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鋒走在回家的路上。
路燈將他的身影拉長，又縮短，再拉長。
那根木質(zhì)拐杖敲擊著地面，發(fā)出“篤、篤、篤”的、孤獨而有節(jié)奏的聲響，是這寂靜長夜里唯一的聲音。
他的臉上，再也沒有了那種試圖融入這個世界的、偽裝出來的平靜。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萬物寂滅般的、徹骨的冰冷。
他給了規(guī)則機會。
從第一次走進公安局報案，到第二次拿著證據(jù)，試圖尋求公法，他一直都在遵守一個普通公民的本分。
他想過，只要能救出父母，他甚至可以暫時咽下趙天宇帶給他的所有羞辱。
因為他是軍人，他骨子里信仰并維護著這個國家的秩序與規(guī)則。
但現(xiàn)在，規(guī)則的守護者，用一場拙劣的表演和一根骯臟的棍棒，親手打碎了他最后一絲幻想。
那沉入護城河的手機，不僅是證據(jù)，也是“公民陳鋒”的墓志銘。
他想。
我試過了。
是你們，逼我撕下偽裝。
既然這片土地的規(guī)則已經(jīng)失效，那就換一套規(guī)則。
一套，屬于“幽靈”的規(guī)則。
就在他走到一個路燈忽明忽暗、幾乎沒有行人的老舊街區(qū)時，他的腳步，微微一頓。
身后，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輪胎碾壓路面的聲音。
這聲音，在普通人耳中，或許只是偶然路過的車輛。
但在“幽靈”那經(jīng)過千錘百煉的聽覺里，卻是一支充滿了明確意圖的、正在悄然接近的催命符。
他沒有回頭，繼續(xù)向前走著，仿佛毫無察覺。
下一秒！
“吱——！”
刺耳的剎車聲劃破夜空，一輛沒有牌照的白色面包車如同發(fā)狂的野獸，一個兇狠的甩尾，直接橫在了他的面前，堵死了所有的去路。
“嘩啦！”
車門被猛地拉開，五六個手持鋼管、棒球棍的壯漢，帶著滿臉的戾氣，從車上跳了下來，迅速將陳鋒包圍在中央。
一個零星的路人目睹此景，發(fā)出一聲驚恐的尖叫，立刻抱頭鼠竄，消失在街角。
為首的刀疤臉壯漢，用鋼管指著陳鋒，獰笑道：“瘸子，腿腳不方便，跟我們走一趟吧！我們老板有請！”
他們接到的命令很簡單。
打暈，帶走。
在他們看來，對付一個殘疾人，這簡直是再輕松不過的差事。
陳鋒緩緩地抬起頭，那雙漆黑的眸子，在昏暗的路燈下，像兩點燃燒的鬼火。
他看著這群人，臉上沒有任何驚慌，只是用一種近乎憐憫的語氣，輕輕地問道：
“趙天宇，就派了你們幾個？”
刀疤臉一愣，隨即勃然大怒：“操！死到臨頭還敢嘴硬！給我上！打斷他另一條腿，拖走！”
一聲令下，離陳鋒最近的兩個壯漢，揮舞著手中的鋼管，帶著呼嘯的風(fēng)聲，惡狠狠地朝陳鋒的頭部和那條傷腿砸去！
他們似乎已經(jīng)能預(yù)見到，這個不知死活的瘸子，在下一秒就會頭破血流、跪地哀嚎。
然而，他們預(yù)想中的畫面，沒有出現(xiàn)。
就在鋼管即將及體的瞬間，陳鋒動了。
他那條作為支撐的右腿，如同釘子般釘在原地，而整個身子，卻以一種常人難以理解的、違反了生理學(xué)常識的角度，猛地一側(cè)！
那根原本用來支撐身體的木質(zhì)拐杖，被他單手握著，自下而上，如同一條從黑暗中竄出的毒蛇，瞬間點在了左側(cè)那個壯漢的手腕上。
“咔嚓！”
一聲清脆的、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
壯漢的慘叫還沒來得及出口，手中的鋼管便已脫手飛出。
與此同時，陳鋒的拐杖毫不停留，順勢一帶一送，杖頭精準(zhǔn)地、重重地戳在了右側(cè)那個壯漢的咽喉上！
“呃！”
那名壯漢雙目圓瞪，捂著自己的脖子，像一條離水的魚，瞬間失去了所有力氣，軟軟地跪了下去。
這一切，快如電光石火！
剩下的幾人甚至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已經(jīng)折損了兩人。
“操！一起上！”刀疤臉又驚又怒，咆哮著帶頭沖了上來。
陳鋒的臉上，依舊是那副死寂的表情。
他那條“殘疾”的左腿，此刻成了最完美的支點和佯攻，每一次看似踉蹌的移動，都恰到好處地躲開了致命的攻擊，并將敵人引誘到最適合他發(fā)力的位置。
而他手中的拐杖，則徹底化作了死神的鐮刀。
抽、劈、刺、掃、勾、掛！
沒有華麗的招式，只有最簡單、最高效、最致命的攻擊。
他的目標(biāo)，永遠是敵人最脆弱的部位——手腕、膝蓋、腳踝、下顎、太陽穴。
拐杖每一次揮出，都必然伴隨著一聲骨骼的脆響和一聲壓抑不住的慘嚎。
不到三十秒。
戰(zhàn)斗，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街道中央，陳鋒依舊拄著那根拐杖，靜靜地站著，仿佛從未移動過。
而他的周圍，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的人。
他們或抱著手腕，或捂著膝蓋，在地上痛苦地翻滾、呻吟，沒有一個人還能站得起來。
那個叫囂得最兇的刀疤臉，此刻正抱著自己已經(jīng)完全變形的膝蓋，像條蛆蟲一樣在地上蠕動，看向陳鋒的眼神，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恐懼。
這個瘸子……是魔鬼！
陳鋒沒有理會這些人的哀嚎。
他緩步走到那個被他第一個擊倒的壯漢身邊，蹲下身，從對方口袋里，摸出了一部手機。
他用那壯漢自己的手指，輕松解開了鎖。
點開通話記錄，第一個，就是“趙公子”。
再點開短信，最新的一條，同樣是趙天宇發(fā)來的。
內(nèi)容很簡單，只有三個字。
——“弄死他?！?/p>
陳鋒看著這三個字，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表情。
那是一種冰冷的、不帶任何溫度的、如同在看一個死物的“微笑”。
他沒有毀掉手機，而是將其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然后，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這滿地的狼藉，抬頭，望向了市中心的方向。
那里，是安平縣最繁華的地方，也是天宇集團總部大樓的所在。
他的下一個目標(biāo)，已經(jīng)不再是去尋找父母被關(guān)押的地點。
而是這場罪惡的源頭。
趙天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