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違約金是怎么回事？」我推開沈昭，盯著他躲閃的眼睛，「說實話?！?/p>
沈昭抓了抓卷毛，毛衣領(lǐng)口歪到一邊，露出鎖骨上小小的痣：「就是……合約規(guī)定不能公開戀愛關(guān)系?！?/p>
「我們什么時候戀愛了？」
「現(xiàn)在開始？」他眨眨眼，虎牙閃著狡黠的光。
我轉(zhuǎn)身就走。
「學(xué)姐！」沈昭從背后抱住我，下巴擱在我肩上，「陳哥只是嚇唬人，三百萬對我家來說——」
「你家？」我猛地轉(zhuǎn)身，「你不是說因為聲帶手術(shù)寄住在我家樓下嗎？」
沈昭僵住了。
消防通道的感應(yīng)燈突然熄滅，黑暗中只剩下他紊亂的呼吸聲。
「……沈昭？」
「燈壞了?！顾砷_我，聲音異常冷靜，「我送學(xué)姐回宿舍?！?/p>
不對勁。
我摸出手機照明，正好捕捉到他蒼白的臉色和緊握的拳頭。
「你到底瞞了我什么？」
男生宿舍天臺，沈昭塞給我一杯熱可可。
「我家是做醫(yī)療器械的?！顾h處燈火，「你爸當(dāng)年那臺進口調(diào)律設(shè)備，就是我家贊助的。」
我手一抖，熱可可灑在袖口。
「所以……你不是因為手術(shù)暫住？」
「是，也不是。」沈昭苦笑，「我爸想讓我繼承家業(yè)，我非要學(xué)播音，他就斷了我的生活費。」
夜風(fēng)吹亂他的卷發(fā)，月光在那雙琥珀色眼睛里投下細碎的陰影。
「聲帶手術(shù)是真的，窮到住地下室也是真的?！顾D(zhuǎn)頭看我，「只有遇見你是計劃外的?！?/p>
我心臟像被無形的手攥緊：「那三百萬……」
「我付得起?！顾鋈恍ζ饋?，「但陳哥不知道我是沈家的人。」
「……為什么告訴我這些？」
沈昭從口袋里掏出手機，點開一個加密文件夾——里面全是我的照片和音頻。最早的一張，居然是六年前高中辯論賽的觀眾席偷拍。
「因為藏不住了?！顾p聲說，「學(xué)姐太聰明了?！?/p>
我盯著屏幕上那個戴口罩的男孩，喉嚨發(fā)緊：「你從那時候就……」
「比那更早?！股蛘腰c開一段錄音，我聽見十五歲的自己在說：【隔壁那個啞巴要是能說話，聲音一定很好聽】。
我的指尖微微發(fā)抖：「你當(dāng)時不是……不能說話嗎？」
「但我能錄音啊。」他忽然靠近，呼吸拂過我的睫毛，「姐姐現(xiàn)在要逮捕這個跟蹤狂嗎？」
本該生氣的。
可當(dāng)他用那種濕漉漉的眼神看我，我竟然鬼使神差地問：「……還有多少錄音？」
沈昭眼睛一亮，獻寶似的劃開屏幕：「按年份分類好了，要聽哪段？你高三背政治的樣子超可愛——」
「沈昭！」
「在！」他立正站好，毛衣領(lǐng)口隨著動作滑下肩膀。
我伸手替他拉好衣領(lǐng)，指尖不小心碰到他后頸的皮膚，燙得驚人。
「發(fā)燒了？」
「沒事。」他抓住我想抽回的手，「學(xué)姐碰到的地方比較燙而已?！?/p>
這個騙子。額頭明明也燙得嚇人。
「39.2度?！贯t(yī)務(wù)室老師搖頭，「最近流感嚴(yán)重，得掛水?！?/p>
沈昭可憐巴巴地縮在輸液椅上，毛衣袖口沾著雨漬，像個被遺棄的大型犬。
「學(xué)姐陪我？」
「做夢?！刮易テ饡?，「自己作的死自己承擔(dān)?！?/p>
「可我手機沒電了……」他晃了晃黑屏的手機，「萬一液體輸完沒人叫護士——」
醫(yī)務(wù)室老師突然插話：「他有輕微凝血障礙，輸液要特別注意?！?/p>
我瞪大眼睛：「什么？」
「小時候手術(shù)的后遺癥?！股蛘训皖^玩輸液管，「沒事的，學(xué)姐去忙吧。」
他越是這樣，我越走不動路。
「……兩小時?！刮抑刂刈拢付嘁环昼姸疾坏?。」
沈昭得逞地笑了，悄悄用膝蓋碰我的腿：「學(xué)姐最好啦?！?/p>
窗外雨聲漸密，我打開電腦處理郵件，余光瞥見沈昭在偷偷用手機錄音。
「干什么？」
「收集素材。」他理直氣壯，「學(xué)姐工作時的呼吸頻率是每分鐘18次，比失眠時穩(wěn)定多了?！?/p>
我合上電腦：「你連這個都記錄？」
「不止?！股蛘腰c開一個波形圖，「你生氣時呼吸會變快，害羞時會屏住呼吸，還有——」
我捂住他的嘴：「變態(tài)嗎？」
他的睫毛掃過我掌心，突然舔了一下。
「沈昭！」
護士探頭進來：「安靜點！」
我紅著臉坐回去，沈昭得寸進尺地歪頭靠在我肩上：「姐姐，我冷。」
「活該?！?/p>
話雖這么說，我還是把外套蓋在了他腿上。
凌晨兩點，送完沈昭回宿舍，我發(fā)現(xiàn)門縫里塞著一張紙條：
【想知道沈昭的真面目嗎？明早十點，模擬法庭見?！讨Z】
字跡力透紙背，像某種威脅。
我揉碎紙條，手機突然震動——沈昭發(fā)來一段音頻文件，標(biāo)題是【給發(fā)燒的姐姐】。
點開后，他沙啞的嗓音流淌而出：
「……現(xiàn)在是凌晨1:47，學(xué)姐應(yīng)該剛回到宿舍……咳咳……」背景音里有玻璃碰撞聲，「我在喝沖劑，好苦……要是姐姐在就好了……」
這個笨蛋，燒成這樣還錄音。
我戴上耳機，聽見他輕輕哼起一段旋律，是我高中時常彈的《月光》。
「……其實第一次見面不是在地下室?！顾穆曇艉鋈磺逦?，仿佛就貼在耳邊，「是十二歲那年，你在琴行彈錯音，我隔著櫥窗笑話你，結(jié)果被你瞪了一眼……」
記憶碎片閃過——那年暑假，琴行外確實有個戴棒球帽的男孩，被我瞪跑后又偷偷回來，放了一瓶冰鎮(zhèn)汽水在窗臺。
音頻還在繼續(xù)：「……后來我每天去琴行外面等，但你再也不彈那首曲子了……」
心臟像被泡在溫水里，又酸又漲。我按下錄音鍵：「沈昭，你……」
說什么好呢？
罵他跟蹤狂？還是告訴他也有人曾為了一瓶汽水，期待了整個夏天？
最終我只說了一句：「……好好休息?！?/p>
發(fā)送完畢，對面秒回：【姐姐要不要視頻檢查？】
附帶一張病懨懨的自拍，額頭還貼著退燒貼。
我回了個枕頭暴打的表情包。
沈昭：【打人別打臉，靠它吃飯的】
接著又發(fā)來一條：【學(xué)姐，明天我有東西給你看】
我盯著程諾留下的紙團，回復(fù)：【巧了，我也有】
第二天清晨，我被唐棠的連環(huán)call吵醒。
「學(xué)姐！出大事了！」她在那頭尖叫，「昭昭的賬號發(fā)了奇怪視頻！」
我迷迷糊糊點開鏈接，屏幕跳出一段直播錄像——是昨天在廣播站的畫面，但角度明顯是偷拍的。
視頻里，沈昭背對鏡頭，我的聲音清晰可聞：「……你連這個都記錄？」
「不止。」沈昭的聲音帶著笑意，「你生氣時呼吸會變快，害羞時會屏住呼吸……」
畫面戛然而止，跳出一行血紅大字：【聲優(yōu)沈昭的真面目——跟蹤狂還是變態(tài)？】
發(fā)布者ID：法律之鷹
這是程諾的論壇馬甲。
我渾身發(fā)冷，手機突然彈出沈昭的來電。
「學(xué)姐，別去看——」
「晚了?！刮掖驍嗨?，「程諾想干什么？」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他今早聯(lián)系陳哥，說要曝光更多錄音，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退出星瀚律所的實習(xí)名額競爭。」
我握緊手機，突然注意到視頻角落里有個細節(jié)——沈昭的左手始終按著控制臺某個按鈕，那是廣播站的聲紋分析系統(tǒng)。
一個大膽的猜想浮上心頭。
「沈昭，昨天你錄音是為了……」
「做對比樣本?！顾穆曇敉蝗粓远ǎ笇W(xué)姐，十點模擬法庭見。」
電話掛斷前，我聽見他輕聲說：「這次換我保護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