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被這雷霆般的聲音震得耳膜嗡嗡作響,目光在一排排散發(fā)著危險誘惑的餐盆間逡巡。
最終,他鎖定了一份看起來相對“溫和”的“炙烤云紋鹿肋條”。餐牌下方的小字注解,此刻如同救命稻草:“溫和滋補,木土雙屬性調(diào)和,潤物無聲,最宜初學者穩(wěn)固氣海,夯實根基?!?/p>
他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夾起幾塊點綴著奇異云狀花紋、烤得焦香四溢的鹿肋排,又舀了一勺翠綠欲滴的靈蔬,這才端著餐盤,在靠近巨大落地窗、能俯瞰下方廣場的位置坐下。
銀亮的刀叉剛握在手中,冰冷的觸感還未在掌心焐熱。就在他低頭準備享用的瞬間,眼角的余光如同最精密的雷達,瞬間捕捉到一個身影——一個目標明確、步伐穩(wěn)定、帶著某種冰冷決絕氣息的身影,正穿過熙攘人群,筆直地、毫不遲疑地朝著他所在的角落走來!
那是一個同樣穿著嶄新黑色鑲銀邊新生制服的女生。身形纖細,甚至有些單薄,但站姿卻如懸崖邊迎風而立的勁松,每一根線條都繃緊著,透著一股浸透骨髓的、經(jīng)歷過生死磨礪的韌性與警惕。
一頭烏黑的長發(fā)并非隨意束起,而是在腦后梳成一個極其利落、一絲不茍、緊貼著頭皮的高馬尾,沒有一絲碎發(fā)垂落,顯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修長的脖頸,更添幾分凌厲。白日幾乎是本能地、帶著一絲被打擾的不悅,抬起了頭——
時間,仿佛在看清那張面孔的剎那,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掐住、凝固了!
“當啷啷——!”
手中的金屬叉子脫力跌落,在潔白的骨瓷餐盤上彈跳、翻滾,發(fā)出刺耳而狼狽的噪音。
那張臉!
眉骨的棱角,如同用同一把刻刀精心雕琢;眼窩的深邃輪廓,分毫不差地復刻了遺傳的密碼;鼻梁的挺直弧度,如同一個模子倒出來的作品;甚至連左耳垂下方,那顆細小得如同沙粒、淡得幾乎看不見的淺褐色小痣,其位置、形狀、顏色……都像是最精密的雙生子對照實驗的結(jié)果,精準到令人毛骨悚然!
若非那束起的烏黑長發(fā),若非那剪裁合體的女生制服勾勒出的不同線條……白日那一瞬間產(chǎn)生的荒誕錯覺,幾乎要讓他以為自己正對著一面絕對光滑、毫無變形的魔鏡!鏡中映出的,本該是他自己的倒影!
“你是白日嗎?” 女生在他桌前站定,聲音響起。那聲音并非刻意壓低,卻清冽得如同西伯利亞凍原上最堅硬的寒冰,被無形的力量狠狠砸碎在萬載玄玉的盤面上,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冰冷的碎屑感,直刺耳膜。
白日感覺自己好似被一頭饑餓的兇獸頂上一般,后背發(fā)涼。他點了點頭,從牙縫里擠出干澀的一個字:“是?!?/p>
“你知道我是誰嗎?” 她的追問緊隨而至,沒有絲毫停頓,如同冰冷的毒蛇吐信。那雙與他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眸深處,此刻不再是深海般的平靜,而是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那里面翻涌著白日完全無法解讀、甚至無法想象的濃烈情緒——是刻骨銘心的恨意?是積壓已久的怨毒?是某種扭曲的瘋狂?還是……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巨大痛苦掩蓋的復雜牽連?那眼神如同風暴前夕醞釀著毀滅雷霆的深淵,要將眼前的一切都吞噬進去!
白日記得,清晨報道時,負責點名的導師那毫無感情波動的聲線,念出那個名字時,周圍空氣似乎都凝滯了一瞬……
一個名字,帶著命運齒輪咬合的沉重感,不受控制地從他唇間迸出:“你是白暗。”
“砰——?。。。 ?/p>
名字出口的尾音甚至還未在空氣中完全消散!
白暗動了!沒有一絲預兆,沒有半分猶豫!她那只看似纖弱的手掌,如同蓄滿千鈞之力的攻城槌,裹挾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猛地拍在餐盤邊緣!
整個沉重的餐盤,連同上面滾燙得幾乎冒煙的、油光锃亮的炙烤鹿肋排,以及濃稠滾燙、散發(fā)著濃郁香料氣息的深色醬汁,化作一顆混合了高溫與油脂的“炮彈”,以雷霆萬鈞之勢,朝著白日那張震驚而茫然的臉龐,狂暴地砸了過來!
那速度,快得只在視網(wǎng)膜上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灼熱的氣浪已經(jīng)先一步撲面而來,皮膚甚至能感受到醬汁飛濺出的滾燙油星!
白日全身的肌肉在極度驚駭下爆發(fā)出驚人的潛能!他腰腹核心的力量瞬間擰成一股繩,上半身如同折斷的柳枝般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后猛仰!
頸椎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咔”一聲輕響!沉重的餐盤帶著毀滅性的動能和滾燙的醬汁,呼嘯著擦過他高挺的鼻尖,他甚至能清晰地聞到鹿肉焦香混合著醬料辛辣的氣息!
緊接著,身后傳來一聲令人心悸的、如同小型爆炸般的巨響!
“轟嘩啦——!”
餐盤狠狠砸在堅硬的、雕刻著學院徽記的承重石柱上!厚實的骨瓷瞬間炸裂成無數(shù)鋒利的白色碎片,如同霰彈般四散射開!
滾燙的鹿肉和醬汁如同血雨般潑濺在光潔的地面和石柱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騰起一小片白霧,濃烈的肉香混雜著破碎的瓷片粉塵,彌漫開來。
整個食堂這一區(qū)域瞬間陷入一片死寂,隨即爆發(fā)出更大的嘩然!所有目光,驚愕的、好奇的、幸災樂禍的,如同探照燈般聚焦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