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崢戰(zhàn)死沙場的噩耗傳來那夜,我剜心頭血為他點了長明燈。 直到遇見裴瑾,
那張酷似林崢的臉讓我鬼迷心竅。 我耗盡侯府最后人脈送他金榜題名,
換來的是一杯洞房夜的牽機毒酒。 暗衛(wèi)拼死救我時嘶吼:“少帥沒死!
他在邊關(guān)...早已娶妻生子!” 策馬趕赴雁門關(guān)外,酒肆暖光里,
我親眼見林崢笑著為懷孕的妻子披上外衣。 返京路上,強盜刀刃映出裴府死士刺青。
料理完裴瑾那天,護城河撈起了他的狀元冠。 散盡家財那晚,
我踩著滿地霜華走到海棠樹下。 當年準備嫁他的白綾,如今掛住了我自己的脖頸。
新主人搬入那日,管家指著庭中海棠嘆氣道:“上一任主人,就是懸在那根枝上沒的。
”】第一章 霜寒刺骨霜寒刺骨。信紙是加急的軍報,墨色早已被洇染開,
邊緣帶著倉促折疊的毛刺,像被揉碎后又強行撫平的心肺。每一個字都如同冰錐,
……林崢……朔北隘口遇伏……力戰(zhàn)……身陷重圍……尸骨無存……”“尸骨無存”四個字,
力透紙背,墨跡濃黑沉滯,似凝結(jié)的血塊。窗外是深秋肅殺的雨,
敲打著侯府書房覆著素紗的窗欞,沙沙作響,卻蓋不過耳邊嗡嗡的鳴響,
仿佛千萬只寒鴉在顱腦內(nèi)凄厲盤旋。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薄脆的信紙在指間索索作響。
一口腥甜猛地沖上喉嚨,又被她死死咽了回去。她甚至感覺不到那腥氣的來源,
只覺整個胸腔都被冰封、被掏空,留下一個呼呼漏風的、巨大的、冰冷的洞。
“大小姐……”老管家蒼老的聲音在門邊響起,干澀顫抖,喚回了她一絲飄散的魂魄。
沈云棠緩緩抬起頭,眼底沒有淚,只有一片被徹底擊穿后的死寂荒蕪,映著窗外陰沉的天光。
“寒山寺……”老管家喉頭艱難地滾動,避開她空茫的視線,垂首低語,
“燈……長明燈……怕是油盡了?!睙簦∵@兩個字像無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那片荒蕪之上,
瞬間撕裂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林崢他……怕黑!少時一次貪玩困在廢棄祠堂,她找到他時,
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眼中,第一次盛滿了讓她心顫的恐懼。
心口那片冰冷的虛空驟然爆發(fā)出尖銳的劇痛!手指猛地摳緊,
尖利的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脆弱的皮肉里,幾縷鮮紅無聲沁出,染上那封冰寒徹骨的信。
不能滅!他不能沒在無邊的黑暗里!一個瘋狂的念頭破冰而出,帶著毀滅般的決絕!
沒有絲毫猶豫。袖中藏著的、貼身的、淬過寒霜的匕首被拔出,
冰冷沉重的觸感沉甸甸壓在手心。刀鋒雪亮,映出她蒼白如鬼魅的臉。
沈云棠解開繁復(fù)衣襟的系帶,素白指尖撫過心口那溫熱跳動的位置,
眼神空洞得像在看一處陌生人的血肉。匕首的尖鋒貼上滾燙的肌膚,微微一頓,
旋即毫不遲疑地刺入!“呃——!”沉悶的痛哼被死死咬碎在牙關(guān)里,冷汗瞬間浸透了鬢角。
皮肉被切開,深紅滾燙的血涌出,沿著匕首冰冷的刃和光潔的肌膚蜿蜒流下,灼燙而刺目。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心臟在刀鋒邊搏動的觸感。劇痛席卷全身,每一寸神經(jīng)都在尖叫哀嚎,
卻奇異地壓過了那噬心蝕骨的寒涼。她拿起案頭備好的白玉蓮花盞,小心地湊過去。
粘稠猩紅的液體汩汩流出,滴落在溫潤無瑕的白玉內(nèi)壁,竟發(fā)出輕微的“滋”一聲響,
仿佛滾油滴雪。當那盞剛剛點上、火苗飄搖不定的長明燈,
被小心翼翼地注滿這灼熱的心頭血時,昏黃的光焰猛地一顫,
旋即爆發(fā)出一種近乎妖異的、穩(wěn)定而刺目的紅暈!那火焰跳躍著,扭曲著,
舔舐著冰冷的空氣,將燈身上那道緩緩蜿蜒、最終凝結(jié)成的暗褐色血痕映照得格外猙獰。
沈云棠靠在冰冷的椅背上,急促地喘著氣,胸前的傷口已被匆匆灑上金瘡藥,
粗暴地用干凈布條纏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出撕裂般的劇痛。冷汗順著蒼白的臉頰滑落,
浸濕了鴉羽般的鬢發(fā)。她空洞的目光死死鎖住那盞燃燒著自身血液的長明燈,
看著那血紅的光焰逐漸被燈盞本身材質(zhì)溫潤的白玉之光裹挾、調(diào)和,
終于穩(wěn)定成一團昏黃而倔強的暖。那是林崢的燈。只要它不滅,他就還在,
至少沒有被永恒的黑暗吞沒。身體深處的劇痛源源不斷傳來,她卻仿佛感受不到了,
麻木地望著那燈火?!皞滠嚒彼龔埩藦堊?,聲音啞得如同砂礫摩擦,“……寒山寺。
”第二章 雨夜驚魂車輪碾壓過被秋雨浸透的青石板路,發(fā)出沉重而窒悶的聲響,
碾碎了雨幕中帝都的寂靜。車簾低垂,光線昏昧,
狹小的空間里只剩下沈云棠壓抑的喘息和車外單調(diào)的雨聲。胸前的紗布下,
金瘡藥辛辣的刺激感混著皮肉切割的銳痛一波波沖擊著麻木的神經(jīng)。每一次顛簸,
都像是在那新鮮的傷口上反復(fù)揉搓。她靠著冰冷的車壁,閉著眼,
濃密長睫在眼下投下深重的陰影,脆弱得像一尊即將碎裂的玉人偶。
心口那盞以心血點燃的燈,是唯一滾燙的所在,沉重地牽扯著她每一次心跳。
寒氣透過車簾縫隙鉆進來,裹著濕冷的雨腥氣,讓她不受控制地打了個寒噤。終于,車停了。
寒山寺熟悉的松柏氣息混雜著山間清苦的水汽涌入鼻端。侍女無聲地打起沉重的油布傘,
攙扶著她小心翼翼地踩上雨水淋漓的石階。石階冰冷濕滑,布滿深綠的苔蘚。
心口的劇痛耗盡了力氣,她幾乎整個人都倚在侍女身上,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
目光只虛浮地盯著眼前一小片被雨水洗刷得發(fā)亮的石階,
不敢抬頭看那漫長的臺階盡頭——那供奉著燈火、也供奉著她僅存渺茫寄托的殿堂。
視線疲憊而恍惚地抬起,望向那漫長臺階的盡頭,霧靄遮蔽了山門,一片蒼茫。
就在這絕望的瞬間,目光的余光捕捉到寺門右側(cè)那方簡陋的草檐。青衫素簡,
幾乎被檐外斜飄的雨絲沾濕了大半肩頭,顯得有些單薄寥落。那人微微仰著臉,
下頜的線條緊繃著,顯出幾分少年的清傲與不羈,
側(cè)臉的輪廓在寺前煙雨凄迷的光線中……沈云棠的腳步驟然釘死在冰冷的石階上!血液逆流,
瞬間沖上頭頂,耳中轟鳴作響!林崢?!不!不可能!她的心臟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攥住,
那盞在胸腔深處燃燒的長明燈似乎同時發(fā)出了瀕臨碎裂的哀鳴!
剜心之痛、連日來的悲慟與絕望在此刻凝聚成一道摧枯拉朽的洪流,沖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壩!
是她失血過多產(chǎn)生的幻覺?還是冥冥中不忍見她在深淵沉淪而透下的一線虛妄天光?
身體虛晃了一下,沉重的玉足仿佛踩空,一顆細小的石子被鞋尖踢開,骨碌碌滾下石階,
聲響在雨聲中異常清晰。草檐下的男子應(yīng)聲側(cè)過臉來。沈云棠倒吸一口涼氣,
冰冷潮濕的空氣刺得肺腑生疼。那張臉——眉骨深刻入鬢,鼻梁挺直如峰,
尤其那一雙微微上挑的鳳眼……竟與記憶中林崢的眉眼有七八分相似!
除了眼底少了幾分經(jīng)年沙場磨礪出的凌厲鋒銳,卻平添了幾分屬于讀書人的清寒和沉靜。
那一霎的目光交匯,如同穿過漫長無光甬道的燭火,狠狠燙在了沈云棠被絕望浸透的靈魂上。
她死死盯著對方,視線像生了根,無法挪開一絲一毫,
帶著溺水者抓住唯一浮木的癲狂與戰(zhàn)栗。不是林崢?還是……真是老天可憐她?
心口的長明燈在瘋狂跳動,牽扯著胸腔內(nèi)致命的傷口,痛楚尖銳又滾燙。
第三章 幻影重逢沈云棠的目光近乎貪婪地掃過對方的臉龐、眉眼、下頜……最終,
帶著一絲自己都未曾覺察的渺茫渴求,死死釘在那人的脖頸右側(cè),
靠近耳后發(fā)際線的地方——林崢幼時摔碎瓦罐,留下的一道三寸長、深可見骨蜿蜒的舊疤!
目光銳利如針,穿透雨簾,刺向那個位置!青色布衣的斜襟嚴實地貼合著脖頸,衣領(lǐng)干凈,
一絲疤痕的痕跡也無。不是他。懸起的心臟狠狠砸落,一路沉墜到無底冰窟。
剛剛被那幻象點燃的、熾熱如巖漿的狂喜瞬間熄滅了,
余燼只剩下冰冷的灰煙和更深的、無邊無際的疲憊。原來不是老天眷顧,
只是絕望催生出的殘忍幻影。心頭那盞燈似乎也隨著她的死寂而黯淡了一分。
她猛地垂下眼睫,濃密的睫羽劇烈顫動著,遮蔽了瞬間涌上的水光,
也蓋住了幾欲碎裂的空洞。喉嚨里的腥甜再次翻涌,被強行咽下。身子晃了一下,
她下意識地就想逃離這嘲弄,逃離這場殘酷的幻夢。裙裾擦過濕漉漉的石階邊緣,
帶起微不可聞的水響。身后,卻猝然傳來“噗通”一聲悶響!
是沉重的膝蓋砸進雨水深洼的聲音!緊接著是“嘩啦”的水花四濺!沈云棠猛地回頭。青衫!
那個方才還立于檐下、帶著幾分清傲之氣的青衫身影,
此刻竟毫不猶豫地、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刺骨、蓄滿雨水的石階地磚之上!
雨水瞬間將他膝蓋以下的布料洇透成深色,渾濁的泥水漫過他的膝頭。
雨水順著男人鬢角滑落,滴在他緊緊繃著的下頜上,再落入身下的水洼,蕩開破碎的漣漪。
裴瑾,脊背挺得筆直,如同一支插入泥淖的石筍。雨水打濕了他額前的碎發(fā),
粘在光潔飽滿的額頭上,狼狽得不成樣子。他的目光卻穿過了細密的雨簾,
筆直地、帶著孤注一擲的熾熱與決心,釘在沈云棠身上!那眼神不再是初見時的疏離,
此刻如同淬火的鋼針,銳利得幾乎要將她的靈魂釘穿!“小姐!
”清越的聲線因激動和寒冷而微微發(fā)抖,穿透淅瀝的雨聲,撞入沈云棠的耳膜。
那壓抑的、帶著破釜沉舟般力量的幾個字,像重錘敲擊著她搖搖欲墜的心防:“寒露殿中,
小姐長明燭火不息!那燈……映在小姐眼底!”“小姐!”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裂帛,
清越卻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這燈為誰而點?小姐眉宇間……愁郁深重,
眼中哀慟……錐心泣血!是為祭奠心上之人吧?”沈云棠僵在原地!
一股寒意混雜著被猝然窺破最隱秘心事的狼狽,瞬間從腳底竄上脊背!這人竟窺見了燈!
竟解讀了她眼中那幾乎吞噬一切的痛?寒意瞬間凍結(jié)了她的四肢百??!他……是何目的?
狂喜已散,絕望更甚,此刻陡然而起的,是驚悸與深重的戒備!“……裴某飄零半生,
寒窗十載,一身才學尚未盡露于世!”他的聲音陡然揚起,每一個字都如同寒鐵重錘,
砸在濕冷的空氣里,“此一生所求——唯青云之上!不負此身!然寒門如草芥,
縱有鯤鵬之志,誰識荊山之玉?”話語尾音帶著悲壯的震顫,在雨幕中回蕩。話音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