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仿佛凝固了。璀璨的燈光變得刺眼而冰冷,周圍所有的聲音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噪音。我能感覺到數(shù)百道目光如同實質的針,密密麻麻地刺在我裸露的頸側,刺在那枚灼灼燃燒的血色寶石上,刺在那些無法遮掩的、昭示著屈辱占有的痕跡上!
屈辱如同滾燙的巖漿,瞬間沖垮了所有的理智堤壩!三百年的隱忍,三百年的偽裝,在這一刻,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被這枚冰冷的胸針和那些目光撕扯得粉碎!我不是這座城市優(yōu)雅神秘的資本女王!我只是一個被當眾剝開、打上烙印的獵物!一個被自己豢養(yǎng)的「寵物」反過來肆意標記的玩物!
一股從未有過的暴怒和源自血脈深處的野性,如同沉睡的火山在我體內轟然爆發(fā)!那不僅僅是憤怒,更是被徹底踐踏尊嚴后,屬于吸血貓妖最原始、最兇戾的反噬!
「滾開!」一聲壓抑到極致、從齒縫里迸裂而出的嘶吼,帶著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非人的尖銳!
我的身體快過思維。被緊緊挽住的手臂猛地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那不是人類女性的力量,那是被徹底激怒的貓妖瀕死反撲的狂怒!
「砰!」
毫無防備的歲安被我一下狠狠甩開!他高大挺拔的身體撞在身后堅硬的椅背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巨響,昂貴的扶手椅被撞得向后滑開,椅背甚至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他臉上的溫順和得意瞬間凝固,金棕色的豎瞳里第一次清晰地掠過一絲真實的錯愕,似乎完全沒料到我會在這種場合、以這種方式爆發(fā)反抗。
整個拍賣會場,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的竊竊私語、所有的觥籌交錯,在這一刻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下來,只剩下水晶吊燈璀璨冰冷的光芒,無聲地照耀著這片凝固的、充滿戲劇性的混亂。
趁著這瞬間的凝滯,我像一只被逼入絕境的困獸,轉身就向最近的出口沖去!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深一腳淺一腳,狼狽不堪。頸側的胸針隨著奔跑劇烈晃動,冰冷的寶石邊緣一下下刮蹭著新鮮的傷痕,帶來一陣陣刺痛,更提醒著我剛才那場當眾的羞辱。我甚至能感覺到背后那道目光——歲安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錐,帶著被忤逆的震驚、更深的占有欲和一種被徹底點燃的、危險至極的怒火,死死釘在我的背心!
「攔住她!」一聲低沉的、帶著明顯怒意的命令,如同悶雷,在我身后炸響。那是歲安的聲音,褪去了所有偽裝的溫柔,只剩下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掌控。
會場角落,兩個穿著黑色西裝、氣息沉穩(wěn)內斂、如同雕塑般的保鏢(顯然是歲安帶來的人)聞聲而動,如同兩道黑色的閃電,迅猛地攔在了出口通道前。他們面無表情,眼神銳利如鷹,高大的身軀形成一道無法逾越的人墻。
前有堵截!后有那個散發(fā)著恐怖氣息的白狼!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心臟!難道真的逃不掉了?難道真的要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被他如同抓回逃竄寵物般拖??去?那比剛才的當眾標記更讓我無法忍受!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呵?!?/p>
一聲極其輕微、帶著金屬摩擦般質感的冷笑,突兀地在死寂中響起。聲音不高,卻奇異地穿透了整個會場凝固的空氣,清晰地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這笑聲仿佛帶著某種奇異的魔力,讓那兩個即將撲向我的保鏢動作猛地一滯!他們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住,身體僵硬地停在原地,臉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我驚惶回望的視線,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
聲音來自二樓貴賓包廂的陰影處。一個男人斜倚在雕花的欄桿上,姿態(tài)慵懶隨意,仿佛在看一出無聊的鬧劇。他穿著剪裁極其考究的深灰色西裝,勾勒出挺拔的身形。面容在陰影下看不真切,只能隱約看到線條冷硬的下頜。他指間夾著一支細長的雪茄,一點猩紅在昏暗的光線下明滅不定。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即使在二樓的陰影里,那雙眼眸也亮得驚人,如同兩簇在深潭底部燃燒的幽藍色火焰。那目光,冰冷,銳利,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越過混亂的人群,精準地落在了我的身上,落在我頸側那枚妖異的血色胸針上,也落在我身后臉色陰沉的歲安身上。
他的視線在我頸側停留了一瞬,那幽藍的火焰似乎跳動了一下,隨即移開,最終定格在歲安身上。那眼神里沒有驚訝,沒有好奇,只有一種深沉的、帶著審視意味的了然,仿佛早已看穿一切偽裝。
「真是……」男人再次開口,聲音依舊是那種帶著金屬質感的低沉,帶著一絲玩味和不易察覺的嘲弄,「一出好戲。」他??緩吐出一口煙圈,白色的煙霧在燈光下裊裊上升,模糊了他唇邊那抹若有似無的弧度。
他的存在,如同一塊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間打破了場內詭異而緊繃的平衡!
歲安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如同暴風雨前的陰云密布。他金棕色的豎瞳死死鎖定二樓那個模糊的身影,周身那股冰冷粘稠的占有欲被一種更加強烈的、被冒犯的戾氣所取代。他不再看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向了那個突然出現(xiàn)的、散發(fā)著危險氣息的男人。一股無形的、更加恐怖的氣場開始以他為中心彌漫開來,空氣仿佛被壓縮,連水晶吊燈的光線都似乎黯淡了幾分。
那兩個被盯住的保鏢,感受到主人攀升的怒意,肌肉瞬間繃緊,目光更加警惕地鎖定了二樓。
而我,在這突如其來的對峙間隙,心臟狂跳著抓住了一絲微弱的生機!那個男人……他認識歲安?或者說,他認識歲安的「本質」?他那了然的眼神,那句「一出好戲」,都絕非偶然!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趁著歲安和那兩個保鏢的注意力都被二樓那個神秘男人吸引的剎那——
我猛地彎腰,一把扯掉了腳上礙事的高跟鞋!赤腳踩在冰涼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冰冷的觸感反而讓我混亂的大腦有了一瞬間的清醒!沒有絲毫猶豫,我像一道離弦的黑色箭矢,朝著與保鏢和出口相反的方向——會場側面通往后勤通道的、虛掩著的服務生入口,用盡全身力氣沖了過去!
「站?。 箽q安驚怒交加的厲喝在身后炸響,帶著難以置信的暴怒!
但我已經管不了那么多了!身體撞開那扇虛掩的門,沖進了后面光線昏暗、堆放著雜物、彌漫著清潔劑氣味的后勤通道!身后,是拍賣會場瞬間爆發(fā)的更大混亂和驚呼聲,以及歲安那如同受傷野獸般、帶著毀滅氣息的咆哮!
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葉,赤足踩在粗糙的地面上,每一步都帶來清晰的痛感,卻奇異地讓我感到一絲扭曲的「自由」。我不敢回頭,只知道拼命向前奔跑,穿過堆滿桌椅的倉庫,撞開沉重的消防通道門,沖進冰冷的、帶著濃重濕氣的樓梯間。
身后,沉重的腳步聲如同附骨之蛆,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緊緊追了上來!那腳步聲不疾不徐,卻沉重得如同巨錘敲擊地面,每一步都踏在我的心臟上!是歲安!他追來了!
樓梯間的聲控燈隨著我的腳步聲倉惶亮起,又在我跑過后迅速熄滅,留下身后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只有那沉重而穩(wěn)定的腳步聲,如同索命的鼓點,在黑暗中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姐姐……」歲安的聲音在空曠冰冷的樓梯間響起,帶著一種被徹底激怒后的、反而顯得異常平靜的冰冷,如同毒蛇纏繞上脖頸,「你以為……你能跑到哪里去?」
那聲音近在咫尺!冰冷的氣息幾乎噴到我的后頸!
極致的恐懼讓我的血液幾乎凝固!就在我感覺一只冰冷的手即將抓住我肩膀的瞬間——
「嘩啦!」
樓梯間下方,通往地下車庫的那扇厚重的防火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拉開!
刺眼的白光瞬間涌入昏暗的樓梯間,照亮了飛揚的灰塵。一個高大的身影逆光站在門口,正是剛才二樓包廂里那個神秘的男人!他指間的雪茄已經熄滅,幽藍色的眼眸在強光下如同冰封的湖面,清晰地映出我驚恐萬狀的臉,以及我身后緊追不舍、渾身散發(fā)著恐怖戾氣的歲安!
他的目光在我頸側那枚依舊灼灼燃燒的血色胸針上停留了一瞬,隨即轉向我身后,聲音依舊是那種冰冷的金屬質感,卻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強硬:
「歲安?!顾麥蚀_地叫出了名字,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事實,「適可而止?!?/p>
「這里,」他微微側身,讓開通道,目光掃過我和我身后那片黑暗,「不是你撒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