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的嘴唇囁嚅著,極其細微,發(fā)出模糊的、仿佛夢囈般的音節(jié),“不是……不是那樣的……”
緊接著,她像是被這個微弱的聲音驚醒一般,猛地抬起了那雙劇烈顫動著的墨綠眼眸。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死寂,里面翻涌著無法言喻的巨大痛楚。她的目光迅速掃過驚魂未定的眾人,掃過被郭芙蓉攙扶起來的阿楚,掃過正在鐵蛋傻妞的幫助下?lián)纹鹕碜?、劇烈咳嗽的晏辰,掃過龍傲天警惕地將祝無雙護在身后,掃過呂青檸已經(jīng)擺出防御姿勢……最后,如同受驚的幼鹿,猛地對上佟湘玉那雙又是害怕又是肉痛、正緊緊盯著損壞處和算盤的“掌柜的凝視”。
“對……對不起!”那女子猛地爆發(fā)出一個短促、破碎、帶著哭腔的音節(jié),聲音嘶啞。
她的身影瞬間在原地變得模糊扭曲!沒有光影特效,沒有爆破煙霧,僅僅是空間再次急速地抖動了一下,空氣發(fā)出低沉的嗡鳴震顫。下一瞬,那女子和她那一頭依舊濃密卻似乎黯淡了不少的長發(fā),徹底消失在眾人眼前,只留下滿地的狼藉(主要是被損毀的客棧財產(chǎn))和一屋子目瞪口呆、驚魂未定的人。
大堂里死寂了一瞬。
隨即爆發(fā)出各種劫后余生的喘息、咳嗽和難以置信的低呼。
懸停在上方的全息彈幕如同被凍結(jié)的河面驟然解凍,無數(shù)藍光文字瘋狂涌現(xiàn)、飛滾刷屏,如同暴雪!
【臥槽!??!音波功破幻術(shù)!神之一嗓拯救世界!】
【佟掌柜的心算絕技:在生死關(guān)頭精確評估維修報價!】
【牛頓哭了!子彈拐彎!物理定理終結(jié)者!】
【那些發(fā)絲……剛才捆晏小哥的姿勢……它不對勁?。。 ?/p>
【那姑娘最后那個眼神!戳中了誰的心巴!好心疼!】
【白大俠那是什么神仙指法?!秒解控!】
【阿楚剛才臉色白得像紙!好嚇人!】
【那姑娘去哪了?就這么跑了?】
【破壞費!佟掌柜的算盤珠子已經(jīng)饑渴難耐了!】
彈幕沸騰間,鐵蛋和傻妞已經(jīng)以超越人眼捕捉極限的速度完成了對現(xiàn)場的初步掃描和對晏辰阿楚生理指標的緊急檢測。傻妞指尖的能量流在阿楚的手腕處流轉(zhuǎn)一圈后收回,冰冷的無機質(zhì)聲音匯報:“老板娘生命體征已穩(wěn)定,自主呼吸循環(huán)恢復(fù),神經(jīng)應(yīng)激反應(yīng)逐步平復(fù)。老板,喉部軟組織輕度挫傷,皮下輕微出血,建議立刻給予細胞修復(fù)凝膠及冰敷處理?!?盡管是機械音,也能聽出一絲放松。
鐵蛋的大手已經(jīng)像變魔術(shù)一樣掏出一個小小的金屬噴罐和一管閃著微光的凝膠:“好嘞!先給咱老板娘老板安排上!”他動作麻利,小心翼翼地給晏辰頸部噴上一層冰涼的氣霧劑,又仔細地涂抹上透明的凝膠,“小辰子啊,這嗓子眼可得保護好嘍,少了你那些玩笑話,咱直播間的浪漫值起碼跌停三個百分點!”
晏辰張了張嘴,想如往常一樣飆點玩笑話緩解氣氛,喉嚨卻一陣火辣辣的疼,只能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齜牙咧嘴地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涼意。
“你呀你……”阿楚緩過勁來,雖然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眼中已經(jīng)恢復(fù)了些許神采。她沒理會鐵蛋的打趣,輕輕推開郭芙蓉攙扶的手,快步走到晏辰身邊,半跪下來。看著他脖頸上那幾道清晰而刺目的暗紅勒痕,她心尖像被針扎了一下。沒有像平時那樣撓頭或做鬼臉,那雙還帶著未褪盡驚恐的眼睛里滿是純粹的疼惜和后怕。她抬起手,指尖帶著微微的顫抖,極其輕柔地觸碰著傷痕的邊緣,動作小心翼翼的,仿佛怕再次弄疼了他,只是低聲問:“疼得厲害不?”
晏辰看著自家天不怕地不怕的發(fā)明家此刻毫不掩飾的擔(dān)憂,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喉嚨的不適似乎都減輕了幾分。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試圖扯出一個安撫的笑容,雖然因疼痛而顯得有些扭曲。他勉強抬起手,捉住阿楚撫在他頸間微微發(fā)涼的手,拉到唇邊,用沒受傷的側(cè)臉輕輕蹭了蹭她的掌心。眼神軟得一塌糊涂,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笨拙安慰,無聲地傳遞著:不疼,看到你就不疼了。
【哦哦哦哦哦哦!無聲勝有聲的守護!】
【剛才的玩笑話呢?我需要那種直白的沖擊!】
【阿楚這眼神!鐵血御姐心碎!反差萌殺我!】
【家人們!他蹭了!他蹭她手心!這什么純情大狗狗行為!】
【剛才互動有多猛,現(xiàn)在撒糖就有多純!愛了愛了!】
公孫不惑站在稍遠處,清秀的眉眼間少見地籠上了沉凝之色。他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那女子消失的那個點上,空氣中還殘留著極其細微的、仿佛精神被撕裂后逸散出的漣漪。他深吸一口氣,看向依舊戒備狀態(tài)的眾人,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各位,她不是簡簡單單受制于人……”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那種感覺……老詭異額……不像被旁人操控,更像……”他抬起手,用指尖輕輕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她自己在里頭,被困牢了。一個在……老痛苦老痛苦的籠子里?!?/p>
一直皺眉盯著那根被炸出焦痕和坑洞柱子的莫小貝,此時也轉(zhuǎn)過頭,臉上帶著思索:“嫂子,公孫說得沒錯。我剛才……在她吼叫的時候,好像模糊感覺到一點東西?!彼銡獾拿济珨Q緊了,“特別特別亂,又特別特別深……像是……”
“恐懼?!币粋€冷清稚氣的聲音接道。呂青檸不知何時已走了過來,小小的個子卻站得筆直。她的手指在空中虛擬地劃動,仿佛在重構(gòu)某種邏輯鏈條:“綜合她攻擊目標的不確定、郭芙蓉阿姨高頻率震動對其造成的明顯干擾、最后崩潰消失前的短暫精神失控狀態(tài),以及公孫哥哥‘心牢’的意象推測,初步行為邏輯模型顯示……”她抬起小臉,目光清澈透徹,“‘痛苦源記憶的被動閃回觸發(fā)攻擊行為,恐懼與失控形成惡性循環(huán)’,可能性為79.38%。”她頓了頓,指向那個女子消失的點,“而且……她的能量痕跡殘留方式很奇怪,并非完全消失,有相位轉(zhuǎn)移和維度偏移的特征,不像是主動離去,更像……”小姑娘似乎也有些拿不準,“更像是被強行‘排擠’出去的?”
“相位?維度?”晏辰啞著嗓子,雖然疼痛讓他聲音沙啞,但科學(xué)家的直覺瞬間被點燃。他和阿楚交換了個眼神。
阿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她掙扎著在傻妞的攙扶下站起身,迅速從隨身空間腰帶里抽出一個巴掌大小、形似海膽的精密儀器。那儀器表面布滿細小的探頭,嗡嗡地啟動。她將它對準了那女子消失的那片空氣。
嘀……嘀嘀……嘀嘀嘀……
探測儀發(fā)出不穩(wěn)定、時高時低的蜂鳴聲。儀器表面的微型全息屏上,數(shù)據(jù)流瀑布般刷過,最終定格在一個不斷波動變形的環(huán)狀能量圖譜上,中心區(qū)域顏色極為混亂,像被攪動的油彩,同時,三維坐標軸劇烈跳動,始終無法鎖定確切位置。
“是亞空間震蕩殘留!”阿楚的聲音因激動而有些拔高,但隨即又被喉嚨里殘留的疼痛扼得咳嗽了兩聲,她指著屏幕上那團混亂的能量圖示,“頻率異常不穩(wěn)定,像在多個‘點’之間跳變!這不是定點傳送,更不是普通穿越的躍遷通道!小青檸說得對,她的狀態(tài)極不穩(wěn)定,不是‘離開’,簡直是……在空間夾縫里打擺子一樣被‘拋來拋去’!”她抬頭看向晏辰,帶著劫后余生的科學(xué)家特有的亢奮,“而且頻率特征……和我們意外掉進這兒的‘坑’的數(shù)據(jù)有60%以上吻合!找到她,可能真有機會捋到一絲能送我們回家的線索!更關(guān)鍵的是……”
她目光掃過眾人,聲音凝重起來:“她的精神失控源點在這里!那恐怖的幻境隨時可能再次降臨,無論是被引動還是意外爆發(fā),對七俠鎮(zhèn)……對整個同?!焙竺娴脑捤龥]說下去,但意思已不言而喻。
佟湘玉雖然聽得半懂不懂,但“失控爆發(fā)”、“七俠鎮(zhèn)”、“整個同?!边@幾個詞立刻觸動了掌柜那根“責(zé)任與算盤”并重的神經(jīng)。她的目光瞬間從算盤珠子上抬起,充滿了作為一鎮(zhèn)標桿企業(yè)負責(zé)人的高度警惕:“亞空間?聽起來就邪乎滴很!不管這姑娘是想家還是有毛病,她隨時又能掉回來砸額滴店……那可絕對不行!”她小手一拍柜臺,發(fā)出清脆聲響,“大伙聽著!把這姑娘找回來,幫不幫忙另說,額這破壞費,得加倍讓她結(jié)清咧!”
晏辰在鐵蛋的幫助下站起身來,忍著頸間的疼痛,艱難地扯出一個嚴肅又有些無力的笑:“佟掌柜,您……咳……您可真是‘錢途’與‘安全’兩不誤……”他喘了口氣,眼神卻銳利起來,“說得對,必須找到她。于公于私?!彼戳艘谎廴⑻綔y儀上跳動的混亂能量殘跡,又看了看阿楚眼中那抹被“回家”線索點亮的執(zhí)著,沉聲道,“傻妞,全力追蹤那個不穩(wěn)定相位坐標,模擬躍遷通道模型!鐵蛋,隨時做好防護和突入亞空間的能量對沖準備!”
傻妞指尖在虛空中操控如飛:“收到。正在嘗試回溯能譜軌跡,建立預(yù)測模型?!北涞臋C械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全功率運算負荷。鐵蛋那龐大的金屬之軀表面微微泛起淡藍色的能量光暈,發(fā)出低沉的加壓嗡鳴:“妥!就等boss你一聲令下,管它刀山火海還是空間裂縫,老鐵都給你趟平了!”
“等一等等一等!”龍傲天趕緊插話,粵語急吼吼的,“大佬!別沖動!厚禮蟹噢!那丫頭片子精神狀況跟過山車一樣,你哋咁樣沖過去,萬一她當你是幻覺又發(fā)飆點改?那些比鉆石還硬的頭發(fā)咻咻咻再來一次,神仙都頂不順?。 彼欀?,明顯心有余悸。
“對!龍大哥說得對!”莫小貝立刻附和,她的感知最為敏銳,“我們不能硬闖!她精神世界是個扭曲的亂麻堆,得找到線頭解開才行!”
一直沉默的白展堂此時開口:“線頭……就是她腦子里纏得最緊的那東西?!彼貞浿c穴時感受到的冰冷死寂,以及那女子最后那驚恐痛苦的眼神,“得讓她覺得,我們不是幻覺里的怪物才行!起碼得讓她先認出我們……是活人吧?”
“放著我來!”一直沉默的祝無雙突然開口,清亮的嗓音帶著一種溫柔的力量。她從龍傲天身后走出來,整理了一下剛才有些亂的衣角,“如果她的痛苦真的來自記憶閃回……”她看向呂青檸,“青檸妹妹的分析很對?!比缓筠D(zhuǎn)向龍傲天,“傲天說得也有道理。最直接的方法,就是讓她‘看’到一點……真正的、能觸動她的東西?!彼壑虚W著決斷的光,“她不是認識我們嗎?起碼最后她看到了我們每一個……”祝無雙的目光掃過郭芙蓉,“小郭姐姐能一嗓子震醒阿楚,說明聲音,特別是她熟悉的聲音,可能是把鑰匙?”
一直低頭撥弄自己那把奇特左輪手槍的白敬琪,忽然抬起頭,眼神清亮:“聲音……關(guān)鍵在某個特定的聲音碎片?或者……能讓她認出某個人的畫面?就像……嗯……”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旁邊的呂青橙,“就像青橙愛吃烤紅薯,我一聞那味就認得出她?!眳吻喑日0椭笱劬?,臉蛋又悄悄紅了。
傻妞那高速運轉(zhuǎn)的核心處理器瞬間捕捉到了關(guān)鍵信息流。她眼前復(fù)雜的模型界面立刻分出一半窗口,全新的指令流如同無數(shù)光絲注入其中。
“提議有效。加載情感特征識別與聲音/影像模板匹配模塊?!鄙垫け涞臋C械音難得帶上了一絲效率提升的肯定,“正在篩選目標殘留生物信息特征……導(dǎo)入行為學(xué)模型預(yù)測其深層認知錨定點……搜索符合其時代背景的可能象征符號……嘗試重構(gòu)具有指向性的復(fù)合信號序列?!?/p>
傻妞修長的手指在虛擬控制面板上舞蹈。她身前那塊懸浮的主控光屏上,瀑布般的數(shù)據(jù)流再次狂暴地刷過。但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追蹤信號,而是夾雜著更抽象的情緒圖譜、波形分析以及無數(shù)微小的時代特征圖標。
嗡……
懸浮在阿楚掌心的“相位刺探器”接收到了新的指令,其表面的微縮探頭一陣高頻顫動。探針尖端散發(fā)出的不再是探測波,而是凝聚成一束極其微弱、卻帶著復(fù)雜疊加頻率的導(dǎo)向性能量流,如同一根無形的“磁針”,穿透空間壁壘,輕輕指向那團在亞空間中掙扎的混亂坐標。
定位:距離七俠鎮(zhèn)上空約三千米。狀態(tài):亞空間亂流邊緣高速漂移。精神輻射:狂亂峰谷交織模式。相位坐標:動態(tài)鎖定中。
同時,在那瘋狂震蕩、色彩扭曲混亂的亞空間邊緣,那女子的精神囚籠深處——
一片黑暗之中(這黑暗濃郁得如同化不開的宇宙塵埃),無數(shù)條冰冷滑膩的觸須無聲地纏繞而上,勒進血肉骨髓,帶來永恒的窒息與劇痛。她聽到自己骨骼碎裂的聲音(也許是錯覺?),聽到粘稠的、似乎是血液滴落的聲音(那滴答聲永無止境)。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漸漸淹沒她的口鼻……意識在無盡的痛苦中沉淪、融化……
就在這無邊黑暗要將她徹底吞噬的一剎那——
嗤!
一點極其微弱、卻無比清晰的白光,如同刺破無盡長夜的啟明星,驟然在她意識最深的角落亮了起來!
緊接著,幾個零碎的、仿佛被拉長又壓縮的片段,伴隨著不同聲音的碎片,像沖破堤壩的洪水般猛地撞了進來!
“大河——向東流哇?。?!……”(郭芙蓉那帶著變調(diào)的豪邁怒吼,如同戰(zhàn)鼓擂響!那至剛至陽、充滿人間煙火氣的聲音,粗暴地在黑暗帷幕上撕開一道巨大的、透光的裂口!)
“老板老板娘!別親近了!有敵襲?。?!”(鐵蛋那帶著金屬質(zhì)感、咋咋呼呼卻又無比真誠的東北大嗓門,充滿了某種荒誕而溫暖的煙火氣。)
“……別……動額滴滴滴水觀音……”(佟湘玉那帶著心痛、氣急敗壞的尖叫,穿透了陰風(fēng),像一顆石子投入死水,蕩開一圈可觸可感的真實漣漪。)
“——厚禮蟹?。。 保埌撂炷强鋸埖阶冋{(diào)的粵語驚呼,帶著一種讓人想捂臉的尷尬和親切。)
“芙妹!”(呂秀才那帶著急切驚慌、略顯結(jié)巴卻充滿關(guān)切的呼喚,混雜著“Holy high”的變調(diào)。)
這些聲音,這些極其短暫卻無比真實的畫面碎片(郭芙蓉叉腰嘶吼的剪影,佟湘玉捂著算盤齜牙咧嘴的肉痛表情,龍傲天捂臉吼叫的定格),如同黑暗中猝然爆發(fā)的煙花,帶著令人眩暈的色彩和真實到刻骨的溫度(那溫度,甚至讓她那仿佛已被凍僵的靈魂都感覺到了微弱的熱度),狂暴地沖刷著她感知的泥沼。
纏繞在她意識和靈魂周圍的那些冰冷粘稠的黑暗、那些模擬的粘稠血漿與腐敗觸感,如同遇到滾燙烙鐵的霜雪,發(fā)出了無聲的消融、扭曲和退縮。
她緊閉的雙眼劇烈地顫動起來!眼皮之下,眼珠飛快地轉(zhuǎn)動?;靵y的夢境世界被這些真實闖入的“異物”沖擊,開始出現(xiàn)清晰的裂痕與動蕩!
混亂扭曲的亞空間亂流邊緣。
那團包裹著她的、由無數(shù)狂亂飛舞宛如鋼鐵叢林般的黑色發(fā)絲構(gòu)成的繭狀物,猛地向內(nèi)塌陷、收縮!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又像是被某種力量從內(nèi)部狠狠攥緊。
空間再次發(fā)出不堪重負的撕裂聲!這一次的波動異常劇烈,遠勝于她消失時的那次!仿佛一個極不穩(wěn)定的肥皂泡被戳破的邊緣!
她的身影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猛地從扭曲的虛空中“嘔”了出來!毫無任何緩沖,就那樣重重地砸落下來!
地點赫然就在離她之前消失處不遠的同??蜅:笤禾炀嵌寻滋鞎裰?、晚上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松軟干草垛上。
蓬!草屑飛揚。
巨大的沖擊力讓厚實的干草垛深深凹陷下去,發(fā)出沉悶的聲響。但這也讓她避免了更重的摔傷。
“咳咳……”她趴在散發(fā)著陽光余溫的干草堆里,劇烈地咳嗽,嘔出一些生理性的酸水。那頭依舊長得出奇的濃密黑發(fā)散亂地鋪滿了她身下的草梗,有幾縷掛在她的臉頰和脖頸上,更顯狼狽。她身上的粗布藍裙撕破了幾處,裸露的手臂和小腿上能看到幾道細小的、被空間扭曲之力撕裂的血痕,滲著細微的血珠。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
先前那翻涌著純粹惡毒與空洞死寂的墨綠色幽光已經(jīng)褪去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劇烈的、茫然的掙扎!像是剛從漫長而恐怖的沉睡中醒來,瞳孔散亂,眼神劇烈地晃動著,試圖聚焦在這個無比熟悉卻又瞬間無比陌生的空間——布滿星子的夜空、后院熟悉的石磚地、墻角掛著的幾串紅辣椒、空氣中殘留的炒菜油香……這一切,是真實的!
但那份真實感只維持了一瞬間。
劇烈的頭痛隨即襲來,如同有幾百把燒紅的錐子在她腦髓里同時扎刺!無數(shù)混亂的記憶碎片開始在她的意識里瘋狂閃現(xiàn)、碰撞、爆炸:
冰冷的石壁縫隙滴落渾濁的液體,散發(fā)著腐爛的臭氣……
粘稠滑膩、布滿吸盤的暗影沿著石壁無聲無息地蠕動爬行,留下濕漉漉的痕跡……
絕望的慘叫聲戛然而止,只有壓抑到極點的咀嚼聲在黑暗中回蕩……
血……無邊無際的血……匯聚成冰冷的河……
還有……還有……一條深深的、長滿水草的小河……河邊開滿了星星點點的小白花……一個……一個模糊溫軟的哼唱聲……
這些來自靈魂深處的景象與剛剛聽到看到的那些溫暖鮮活的人間片段猛烈地沖突、撕扯!她的表情扭曲起來,痛苦、驚恐、迷茫、掙扎……所有的情緒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在臉上轟然爆炸!她喉間發(fā)出野獸般瀕死的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