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是暫時的。
在這鬼地方，危險就像呼吸一樣，無處不在。
我們在新的通道里走了不到十分鐘，就遇到了新的麻煩。
不是“清道夫”那種傻大個，而是一種更小，也更致命的東西。我們管它叫“影子”。
它藏在黑暗里，沒有實體，移動起來悄無聲息。只有在攻擊的瞬間，才會凝聚成一團黑色的霧氣。它的攻擊方式是精神沖擊。被擊中的人，會看到自己內(nèi)心最恐懼的幻象。
第一個發(fā)現(xiàn)它的是我。
我走在前面，突然感覺后頸一涼，像被冰塊貼了一下。一種沒來由的恐懼感瞬間攫住了我的心臟。
“小心！”我喊出聲的同時，已經(jīng)一個翻滾躲開。
我剛才站立的地方，一團黑色的霧氣一閃而過，撞在墻上，發(fā)出一聲類似玻璃碎裂的輕響。
“是‘影子’！”聶昭立刻和我背靠背站在一起，舉起了槍，“媽的，這東西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影子”一般只在“污染之源”附近活動。
“它不止一個?！蔽覊旱吐曇粽f。
黑暗中，傳來更多玻璃碎裂的聲音。一團，兩團，三團……黑色的霧氣在我們周圍若隱若現(xiàn)，像一群聞到血腥味的鯊魚。
“它們怕光，但我們的手電范圍不夠?！甭櫿颜f。
“用燃燒彈。”我做出判斷。
“只剩最后一顆了?！?/p>
“那就用在最關(guān)鍵的時候?！?/p>
我們慢慢地往后退，背緊緊地貼在一起。我能感覺到他背部的溫度和肌肉的繃緊。
“它們在等?！蔽艺f。
“等我們露出破綻?！彼釉?。
突然，左前方一團黑霧猛地朝我撲來。速度極快。
我揮刀去砍，但刀鋒穿過霧氣，什么都沒砍到。與此同時，一股強大的精神沖擊撞進我的腦子。
轟！
我眼前一黑。
場景變了。
我回到了三年前，“響尾蛇”基地的控制室。警報聲刺耳地響著，屏幕上一片血紅。
隊長滿身是血地倒在我面前，他抓著我的手，眼睛瞪得很大。
“跑……荊扉……帶著大家……跑……”
他的手，一點點變冷。
“不！隊長！”我大喊，眼淚涌了出來。
“荊扉！醒醒！”
一個聲音在我耳邊炸響，像驚雷一樣。
我猛地睜開眼。
我看到聶昭的臉就在我面前，他的手正用力地搖晃我的肩膀。
“別被它迷惑！”他吼道。
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我出了一身冷汗，背后都濕透了。
“我……”
“我知道?！彼驍辔遥凹芯?！”
就在這時，另一團黑霧從聶昭的身后襲來。
“小心！”我大喊。
聶昭反應(yīng)極快，轉(zhuǎn)身就是一槍。子彈打在黑霧上，沒用。黑霧直接穿過他的身體。
他的身體猛地一僵，眼神瞬間變得空洞。
“聶昭！”我叫他。
他沒反應(yīng)。他陷入了幻覺。
糟了！
周圍的“影子”似乎感覺到了機會，開始一起朝我們逼近。
我一把將聶昭拉到我身后，揮舞著刀，逼退了兩團靠得最近的黑霧。
但我知道，這撐不了多久。
“聶昭！醒醒！你他媽給我醒醒！”我拍著他的臉，但沒用。
他眉頭緊鎖，額頭上全是冷汗，嘴里喃喃自語：“不……不是我……我沒有……”
他在幻覺里看到了什么？看到了那場爆炸嗎？
不行，必須讓他清醒過來！
我看著他失神的眼睛，心一橫，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啪！
一聲脆響。
他的眼神恢復(fù)了一絲清明。
“荊扉？”
“是我！”我看著他，“燃燒彈！快！”
他好像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從腰間摸出那顆唯一的燃燒彈。但他受傷了。在他陷入幻覺的時候，一只“影子”的攻擊擦過了他的右臂，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黑色的血液正從里面流出來。
“影子”的攻擊附帶劇毒。
“你中毒了！”我說。
“死不了?！彼е溃蔚羧紵龔椀谋ｋU銷，“扔出去，然后我們躲到那邊的管道后面！”
他把燃燒彈扔向通道中央。
轟！
一團巨大的火球爆開，瞬間將整個通道照得亮如白晝。刺眼的光線下，那些“影子”發(fā)出了凄厲的尖叫，紛紛化作青煙消失了。
“走！”
我拉著他，躲到一根粗大的管道后面。
火焰還在燃燒，溫度高得嚇人。
“你的手?！蔽铱粗粩嗔髦谘挠冶?，心里一沉。
“小傷?！彼樕n白，嘴唇都在發(fā)抖。
“別廢話！”我撕開他手臂上的衣服。傷口比我想象的還嚴重，周圍的皮肉已經(jīng)開始發(fā)黑、硬化。
“我背包里，左邊夾層，有血清?！彼吭诠艿郎希曇糸_始虛弱。
我立刻翻他的背包，找到了那支銀色的，裝著藍色液體的注射器。
“自己來，還是我來？”我舉著注射器問。
“你……”他看了我一眼，苦笑了一下，“我右手，動不了了。”
我沒說話，拉過他的左臂，找到靜脈。
給他注射，比我自己受傷還緊張。我的手有點抖。
“荊扉，”他忽然開口，“剛才，謝謝。”
“謝什么？謝我打了你一巴掌？”
“不?！彼粗?，“謝謝你……叫醒我?！?/p>
我沒看他，專心把藍色的液體推進他的血管里。
“我只是不想一個人對付那么多‘影子’?！蔽易煊病?/p>
他沒再說話。
注射完血清，他的臉色好看了一些，但還是很虛弱。我撕下自己的衣角，用力勒住他傷口的上端，防止毒素擴散。然后，我從自己的急救包里拿出藥粉，灑在他的傷口上。
我的急救包里，都是最好的藥。是我這三年拿命換來的。
“你……”他看著我給他上藥，眼神很復(fù)雜。
“別誤會。”我打斷他，“我說了，你死，也得死在我手里。死在這些怪物手里，太便宜你了?！?/p>
我低著頭，小心翼翼地給他包扎。
我們離得很近。
他的呼吸噴在我的頭頂。我的手指偶爾會碰到他手臂上健康的皮膚。很燙。
一股奇怪的氣氛在我們之間蔓延。
我討厭這種感覺。
“好了。”我包扎好，立刻退開，拉開距離。
“荊扉。”他又叫我。
“干嘛？”我不耐煩地問。
“剛才，在幻覺里，我看到你了。”他說。
我心里一動。
“我看到你……死在了那場爆炸里。”他的聲音很低，“我看到你對我笑，然后……就沒了?！?/p>
我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捏了一下。
原來，他內(nèi)心深處，最恐懼的，是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