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律師,對方提交了新證據(jù),我們需要立即..."我的助理程曦急匆匆地推門而入,話說到一半就卡住了。
我頭也不抬,一手握著手機,一手飛速在文件上簽名,肩膀和耳朵夾著手機,嘴里還在不停地輸出:"媽,我都說了我在忙,您能不能——什么?顏玨怎么了?"
聽到那個名字,我的筆尖在紙上劃出一道長長的墨痕。
"被公司開除了?什么時候的事?"我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八度,辦公室外的幾個助理齊刷刷地抬頭看過來。
母親在電話那頭絮絮叨叨:"三天前的事了,那孩子不肯告訴我詳情,電話也不接,微信也不回。瑾兒啊,你去看看他吧,我怕他想不開..."
我揉了揉太陽穴:"媽,他都二十五歲了,不是小孩子了。再說了,被開除而已,又不是世界末日。"
"可那是他第一份工作啊,他那么喜歡那家公司..."母親的聲音開始哽咽,"你知道他從小就敏感..."
我看了眼桌上堆積如山的案卷,又看了眼手表——下午三點,距離與客戶的會議還有兩個小時。
"好吧好吧,我去看看他。"我嘆了口氣,"但我不能保證什么,您知道的,我和顏玨...我們不太合拍。"
掛斷電話,我迅速收拾公文包。
程曦小心翼翼地問:"顏律師,那下午的會議..."
"推遲。"我斬釘截鐵地說,"不,等等——告訴張律師接手,所有相關資料我已經(jīng)批注過了。"
程曦瞪大眼睛——這在律所是前所未有的事。號稱"工作狂魔"的顏瑾律師,居然會為私事放下工作?
我沒空解釋,抓起外套就往外沖。
顏玨的公寓在城東的一個普通小區(qū),距離我的律所有四十分鐘車程。這四十分鐘里,我打了六個電話,發(fā)了十幾條微信,全部石沉大海。
"這小子最好別給我玩失蹤。"我咬牙切齒地自言自語。
停車時,我發(fā)現(xiàn)顏玨那輛二手小破車就停在樓下,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至少人應該在家。
上樓,敲門,無人應答。
再敲,還是沒反應。
我直接掏出鑰匙——沒錯,我有他公寓的鑰匙,雖然從沒用過。母親堅持要給我們互相留一把備用鑰匙,說是"以防萬一"。
推開門,一股泡面混合著臟衣服的味道撲面而來,我差點被熏暈過去。
"顏玨?"我捂著鼻子走進去。
公寓一片狼藉——沙發(fā)上堆滿衣服,茶幾上擺著三個泡面碗,其中一個已經(jīng)長出了可疑的霉菌。地上散落著各種零食包裝袋和空啤酒罐。
我的太陽穴開始突突直跳。
"顏玨!"我提高音量,走向臥室。
臥室門虛掩著,我一把推開——
一團人形被子在床上蠕動了一下。
"走開..."被子里傳來悶悶的聲音。
我三步并作兩步走過去,一把掀開被子。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雞窩頭、黑眼圈、胡子拉碴的"流浪漢",正蜷縮在床上,手里還捧著一碗吃到一半的泡面。
我的親弟弟,顏玨。
"你這是在演哪出?"我雙手叉腰,"世界末日生存演練?"
顏玨慢吞吞地坐起來,眼神呆滯:"姐...你怎么來了..."
"我怎么來了?"我氣不打一處來,"你被公司開除,三天不接電話,媽都快急瘋了,你說我怎么來了?"
顏玨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泡面碗邊緣:"沒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工作沒了而已..."
我奪過他手里的泡面碗,重重放在床頭柜上:"起來,洗澡,刮胡子,然后告訴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我給你二十分鐘。"
說完,我轉(zhuǎn)身走出臥室,開始收拾他公寓里的垃圾。
一邊收拾,我一邊在心里咒罵。這個不爭氣的弟弟,從小到大都這樣,遇到事情就躲起來,像只鴕鳥一樣把頭埋進沙子里。
十五分鐘后,一個勉強恢復人形的顏玨走出了浴室。
我把一杯剛泡好的咖啡推給他:"說。"
顏玨捧著咖啡杯,眼神閃爍:"就是...公司數(shù)據(jù)泄露,他們...他們說是我的責任..."
"具體點。"我打開手機錄音,"從頭說起。"
原來,顏玨所在的技術公司最近發(fā)生了一起嚴重的客戶數(shù)據(jù)泄露事件。作為IT部門的一員,他被指控因操作不當導致系統(tǒng)漏洞,進而引發(fā)數(shù)據(jù)泄露。
"但真的不是我!"顏玨突然激動起來,"那天我根本不在公司,我去參加技術研討會了,有簽到記錄為證!可是陸總監(jiān)一口咬定是我遠程操作失誤..."
"陸總監(jiān)?"我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名字。
"陸遠,技術總監(jiān),我的直屬上司。"顏玨苦笑,"他一直不太喜歡我,覺得我太'學院派',沒有'實戰(zhàn)經(jīng)驗'..."
我瞇起眼睛:"這個陸遠,平時有什么異常行為嗎?"
顏玨愣了一下:"異常行為?嗯...他經(jīng)常加班到很晚,有時候會帶一些不認識的人來公司...哦對了,上個月我偶然看到他電腦上有一些奇怪的轉(zhuǎn)賬記錄..."
我立刻坐直了身體:"轉(zhuǎn)賬記錄?具體是什么?"
"我不太確定,只是路過時瞥了一眼,好像是向海外賬戶轉(zhuǎn)賬..."顏玨撓撓頭,"姐,你問這個干嘛?"
我沒有回答,而是繼續(xù)追問:"公司開除你的理由是什么?有書面文件嗎?"
顏玨點點頭,從抽屜里拿出一封信遞給我。
我快速瀏覽了一遍,眉頭越皺越緊:"這完全站不住腳。沒有具體證據(jù),只有模糊的指控,而且程序上也有問題..."
我放下文件,看著顏玨:"你被陷害了。"
顏玨瞪大眼睛:"什么?"
"這個陸遠有問題,而你可能是無意中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我冷笑一聲,"很好,很久沒遇到這么有趣的案子了。"
顏玨一臉茫然:"姐...你要干嘛?"
我站起身,拿出手機開始撥號:"幫你討回公道。首先,我要聯(lián)系勞動仲裁委員會;其次,我需要你提供所有關于陸遠可疑行為的細節(jié);最后——"我嫌棄地看了眼他的公寓,"找個保潔阿姨來把這豬窩打掃干凈。"
顏玨呆呆地看著我:"你...你要幫我打官司?"
"不然呢?"我翻了個白眼,"雖然你是個邋遢、懶惰、不爭氣的家伙——"
"——但只有我能欺負我弟弟。"顏玨小聲接上后半句,嘴角微微上揚。
我瞪了他一眼:"閉嘴,去把你的臟衣服洗了。"
轉(zhuǎn)過身,我卻在心里嘆了口氣。是啊,這個不爭氣的弟弟,只有我能欺負。
誰讓他是我唯一的弟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