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酒店頂層套房,周宴回將整瓶威士忌砸向墻壁。
玻璃碎片四濺,酒液在墻紙上洇開暗紅的痕跡,如同他千瘡百孔的心。
門鈴在這時響起。
“滾!”
“宴回,是我……”姜臨月怯生生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我知道錯了……”
周宴回扯開領(lǐng)帶,陰沉著臉打開門。姜臨月穿著素白的連衣裙,臉上未施粉黛,左腕纏著厚厚的紗布,看起來憔悴不堪。
“求你……給我五分鐘。”她眼淚撲簌簌往下掉,“說完我就走,再也不打擾你了?!?/p>
或許是酒精作祟,周宴回側(cè)身讓她進了房間。
姜臨月跪坐在地毯上,哭得梨花帶雨:“當(dāng)初是我鬼迷心竅……那些照片都是被強迫拍的……我從來沒想過傷害昭奚……”她顫抖著捧出一份文件,“這是顧瑾年的資料,他接近昭奚根本別有用心!”
周宴回掃了一眼,資料顯示顧瑾年名下有個與溫昭奚工作室同類型的公司。
“明天我就要回美國了,我不會再回來打擾你們了?!苯R月擦了擦眼淚,“臨走前……能再給我泡一次茶嗎?就像我們小時候那樣……”
或許是童年濾鏡使然,周宴回鬼使神差地拿起水壺。
他沒注意到姜臨月眼中閃過的狠毒,也沒看見她指甲里藏著的白色粉末。
溫昭奚接到醫(yī)院電話時,正在教顧瑾年做甜點。
“請問是周宴回先生的緊急聯(lián)系人嗎?他中毒入院,情況危急……”
VIP病房里,周宴回面色灰白地躺在各種儀器中間,醫(yī)生正在向警察說明情況:“蓖麻毒素中毒,雖然劑量不足以致命,但肝腎嚴重受損,需要長期治療……”
病房門被猛地推開,溫昭奚站在門口,發(fā)絲被雨水打濕貼在臉頰。她身后,顧瑾年沉默地推著輪椅。
“你……來了?”周宴回虛弱地睜開眼,臉色灰白,卻露出一個微笑。
溫昭奚站在原地沒動,胸口劇烈起伏:“姜臨月呢?”
“抓到了?!敝苎缁厥疽獗gS遞過一個平板,屏幕上是機場監(jiān)控截圖——姜臨月被警方按倒在地,假發(fā)脫落,渾身狼狽。
溫昭奚遞回平板,看著病床上的人一言不發(fā)。
病房陷入詭異的沉默。心電圖的聲音"滴滴"響著,像是某種倒計時。
“昭奚……”周宴回突然劇烈咳嗽起來,鮮血從嘴角溢出,“如果……如果重來一次……”
“沒有如果?!睖卣艳纱驍嗨?,聲音卻不像想象中那么冷硬,“你好好養(yǎng)病?!?/p>
她轉(zhuǎn)身要走,卻被周宴回用盡全力抓住手腕。那只曾經(jīng)修長有力的手,現(xiàn)在青筋凸起,瘦得嚇人。
“至少……告訴我……”他每說一個字都要停頓好久,毒素確實給他的身體造成重創(chuàng),以至于他每一個動作都要忍受著劇痛,“你現(xiàn)在……愛他嗎?”
溫昭奚的目光越過周宴回,與門口的顧瑾年相遇。后者給了她一個鼓勵的微笑,輕輕帶上了病房門。
“愛不是非此即彼的選擇題?!睖卣艳山K于開口,“周宴回,我曾經(jīng)把整顆心都捧給你,是你親手把它摔碎了?!?/p>
她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而現(xiàn)在,有人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碎片撿起來,告訴我它們依然值得被愛?!?/p>
窗外雨停了,一縷陽光穿透云層。
周宴回望著溫昭奚離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個雨夜,她渾身濕透地站在他公司樓下,只為送一把傘。
當(dāng)時他怎么說的來著?
【多管閑事?!?/p>
一滴淚終于從眼角滑落,沒入雪白的枕頭。監(jiān)護儀上的心電圖突然劇烈波動,警報聲響徹病房。
“病人室顫!準備除顫!”
在意識消失前的最后一秒,周宴回恍惚看見十七歲的溫昭奚站在櫻花樹下,對他淺淺一笑。
那一年,她眼里還盛著全世界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