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避難所的管理者們，終于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高層派人來找我了。
來的人，是避難所的二號人物，一個叫文翰的男人。
戴著金絲眼鏡，穿著一身筆挺的制服，看起來斯斯文文。
但我知道，這種人，比趙海那種莽夫，要可怕得多。
他沒有帶糾察隊，只帶了一個秘書。
他很有禮貌地敲了敲我的門。
我讓奈亞待在房間里別動，自己出去了。
“程野先生。”文翰對我露出一個公式化的微笑，“方便聊聊嗎？”
我們去了三層的一個小型會議室。
很干凈，有獨立的空氣凈化系統。
這是我第一次進入這種地方。
“請坐。”文翰指了指我對面的椅子。
秘書給我倒了一杯水。
是純凈水。
我喝了一口，甜的。
“程野先生，我就開門見山了。”文翰雙手交叉，放在桌上，“關于昨天晚上的事，我們想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p>
“我不知道?！蔽颐娌桓纳拔乙恢贝诜块g里。”
“是嗎？”文翰笑了笑，“可是，根據幸存者的描述，最后解決掉那個‘東西’的，是你那位……表妹。”
我沉默。
“而且，她用的方式……很特別。”文翰推了推眼鏡，“把怪物，變成了糖果。這可不是普通的回響能力者能做到的?！?/p>
“所以呢？”我看著他。
“所以，我們想請你，或者說，請你那位表妹，加入我們?！蔽暮舱f。
“加入你們？做什么？”
“成為避難所的守護者?！蔽暮驳难凵窭?，透出一絲狂熱，“有了她的力量，我們不但可以高枕無憂，甚至可以……反攻地面，重建文明！”
他給我畫了一個很大的餅。
很誘人。
如果是在遇到奈亞之前，我可能會激動得納頭便拜。
但現在，我只覺得可笑。
守護者？
讓一個舊日支配者，去守護一群螻蟻？
還反攻地面？
天知道外面除了昨晚那個怪物，還有多少更可怕的東西。
“她不會同意的。”我直接拒絕了。
“為什么？”文翰的笑容僵了一下，“我們可以給她最好的待遇。最好的房間，最好的食物，她想要什么，我們都可以滿足?！?/p>
“她想要的，你們給不了?！蔽艺f。
“不妨說來聽聽?！?/p>
“她想學修收音機?！?/p>
文翰：“……”
他的表情，就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程野先生，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我沒開玩笑?！蔽艺酒饋恚霸撜f的我已經說了。如果沒別的事，我先走了?！?/p>
“等等?！蔽暮步凶∥遥俺桃跋壬?，你可能沒搞清楚狀況。她的力量，很強大，也很危險。放在你這樣一個……普通人身邊，我們不放心。”
他的話里，帶上了一絲威脅的意味。
“這是一種不穩(wěn)定的因素。為了避難所全體居民的安全，我們必須對她進行‘監(jiān)管’。”
我懂了。
說白了，就是想從我手里，把奈亞搶走。
控制她，利用她。
把她變成他們的武器。
“如果，我不同意呢？”我冷冷地看著他。
“那我們只能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了?！蔽暮部吭谝巫由?，慢悠悠地說，“比如，切斷你的食物供應?；蛘撸浴唇Y未知危險生物，危害避難所安全’的罪名，將你逮捕?！?/p>
“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文翰搖了搖頭，微笑著說，“我是在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聰明人，應該知道怎么選?！?/p>
我看著他那張斯文敗類的臉，突然很想笑。
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什么。
他們以為奈亞是一把槍，誰拿著，誰就能開火。
他們錯了。
奈亞不是槍。
她是……核彈。
而我，是那個唯一的，能輸入發(fā)射密碼的人。
“我選你媽。”
我對著他，很認真地說。
文翰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他身后的秘書，手已經摸向了腰間的武器。
“程野，不要自誤?！蔽暮驳穆曇衾淞讼聛?。
“自誤的是你們?！蔽依_會議室的門，“別來惹我。也別去惹她。否則，我不保證，你們會不會也變成一堆糖果?！?/p>
說完，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文翰和他的秘書，臉色鐵青地坐在那里。
我知道，梁子，算是結下了。
回到儲物間，奈亞正坐在床上，看那本《兒童情緒管理繪本》。
“他們，找你?！彼f。
“嗯。”
“要搶我?！?/p>
“嗯。”
“你不給。”
“嗯?！?/p>
“為什么？”她抬起頭，看著我。那雙深紫色的眼睛，像兩顆純凈的寶石。
為什么？
因為你是我的？
因為我不想別人利用你？
還是因為……我害怕失去你？
我不知道。
這些理由都有，但好像，又都不完全。
我走到她身邊，坐下。
拿起她手里的繪本。
上面畫著一個小男孩，在保護一只小貓，不讓它被大狗欺負。
“因為……”我想了很久，指著繪本上的畫，說，“因為，你是我的貓?！?/p>
“貓？”奈亞不解。
“對。我是那個男孩，你是那只貓。我得保護你，不讓那些大狗，把你搶走?！?/p>
這是一個很蹩腳的比喻。
但奈亞好像聽懂了。
她看著畫，又看看我。
然后，她伸出手，抱住了我。
她的身體，很暖，很軟。
帶著那股好聞的味道。
她的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程野?！彼谖叶?，輕輕地說。
“嗯？”
“不只是貓。”
“那是什么？”
“是坐標?！?/p>
我愣住了。
“什么坐標？”
“沒有你，我會迷路?！彼媚橆a，蹭了蹭我的脖子，像一只真正的貓，“我會變成……昨晚那個東西?！?/p>
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我終于明白了。
我對于她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
我不是她的主人。
不是她的信徒。
也不是她的飼養(yǎng)員。
我是她的錨。
是在無盡、混亂的宇宙中，讓她能夠維持“奈亞”這個形態(tài)的，唯一的……坐標。
沒有我，她就會失控，崩壞，變成那個純粹的，混亂的，沒有自我的……舊日支配者。
而她，也同樣是我的坐標。
是在這個操蛋的末日里，讓我能活下去，讓我能找到意義的，唯一的……光。
我們，是共生的。
誰也離不開誰。
“我不會讓你迷路的。”我伸出手，抱住她。
這是我第一次，主動擁抱她。
“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