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在玄關(guān)癱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我打開臥室門時,他已經(jīng)不見了。那份離婚協(xié)議書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餐桌上一個被捏得皺巴巴的、簽了他名字的空煙盒,上面用不知哪里找來的半截眉筆,歪歪扭扭地寫著幾個字:“給我三天時間…求你…”
煙盒旁邊,放著一把奔馳車的鑰匙。
我面無表情地把煙盒和鑰匙掃進垃圾桶。三天?他以為這是菜市場討價還價?
腹中那股隱隱的、持續(xù)了一整夜的輕微不適感,似乎更明顯了些。不是劇烈的疼痛,更像是一種沉甸甸的墜脹,伴隨著若有似無的惡心感。我皺了皺眉,走到廚房,習(xí)慣性地想給自己倒杯水。手指剛碰到水壺,一陣突如其來的、強烈的反胃感猛地涌了上來!
“嘔——!”
我沖進洗手間,對著馬桶一陣干嘔。胃里空空如也,只吐出一些酸水。額頭上瞬間沁出冷汗。扶著冰冷的洗手臺邊緣,我抬起頭,鏡子里映出一張蒼白得嚇人的臉。
一個被我刻意忽略、強行壓下的可能性,如同冰冷的毒蛇,猝不及防地纏繞上來。
月事…好像遲了快兩周了?
過去幾個月,因為李哲公司焦頭爛額,我也跟著操心,壓力巨大,月事一直不太準(zhǔn),我也沒太在意??涩F(xiàn)在,結(jié)合這持續(xù)的不適和突如其來的干嘔…
不!不可能!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我狠狠掐滅。在這個時間點?在李哲剛剛做出那種事之后?在我決定徹底斬斷一切的時候?
命運不會跟我開這么殘忍的玩笑!
我打開水龍頭,用冷水狠狠撲在臉上,試圖讓自己清醒。一定是最近情緒波動太大,加上沒休息好,腸胃功能紊亂了。對,一定是這樣。
手機震動起來,是閨蜜趙蕊打來的。我深吸一口氣,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接起電話。
“薇薇!你怎么樣?沒事吧?” 趙蕊的聲音劈頭蓋臉砸過來,充滿了焦急和擔(dān)憂,“我聽說了!李哲那個王八蛋!還有蘇蔓那個賤人!他們公司都快傳瘋了!說李哲在投資人會議上…呃…那個…然后蘇蔓一大早收到一箱子…呃…那啥…被人當(dāng)眾念出來!是不是你干的?干得太他媽漂亮了!” 她的聲音又氣又急,最后又帶上了一絲解氣的興奮。
“蕊蕊,” 我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掩飾不住的疲憊,“幫我個忙?!?/p>
“你說!上刀山下火海!” 趙蕊立刻表態(tài)。
“幫我找個靠譜的私人偵探,越快越好?!?我冷靜地吩咐,“重點查蘇蔓。她所有的經(jīng)濟往來,銀行流水,信用卡賬單,特別是大額支出。還有,她公司里有沒有什么違規(guī)操作,或者可以利用的把柄。錢不是問題?!?/p>
趙蕊在電話那頭倒吸一口涼氣:“薇薇,你這是要…”
“要讓她徹底翻不了身?!?我的聲音冰冷,“李哲的公司快完了,他自身難保。但蘇蔓,她還在她那光鮮亮麗的外企位置上,享受著體面。這怎么行?游戲,要公平?!?/p>
“明白了!” 趙蕊的聲音瞬間嚴肅起來,帶著一種同仇敵愾的狠勁,“包在我身上!這種賤人,就該下地獄!你等我消息!”
掛了電話,那股惡心感又隱隱泛了上來。我強忍著,走到書房,打開電腦。郵箱里躺著一封獵頭發(fā)來的郵件,是關(guān)于我之前投遞的一個高端科技公司運營總監(jiān)職位的面試邀請。時間就在明天下午。
運營總監(jiān)…這曾是我為了全力支持李哲創(chuàng)業(yè)而放棄的、夢寐以求的職位方向和高度?,F(xiàn)在,它像一個燈塔,在眼前這片混亂絕望的泥沼中,透出了一絲微弱但堅定的光。
我必須抓住它。
就在這時,手機又響了。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我遲疑了一下,接起。
“林薇是嗎?”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有些刻薄的女聲,帶著居高臨下的審視意味,“我是蘇蔓?!?/p>
我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她居然還敢主動打電話來?
“有事?” 我的聲音毫無溫度。
“呵,” 蘇蔓冷笑一聲,那聲音里充滿了怨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色厲內(nèi)荏,“你夠狠啊林薇!寄那種東西到我公司?你知不知道你毀了我!現(xiàn)在全公司都在看我笑話!你滿意了?!”
“滿意?” 我輕輕重復(fù)了一遍,像是在品味這個詞,“比起你和李哲玩的那些‘游戲’,這點小禮物,算什么?蘇小姐,這不過是禮尚往來。游戲,才剛剛開始。”
“你!” 蘇蔓被我噎得呼吸一窒,隨即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歇斯底里,“林薇!你別得意!你以為你是誰?一個靠著男人、只會耍陰招的黃臉婆!李哲他根本就不愛你!他昨晚親口跟我說,跟你在一起就是責(zé)任!是習(xí)慣!他心里一直有我!要不是當(dāng)初…”
“蘇蔓,” 我平靜地打斷她瘋狂的叫囂,語氣帶著一種徹底的、冰冷的憐憫,“省省吧。李哲現(xiàn)在像條喪家之犬,公司快破產(chǎn)了,身上還沾著他自己的屎尿味。你要是真那么稀罕他,現(xiàn)在正是你表現(xiàn)‘真愛’的好機會。去幫他啊,去給他擦屁股,去填他那幾千萬的窟窿。而不是像個怨婦一樣,在這里跟我這個‘黃臉婆’打電話吠叫?!?/p>
電話那頭瞬間死寂。只能聽到蘇蔓粗重而急促的喘息聲,像一頭被戳中了痛處的困獸。
“至于你,” 我繼續(xù)用那種毫無波瀾的、卻字字誅心的語調(diào)說,“你最好祈禱自己屁股足夠干凈。寄點小玩具只是開胃菜。你猜,我手里有沒有更勁爆的?比如…你那些見不得光的報銷單?或者…你和你們公司某位已婚高管的‘深夜加班’記錄?”
“你胡說八道什么!” 蘇蔓的聲音猛地尖利起來,充滿了巨大的恐慌,“林薇!你敢!你信不信我告你誹謗!”
“告我?” 我輕輕笑了,那笑聲冰冷刺骨,“歡迎。正好讓法院查查,你去年用公司信用卡在巴黎買的那幾個限量版包,還有上個月在馬爾代夫度假的‘商務(wù)考察’費用,到底是怎么報銷入賬的?哦,對了,還有你名下那套突然全款付清的市中心公寓,資金來源…經(jīng)得起查嗎?”
電話那頭,蘇蔓的呼吸聲消失了。死一樣的寂靜。過了足足十幾秒,才傳來她牙齒咯咯打顫的聲音,充滿了無法置信的恐懼:“你…你怎么會知道…你…”
“我怎么知道的不重要?!?我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厲,帶著一種審判般的冷酷,“重要的是,蘇蔓,你完了。你的工作,你的名聲,你苦心經(jīng)營的一切…都完了。等著收我的‘大禮包’吧。”
說完,我不再給她任何開口的機會,干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世界安靜了。
腹中的墜脹感似乎又加重了些,伴隨著一陣陣心悸。我扶著書桌邊緣,緩緩坐下,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冷汗。剛才強撐的氣勢卸下,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來。
私人偵探的動作比我想象的還要快。僅僅過了兩個小時,趙蕊的電話就打了回來,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和一絲驚駭:
“薇薇!查到了!蘇蔓這女人簡直是個行走的炸藥包!膽子太肥了!”
“說重點?!?我閉了閉眼,按著隱隱作痛的小腹。
“她挪用了公款!” 趙蕊的聲音斬釘截鐵,“數(shù)額不??!至少有三百多萬!手法很隱蔽,通過虛增供應(yīng)商費用和偽造差旅報銷套出來的!錢都進了她一個隱秘的海外賬戶!大部分被她用來買奢侈品和投資那個快黃了的破公寓了!證據(jù)鏈很完整,銀行流水、偽造的合同和發(fā)票、供應(yīng)商那邊的錄音…偵探都搞到手了!還有她和那個財務(wù)總監(jiān)的曖昧郵件,雖然沒明說,但指向性很強!這足夠送她進去蹲幾年了!”
三百多萬…挪用公款…
一絲冰冷的笑意,終于浮上我的嘴角。
“很好。” 我吐出兩個字。
“怎么做?直接舉報?” 趙蕊躍躍欲試。
“不。” 我的眼神幽暗,“直接舉報太便宜她了。把證據(jù)…匿名寄給她們公司的大中華區(qū)總裁,還有…她們集團總部的審計委員會。記得,用她們公司內(nèi)部的信封。蘇小姐不是喜歡‘驚喜’嗎?我們就給她一個終身難忘的?!?/p>
“明白!” 趙蕊的聲音帶著一種執(zhí)行正義般的快感,“我這就去辦!保證讓她死得透透的!”
掛了電話,我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冰冷地呼出一口氣。窗外,天色陰沉下來,似乎要下雨了。
腹中的不適感,越來越清晰。那沉墜的感覺,不再像是單純的腸胃不適。
我的手,再次不受控制地、輕輕地撫上小腹。
難道…真的…
一個冰冷的、帶著巨大諷刺的念頭,無法抑制地鉆進腦海:如果這里面真的有了李哲的孩子…在這個一切都支離破碎、仇恨深入骨髓的時刻…
這個孩子,該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