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歆渝起了個大早，麻利地收拾妥當(dāng)。
臨出門那一刻，他腳步卻頓住了。
大上午的就去堵門要債？
這念頭一起，林歆渝就覺得有點不妥。
生意人嘛，多少講究點忌諱。
他家以前開小超市時。
老媽就總念叨：早上開門頭一單，不換零錢不借錢，不然財神爺看了掉頭走。
雖然知道這是老思想。
可萬一呢？
萬一那老板也信這個，看他一大早就來觸霉頭，心情不爽賴賬怎么辦？
算了，求穩(wěn)。
林歆渝果斷決定——下午再去！
正好，上午有虞璟文和商予的戲份。
他決定去片場“偷師學(xué)藝”。
導(dǎo)演為了拍攝進(jìn)度加快，直接包下了整層六樓。
公寓、辦公室、病房的戲都能在這兒搞定。
林歆渝溜達(dá)到片場時。
虞璟文已經(jīng)換好了戲服化好了妝，正安靜候場。
商予則坐在一旁，嘴里念念有詞地背著臺詞。
林歆渝蹦跶到虞璟文跟前。
“嗯？不是說要出去辦事？”虞璟文抬眼看他，有些意外。
“改下午了?！绷朱в迤财沧?，一臉不爽。
“怕他嫌我一大早觸他霉頭，賴賬不給?！?/p>
虞璟文輕笑一聲，順手從旁邊撈了把椅子塞給他。
“還挺講究，那今天沒你戲份，怎么又跑來了？”
“學(xué)習(xí)?。 ?/p>
林歆渝理所當(dāng)然地一屁股坐下。
“這一個月我賴定你了！”
“抓住一切機會學(xué)習(xí)。”
“等下次進(jìn)組，咱也是有經(jīng)驗的老油條了！”
他現(xiàn)在回想自己之前拍的戲。
簡直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純屬背臺詞走流程。
虞璟文聽完，面無表情地朝他伸出手。
“干嘛？”林歆渝一臉懵，大眼睛里寫滿問號。
“交學(xué)費。”虞璟文說得理直氣壯。
“讓你親，讓你抱，還得讓你學(xué)本事，給錢！”
“啪！”林歆渝沒好氣地拍開他的手。
“沒錢！先欠著！”
虞璟文點點頭：“行，記你賬上。”
“你??！”
林歆渝鼓起腮幫子，故意擺出生氣的樣子。
那邊燈光似乎還在調(diào)試。
兩人便湊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小聲閑聊。
給道具組幫忙的麥子，風(fēng)風(fēng)火火從外面沖進(jìn)來。
一眼看到角落里挨著坐的兩人，只覺得眼前一黑。
天塌了！
今天不是沒這小祖宗的戲嗎？
他什么時候冒出來的？
自己又錯過了什么神仙畫面？
他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就去扛機器。
道具組的人喊他幫忙也顧不上理。
機器一架，鏡頭對準(zhǔn)，直接開錄！
“EP1-7一場一鏡，開始！”導(dǎo)演一聲令下。
場中兩人瞬間進(jìn)入狀態(tài)，開始走戲。
林歆渝立刻收起玩笑心思，縮在角落里，雙手托腮，看得全神貫注。
一場戲拍完。
虞璟文踱步回來，在他身邊坐下。
順手就撥弄他腦袋后面那撮不聽話的呆毛。
“哎，干嘛呢！”
林歆渝像只被擼毛的貓，晃著腦袋躲閃。
虞璟文笑了笑，忽然想起件事。
“對了，導(dǎo)演早上通知，明天開始突擊拍攝，要求演員全天候待命，隨時準(zhǔn)備上場?！?/p>
林歆渝心里咯噔一下，眉頭微蹙。
“那我選今天去還真是選對了?！?/p>
他暗暗咬牙，今天無論如何也得把錢要回來！
一萬五，對別人可能不算什么，對他可是一筆巨款。
再想到那個老板龍哥。
平時身邊總跟著兩個兇神惡煞的小弟，聽說還兼做著催債的營生……
林歆渝心里有點打鼓。
自己這小身板，單槍匹馬去，怎么看都不太安全。
他摸出手機，果斷給柏咖發(fā)了條消息：
【小渝：在哪？江湖救急！陪哥們兒走一趟，要賬去！】
發(fā)完消息，他一邊等回復(fù)，一邊盤算著。
虞璟文在一旁補妝，看他臉色變幻，關(guān)心道：“怎么了？”
“找個兄弟壯壯聲勢?！绷朱в鍩o奈地扯了扯嘴角。
“我這長相，放狠話人家都當(dāng)撒嬌。”
他這張臉太有欺騙性，怎么看都是個受氣包。
柏咖就不一樣了，玩嘻哈的說唱歌手。
一身腱子肉，加上標(biāo)志性的臟辮，往那兒一站，壓迫感十足。
虞璟文沉吟片刻：“要不你等我？我下午一點應(yīng)該能拍完?！?/p>
“不用不用！”林歆渝趕緊擺手，故作輕松。
“你晚上還有戲呢，拍完好好休息。我能搞定！”
“嗡——”
手機震動。林歆渝低頭一看。
【柏咖：幾點？位置發(fā)來。】
【小渝：夠意思！】
他飛快地回了時間地點，心里踏實不少。
正好先跟柏咖吃個飯，然后去要錢，時間掐得剛剛好。
收好手機，他跟虞璟文告別。
“文哥，我先撤了，下午要是回來得早，再來?！?/p>
“好?！庇莪Z文點點頭。
目光追隨著林歆渝頭頂那撮隨著步伐一跳一跳的呆毛，直到身影消失在門口。
林歆渝和柏咖直接殺到了龍哥的中介公司。
“喲，小渝??！什么風(fēng)把你吹來了？”
龍哥叼著煙，皮笑肉不笑地坐在老板椅上，手機屏幕還亮著。
“聽說你接了新??？還是男主，混得不錯嘛！”
林歆渝也擠出笑容。
“運氣好，試戲碰上了。還得謝謝龍哥之前關(guān)照，給我介紹活兒呢。”
“好說好說！”
龍哥吐了個煙圈，眼神飄回手機屏幕，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
林歆渝看他裝傻，心里暗罵，臉上笑容不變。
“龍哥，您看，我上部戲的片酬……是不是該結(jié)一下了？我這邊等著急用呢?！?/p>
他拿出手機，準(zhǔn)備翻聊天記錄。
“片酬？”龍哥眼皮一抬，故作茫然。
隨即臉色沉下來，猛吸一口煙，煙霧噴向林歆渝。
“小渝啊，做人要講良心，懂不懂知恩圖報？”
“要不是哥當(dāng)初給你那么多機會，你能有今天接男主的命？”
“哥手底下這么多人，哪個的錢我虧待過？”
“這才幾天，你就跟催命似的？”
他“啪”地一下把煙頭，狠狠摁滅在煙灰缸里，火星四濺，威脅意味十足。
林歆渝心往下沉，咬咬牙，退了一步。
“龍哥提攜的恩情我記著?！?/p>
“這樣，五千塊算我孝敬您的，剩下的您給我就成。”
“我也得吃飯交房租啊?！?/p>
龍哥哼哼兩聲，靠在椅背上。
“行，算你小子還算上道，回去等著吧，過兩天我讓財務(wù)打給你。”
一聽又是“財務(wù)”這套說辭。
林歆渝就知道。
今天要是走了，這錢八成就石沉大海了。
身后的柏咖拳頭已經(jīng)捏緊了。
但他知道林歆渝還得在這圈子混，不能替兄弟撕破臉。
林歆渝深吸一口氣，語氣也沉了下來。
“龍哥，我覺得……您現(xiàn)在就給吧。”
“”難為我一個跑龍?zhí)椎?，沒什么意思?！?/p>
“您家大業(yè)大，也不差這萬把塊錢，何必呢？”
龍哥一聽這話。
“騰”地站起來。
他那又高又壯的身板像堵墻似的壓過來。
臉色徹底黑了：“我要是就差這點呢？嗯？你想怎么樣？”
林歆渝心頭火起，知道再談下去也是白費口舌，轉(zhuǎn)身就要走。
他今天帶柏咖來，就是想用這“陣仗”給龍哥點壓力，拿回一萬塊本金拉倒。
以后徹底跟這黑心中介掰了。
大不了報警，聊天記錄就是證據(jù)。
“咱們走！”他招呼柏咖。
龍哥見他真敢轉(zhuǎn)身，眼神閃爍了一下，明顯有點虛了。
他這生意底下不干凈，最怕的就是有人報警把事情鬧大。
他猛地一拍桌子上的一個按鈕。
“哐當(dāng)！”辦公室門口立刻被兩個膀大腰圓的小弟堵死。
林歆渝腳步一僵，猛地回頭。
“什么意思？錢我不要了，放我們走！”
龍哥獰笑：“想走？行啊，手機留下?！?/p>
“憑什么？”林歆渝下意識捂住口袋。
“不要你別的?！饼埜缏朴契膺^來。
“就用你號，給我發(fā)條消息?！?/p>
他盯著林歆渝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就發(fā)——‘多謝龍哥，一萬五已經(jīng)收到，下次有活想著點我?！?/p>
“憑什么？！”林歆渝氣得聲音都變了調(diào)。
“憑這個！”龍哥像看傻子似的，朝門口兩個小弟一努嘴。
那兩人立刻兇神惡煞地?fù)渖蟻?，目?biāo)直指林歆渝的手機！
“艸你大爺！不給錢還想搶東西動手！”
旁邊的柏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見狀怒吼一聲，閃電般出手！
他一把抓住沖在最前那人的手腕，一個干凈利落的過肩摔！
“砰！”那人結(jié)結(jié)實實摔了個狗吃屎，痛呼出聲。
“媽的！還敢動手，活膩了是吧？”龍哥臉色鐵青，朝門外大喊。
“來人！給這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松松筋骨！”
說話間，他也氣勢洶洶地大步逼了過來，拳頭捏得咯咯響。
眼看沖突升級。
情急之下。
林歆渝猛地掏出手機。
手指飛快滑動，點開一個音頻文件，音量瞬間調(diào)到最大！
刺耳的對話瞬間充斥了整個辦公室：
“龍哥，前兩天你弄暈上的那個妞兒，鬧著要自殺呢！”
“自殺？裝什么貞潔烈女！又不是雛兒了！”
“可她一直哭鬧，還在網(wǎng)上發(fā)視頻……”
“怕個卵！又不是老子一個人干的，還有梁哥呢！讓她鬧！梁哥的人自然會去‘招呼’她，等著瞧吧！”
錄音清晰無比，字字誅心！
空氣瞬間凝固了。
龍哥臉上的猙獰瞬間被慌亂取代。
他身后的打手們也僵在原地，面面相覷。
這錄音，是林歆渝某次來這里跑活時，肚子疼躲進(jìn)洗手間，無意中錄到的“猛料”。
他當(dāng)時就匿名發(fā)給了那個可憐的女孩。
雖然最后似乎不了了之。
但這條錄音他一直留著防身，沒想到今天真用上了！
龍哥死死瞪著林歆渝，腮幫子咬得鼓起，眼神惡毒。
最終卻只能化作一連串陰森的獰笑。
“好…好…你小子有種……”
他惡狠狠地指了林歆渝兩下。
然后猛地轉(zhuǎn)身，掏出自己的手機飛快操作。
“嗡——”
幾乎同時，林歆渝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低頭一看，銀行通知——一萬五，到賬！
林歆渝強壓著狂跳的心，面無表情地收起手機。
“多謝龍哥，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邊?！?/p>
“祝你…生意興隆?！?/p>
最后四個字，他說得意味深長。
“好…好得很！”
龍哥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揮手示意門口。
堵門的兩人立刻讓開通道。
林歆渝和柏咖一秒都不想多待，迅速離開。
直到坐上出租車，林歆渝才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在后座上，大口喘氣。
“臥槽！行啊你，錄音都備著，深藏不露啊兄弟?！?/p>
柏咖語氣又是佩服又是后怕。
“我的媽呀…”
林歆渝捂著胸口，感覺心臟還在瘋狂擂鼓，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嚇?biāo)牢伊?！要不是你?zhèn)場子，我一個人真不敢這么剛…”
“太謝謝了，兄弟?！?/p>
“廢話！哥們兒不就這時候用的？”
柏咖豪氣地撞了下林歆渝的胳膊。
“嘶——！”
林歆渝猛地倒抽一口冷氣，小臉?biāo)查g皺成一團(tuán)。
“臥槽！傷著了？”
柏咖嚇了一跳，他皮糙肉厚剛才那點拉扯跟撓癢癢似的。
可林歆渝這細(xì)胳膊細(xì)腿的…
“就…剛才拉架的時候，被那混蛋一肘子懟肋骨上了…”
林歆渝吸著氣，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疼的地方。
“骨折了？去醫(yī)院看看！”柏咖急了。
“別別別！”林歆渝連忙擺手，努力調(diào)整呼吸，感覺疼痛似乎緩解了些。
“應(yīng)該沒骨折，就是有點疼?！?/p>
“我還得趕回劇組呢。師傅，先送他…”他指著柏咖。
“送個屁！師傅前面路口停！”
柏咖打斷他，對司機喊了一句，又轉(zhuǎn)頭嚴(yán)肅叮囑林歆渝。
“聽著！回去晚上要是還疼得厲害，或者喘氣都疼，立馬給我打電話，我送你去醫(yī)院，別硬撐！”
“行行行，知道了！”林歆渝趕緊應(yīng)下。
“等我這部戲殺青，請你吃大餐！”
“這還差不多，走了！”車靠邊停下，柏咖利索地跳下車。
隔著車窗又沖林歆渝比劃了個“打電話”的手勢。
車子重新匯入車流。
林歆渝靠在椅背上，又輕輕按了按肋骨處。
還好，不使勁按的話，只是隱隱作痛。
他長長舒了口氣，懸著的心總算落回肚子里。
他最怕的就是受傷影響拍戲，那劇組可不會等他。
放松下來，想到剛到手的一萬五“巨款”。
林歆渝嘴角忍不住上揚。
心情像車窗外的陽光一樣明媚起來。
小聲地哼起了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