩奪目的許沐晴。她穿著一條銀灰色的亮片連衣裙,頭發(fā)盤起,露出修長的脖頸,在聚光燈下像一顆璀璨的星辰。
"下面有請評委代表,學生會副主席陳墨學長發(fā)言!"許沐晴的聲音清亮悅耳,帶著專業(yè)的微笑將話筒遞給走上臺的陳墨。
陳墨一身剪裁得體的深藍色西裝,接過話筒時手指似有意似無意地擦過許沐晴的手背。周沉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謝謝我們美麗的主持人。"陳墨面向觀眾,嘴角掛著自信的微笑,"正如許沐晴學妹所說,音樂是心靈的橋梁..."
周沉看著臺上默契互動的兩人,胸口發(fā)悶。陳墨每說幾句話就會看向許沐晴,眼神中的欣賞毫不掩飾。而許沐晴...周沉不確定她是否回應(yīng)了那種目光,距離太遠,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比賽進行到一半,周沉的手機震動起來。是王睿發(fā)來的消息:"實驗室等你調(diào)試代碼,死哪去了?"
周沉這才想起今天約好要和計算機系的隊友們通宵完善參賽項目。他最后看了一眼臺上談笑風生的許沐晴,悄悄離開了禮堂。
秋夜的風已經(jīng)帶上了涼意,周沉拉上外套拉鏈,低頭快步走向?qū)嶒灅?。突然,前方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聲。他抬頭,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站在路燈下——許沐晴披著一件單薄的外套,正彎腰咳嗽,肩膀劇烈抖動著。
"許沐晴?"周沉快步上前,"你怎么在這?比賽不是還在..."
許沐晴猛地轉(zhuǎn)身,臉上還帶著未褪去的痛苦表情??吹街艹?,她迅速挺直了腰背,擠出一個笑容:"中場休息,我...出來透口氣。"
近距離看,周沉發(fā)現(xiàn)她妝容精致的臉透著不自然的蒼白,眼下有濃重的陰影。"你生病了?"他忍不住問。
"沒事,只是有點累。"許沐晴擺擺手,突然又是一陣咳嗽,她急忙從口袋里掏出一塊手帕捂住嘴。
咳嗽停止后,她迅速將手帕塞回口袋,但周沉還是瞥見了一抹刺眼的紅色。
"你咳血了?"周沉聲音陡然提高,"得去醫(yī)院!"
"噓!"許沐晴緊張地環(huán)顧四周,"別大驚小怪,只是喉嚨有點發(fā)炎。"她看了一眼手表,"我得回去了,下半場要開始了。"
"可是—"
"真的沒事,"許沐晴打斷他,勉強笑了笑,"對了,謝謝你來看比賽。"她猶豫了一下,輕輕碰了碰周沉的手臂,"這周末...還能繼續(xù)幫我補習高數(shù)嗎?"
周沉點頭,盡管他知道周末應(yīng)該全力準備即將到來的編程比賽。"當然。"
許沐晴的眼睛亮了一下,像是松了一口氣:"老地方,圖書館三樓。"說完,她轉(zhuǎn)身快步走向禮堂,背影在路燈下顯得格外單薄。
周沉站在原地,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后。那塊帶血的手帕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
周末,許沐晴沒有出現(xiàn)在圖書館。周沉等了兩個小時,發(fā)了三條消息,都沒有回復(fù)。正當他收拾書本準備離開時,手機終于響了。
"周沉,對不起!"許沐晴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鼻音,"我媽病情突然惡化,我在醫(yī)院陪護,這幾天可能都沒法見面了。"
"需要幫忙嗎?"周沉立刻問,"我可以—"
"不用了,"許沐晴打斷他,"只是...能麻煩你把這幾天的課堂筆記發(fā)我嗎?特別是周三那節(jié)數(shù)理統(tǒng)計..."
"我給你送過去吧,"周沉說,"醫(yī)院在哪?"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好吧,謝謝你。市第三醫(yī)院,內(nèi)科7樓23床。"
掛斷電話,周沉立刻回宿舍整理了所有筆記,還去食堂打包了一份營養(yǎng)餐。騎車去醫(yī)院的路上,他想起許沐晴咳血的樣子,心頭一緊。
市第三醫(yī)院是家老舊的公立醫(yī)院,電梯慢得令人心焦。周沉找到7樓23床,輕輕敲了敲半開的門。
"請進。"一個虛弱的女聲傳來。
周沉推門而入,看到一位瘦削的中年女性靠在病床上,臉色蠟黃,但眉眼間依稀能看出許沐晴的影子。病房里沒有許沐晴的身影。
"您好,我是許沐晴的同學,"周沉有些局促地說,"來給她送筆記。"
"晴晴去藥房拿藥了,"許母微笑著示意周沉坐下,"你是周沉吧?她常提起你。"
周沉心跳漏了一拍:"她...提起我?"
"說你數(shù)學很好,經(jīng)常幫她補習。"許母咳嗽了幾聲,"謝謝你照顧她,這孩子太要強,什么都不肯說..."
正說著,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許沐晴拎著一袋藥走了進來??吹街艹粒黠@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歉意的表情:"對不起,拿藥排隊耽誤了。"
她比上次見面時更憔悴了,眼睛紅腫,像是哭過。周沉默默遞上筆記和飯盒:"還熱著。"
許沐晴接過飯盒,手指微微發(fā)抖:"謝謝..."她聲音哽咽,迅速低下頭。
"我去打點熱水。"許母突然說,艱難地挪下床。周沉想幫忙,但許母擺擺手,拄著拐杖慢慢走出了病房。
房間里一時只剩下他們兩人。許沐晴仍低著頭,肩膀微微顫動。
"你媽媽...什么?。?周沉輕聲問。
"慢性腎功能不全,"許沐晴深吸一口氣,努力控制聲音平穩(wěn),"需要定期透析,最近...可能要考慮移植手術(shù)。"
周沉醫(yī)學知識有限,但知道這不是小病。"醫(yī)藥費...很貴吧?"
許沐晴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警覺:"為什么這么問?"
"我...我只是..."周沉一時語塞。
"林妍跟你說了什么?"許沐晴聲音冷了下來。
周沉不知如何回答。就在這時,病房外傳來許母和醫(yī)生的談話聲,門沒關(guān)嚴,聲音清晰地傳了進來。
"...許女士,您這次的押金已經(jīng)用完了,需要再交兩萬..."
"我知道,王醫(yī)生,再寬限幾天,我正在籌錢..."
"不是我不通融,醫(yī)院有規(guī)定。而且您應(yīng)該考慮盡快安排移植手術(shù)了,拖下去只會更麻煩..."
"手術(shù)費要多少?"
"前期準備加手術(shù)至少三十萬,這還不包括后續(xù)抗排斥藥物..."
許沐晴的臉色隨著門外的對話越來越蒼白。突然,她站起身,快步走出病房:"媽,您怎么自己出來了?"
周沉聽到她強作鎮(zhèn)定的聲音:"王醫(yī)生,我們明天就去交錢,請您繼續(xù)給我媽媽治療..."
周沉坐在病房里,心如刀絞。三十萬。對還是學生的他們來說,這簡直是天文數(shù)字。他想起陳墨手腕上的名表,想起林妍那句"她需要的是能改變她命運的人"。
許沐晴扶著母親回到病房時,已經(jīng)換上了平靜的表情,但周沉注意到她眼眶更紅了。
"筆記我拿到了,謝謝你專程送來。"她語氣客氣而疏遠,"你...應(yīng)該還有事吧?"
明顯的逐客令。周沉點點頭,起身告辭。走出醫(yī)院時,天已經(jīng)黑了。他站在公交站臺,腦海中回放著許母和醫(yī)生的對話,回放著許沐晴強忍淚水的樣子。
第二天一早,周沉又來到醫(yī)院,帶著新鮮熬的粥和整理好的筆記。許沐晴看到他時明顯吃了一驚。
"你怎么..."
"今天的內(nèi)容很重要,"周沉平靜地說,"我想你可能沒時間去上課。"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周沉每天都會準時出現(xiàn)在醫(yī)院,帶著筆記和自制的營養(yǎng)餐。有時許沐晴在,有時只有許母。漸漸地,許沐晴不再問他為什么來,只是默默接過食物和筆記,輕聲道謝。
周五下午,周沉提前結(jié)束了實驗課,拎著一袋水果來到醫(yī)院。病房門虛掩著,他正要敲門,聽到里面?zhèn)鱽碓S沐晴的啜泣聲。
"媽,我不能再接受陳墨的錢了...他今天暗示要我跟他交往..."
"那就拒絕他,"許母的聲音虛弱但堅定,"咱們再想別的辦法..."
"什么辦法?"許沐晴的聲音破碎,"我們借遍了所有親戚,連房子都抵押了...醫(yī)生說您必須盡快手術(shù)..."
周沉的手懸在半空,進退兩難。最終,他輕輕放下水果,悄悄離開了。
周末是校際辯論賽的日子。周沉本不打算去,但想到許沐晴這周幾乎沒怎么練習,還是去了比賽現(xiàn)場。禮堂里人頭攢動,他找了個角落站著。
正方隊伍入場時,周沉幾乎認不出許沐晴。她化了濃妝掩蓋憔悴,挺直腰背走上臺,仿佛戴上了一張完美的面具。但當主持人宣布辯題時,周沉注意到她手指緊緊攥著稿紙,指節(jié)發(fā)白。
比賽開始,反方一辯發(fā)言犀利,幾個數(shù)據(jù)引用打得正方措手不及。輪到許沐晴時,她站起來,剛要開口,突然停頓了一下。禮堂里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盯著她。周沉看到她的肩膀微微發(fā)抖。
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許沐晴放下稿紙,即興發(fā)揮起來。她的反駁邏輯嚴密,例證生動,甚至引用了周沉前幾天輔導(dǎo)她時提到的一個數(shù)學理論。全場掌聲雷動。
最終,正方獲勝,許沐晴被評為最佳辯手。頒獎結(jié)束后,人群涌向獲獎隊伍祝賀。周沉站在遠處,看著許沐晴被團團圍住,陳墨第一個上前擁抱她,在她耳邊說了什么,引得她微微一笑。
周沉轉(zhuǎn)身準備離開,突然聽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回頭,看到許沐晴穿過人群向他跑來,獎杯還握在手里。
"周沉!"她氣喘吁吁地停在他面前,眼睛亮得驚人,"你來了!"
周沉點點頭:"恭喜你,表現(xiàn)得很棒。"
許沐晴突然上前一步,給了他一個擁抱。她身上有淡淡的香水味,混合著汗水的氣息,溫暖而真實。"謝謝你,"她在他耳邊輕聲說,"那些數(shù)學理論派上用場了。"
周沉僵在原地,雙手不知該往哪放。這個擁抱只持續(xù)了兩秒,但足以讓他心跳如雷。周圍不少人投來驚訝的目光,包括不遠處的陳墨,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我...我得回去了,"許沐晴后退一步,臉頰微紅,"隊里要慶祝..."
"去吧。"周沉勉強笑了笑。
許沐晴猶豫了一下:"明天...圖書館見?"
"好。"
看著許沐晴回到歡呼的隊伍中,周沉走出禮堂,深秋的陽光照在臉上,卻感覺不到溫暖。他知道許沐晴和陳墨之間有什么交易,知道她家庭的困境,卻無能為力。他只是一個普通學生,沒有陳墨的家世和人脈,能給許沐晴的只有筆記和自制便當。
第二天,周沉在圖書館等到天黑,許沐晴沒有出現(xiàn),也沒有任何消息。晚上十點,他收拾書本準備離開,手機突然震動。是林妍發(fā)來的一張照片——高檔餐廳里,許沐晴和陳墨坐在一起,面前是精致的餐點和紅酒。許沐晴穿著一條黑色連衣裙,頭發(fā)披散下來,正微笑著聽陳墨說話。照片角落,一個印著奢侈品logo的購物袋放在空椅子上。
"看到了嗎?這才叫門當戶對。"林妍的文字消息緊隨其后。
周沉盯著照片看了很久,然后默默鎖屏。走出圖書館時,秋風卷著落葉打在他臉上,像無數(shù)細小的耳光。
三天后,許沐晴終于出現(xiàn)在高數(shù)課上,坐在周沉旁邊。她眼下有濃重的陰影,但精神看起來不錯。
"對不起,那天突然有事。"她小聲說,遞給他一個紙袋,"賠罪禮物。"
周沉打開紙袋,里面是一盒手工巧克力,造型精致,包裝考究,一看就價格不菲。
"陳墨家酒店甜品師做的,"許沐晴說,"聽說你喜歡巧克力..."
周沉胸口一陣刺痛。他合上紙袋,推回給許沐晴:"謝謝,但我最近牙疼,不能吃甜的。"
許沐晴愣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但教授已經(jīng)開始講課。整節(jié)課,周沉都專注記筆記,沒有像往常那樣在許沐晴困惑時小聲解釋。
下課后,許沐晴攔住他:"你生氣了?"
"沒有。"周沉避開她的目光,"只是最近項目很忙。"
"周沉,"許沐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我和陳墨...不是你想的那樣。"
周沉看著她焦急的表情,想起那張照片里她對著陳墨的微笑,想起那個奢侈品購物袋,想起醫(yī)院里聽到的對話。"你不用解釋,"他輕聲說,"我理解。"
許沐晴松開手,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不,你不理解..."她似乎想繼續(xù)說下去,但手機突然響了。她看了一眼屏幕,臉色微變:"我得接這個..."
周沉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走出幾步,他聽到許沐晴對著電話說:"王醫(yī)生?我媽怎么了?..."聲音里滿是驚恐。
周沉停下腳步,猶豫是否該回頭。最終,他繼續(xù)向前走去,胸口像壓著一塊巨石。他知道許沐晴面臨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能給的幫助多么有限。如果陳墨能給她需要的...他又有什么資格阻攔?
那天晚上,周沉輾轉(zhuǎn)難眠。凌晨兩點,他爬起來,打開電腦,開始瘋狂地編寫代碼。如果...如果他能在即將到來的創(chuàng)業(yè)大賽中獲獎,如果能拿到那筆獎金...也許,只是也許,他能給許沐晴另一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