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芳盯著日歷上的紅圈，六月十二日，她的生日。二十五歲，不算什么特別的年紀(jì)，但母親堅持要小小慶祝一下。她放下筆，看了看時間，距離去醫(yī)院陪母親做透析還有兩小時。
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陸頂"的名字。自從文化沙龍那天后，陸頂確實如他所說，經(jīng)常出現(xiàn)在余芳的生活中。有時是介紹翻譯工作，有時是請她幫忙接待外國客戶，還有幾次，只是單純地來聽她彈琴。
"喂？"余芳接通電話，努力掩飾聲音里的期待。
"晚上有空嗎？"陸頂?shù)穆曇敉高^聽筒傳來，低沉而清晰。
余芳咬了咬下唇："今晚要陪媽媽，她...想給我過生日。"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今天是你生日？"
"嗯。"余芳輕聲應(yīng)道，隨即有些后悔說出這件事。她不想讓陸頂覺得她在暗示什么。
"幾點結(jié)束？我去接你。"陸頂?shù)恼Z氣不容拒絕。
"大概八點，但是——"
"八點，醫(yī)院門口見。"說完，電話就掛斷了。
余芳握著手機，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她搖搖頭，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也許陸頂只是禮節(jié)性地表示一下，畢竟他們認(rèn)識以來，他幫她的次數(shù)遠(yuǎn)多于她幫他的。
醫(yī)院里，母親的狀態(tài)比預(yù)想的好。透析結(jié)束后，她甚至有力氣讓護士幫忙把準(zhǔn)備好的小蛋糕拿出來。
"二十五歲了，該考慮找個男朋友了。"母親一邊點蠟燭一邊說，眼里帶著狡黠的笑意。
余芳的臉一熱："媽，我現(xiàn)在工作都忙不過來，哪有時間談戀愛。"
"那個經(jīng)常給你介紹工作的陸先生..."母親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只是普通朋友！"余芳急忙否認(rèn)，卻感到耳根發(fā)燙，"他是大公司的負(fù)責(zé)人，我們...不可能的。"
母親握住她的手："芳兒，記住，真正珍貴的東西從來不分貴賤。媽媽只希望你快樂。"
余芳點點頭，吹滅了蠟燭。她沒告訴母親，陸頂不只是什么公司負(fù)責(zé)人，而是陸氏集團的二公子。那個世界離她們太遠(yuǎn)了，遠(yuǎn)得像天上的星辰，看得見卻摸不著。
八點整，余芳走出醫(yī)院大門，夜風(fēng)微涼。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停在路邊，陸頂靠在車旁，手里拿著一個長方形的盒子。
"生日快樂。"他走上前，將盒子遞給余芳。
余芳接過盒子，沉甸甸的，帶著淡淡的檀香味。"謝謝，其實不用這么麻煩的..."
"打開看看。"陸頂?shù)穆曇衾镉幸唤z罕見的期待。
余芳小心地打開盒子，里面是一卷裝裱精美的書法作品。她輕輕展開，是曹植的《洛神賦》，字跡遒勁有力，筆鋒如刀，卻又帶著難以言喻的柔情。
"這是...你寫的？"余芳抬頭，驚訝地看著陸頂。
陸頂點點頭："小時候跟外公學(xué)的，一直沒丟下。"他指向卷末的落款，"昨天熬夜完成的，有些地方還不夠好。"
余芳的手指輕輕撫過那些字跡，墨色在燈光下泛著微微的光澤。她突然想起自己曾在咖啡館隨口說過喜歡《洛神賦》，沒想到他竟然記在了心里。
"我...我不知道該說什么..."余芳的聲音有些哽咽，"這是我收到過最用心的禮物。"
陸頂?shù)淖旖俏⑽⑸蠐P："上車吧，帶你去個地方。"
車子駛向城郊，最終停在一座中式庭院前。余芳跟著陸頂走進院子，月光下，亭臺樓閣若隱若現(xiàn)，池塘里荷花初綻，散發(fā)著淡淡幽香。
"這里是？"
"我的私人工作室。"陸頂推開一扇雕花木門，"不常來，但比市區(qū)的公寓安靜。"
屋內(nèi)陳設(shè)簡潔，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張巨大的紅木書案，上面整齊地擺放著筆墨紙硯。墻上掛著幾幅字畫，余芳認(rèn)出其中一幅《蘭亭序》的臨摹作品筆法精妙，想必也是出自陸頂之手。
"你竟然有這么好的字..."余芳驚嘆道，"為什么從沒聽你提起過？"
陸頂點燃一支香，插在案頭的青銅香爐里："在部隊時偶爾寫寫，能讓人靜心。"他看向余芳，"想看我寫一幅嗎？"
余芳連忙點頭，站到書案旁。陸頂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結(jié)實的小臂，他選了一支狼毫筆，蘸墨，懸腕于宣紙之上。
筆鋒落下，如行云流水。余芳屏住呼吸，看著"余芳"二字在他筆下漸漸成形，旁邊還有一行小字："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這是...《詩經(jīng)》里的句子？"余芳輕聲問。
陸頂放下筆："嗯，祝福長壽的吉言。"他看向余芳，月光透過窗欞，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很適合你。"
余芳感到一陣心悸，慌忙移開視線："我...我給你彈首曲子吧，就當(dāng)回禮。"她注意到角落里有一架鋼琴。
陸頂點點頭，余芳走到鋼琴前坐下，深吸一口氣，手指落在琴鍵上。德彪西的《月光》在室內(nèi)流淌，與窗外的月色融為一體。
彈到一半，余芳感到陸頂站到了她身后，他的氣息近在咫尺。一個走神，她按錯了一個鍵，音樂戛然而止。
"對不起，我..."
"繼續(xù)。"陸頂?shù)穆曇艟驮诙?，低沉而溫柔?很好聽。"
余芳重新開始，這次陸頂坐到了她身旁的琴凳上。鋼琴本就不寬，兩人的手臂幾乎相貼。余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混合著墨香的氣息，手指不自覺地微微發(fā)抖。
曲終時，余芳發(fā)現(xiàn)陸頂正凝視著她，目光深邃如潭。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我該...該回去了。"余芳慌亂地站起身，"明天還有工作。"
陸頂也站了起來，卻沒有移開目光："好，我送你。"
回程的車?yán)?，兩人都異常沉默。余芳緊握著那幅書法，心跳如鼓。她偷偷瞥了一眼陸頂，發(fā)現(xiàn)他的側(cè)臉在路燈的明滅中顯得格外堅毅而孤獨。
"下周六有個慈善音樂會。"陸頂突然開口，"需要一位鋼琴師和一位書法表演者，有興趣一起嗎？"
余芳眨了眨眼："書法表演？現(xiàn)場寫？"
"嗯，配合音樂。我想試試《廣陵散》配狂草。"
這個組合大膽而新穎，余芳立刻被吸引了："聽起來很有挑戰(zhàn)性，我愿意試試。"
車停在余芳公寓樓下，陸頂繞到副駕駛為她開門。余芳下車時，不小心絆了一下，陸頂迅速伸手扶住她的腰。那一瞬間，兩人四目相對，時間仿佛靜止。
"謝謝。"余芳輕聲說，感到臉頰發(fā)燙。
陸頂?shù)氖衷谒痉€(wěn)后立刻松開，但那一觸的溫度卻久久不散。"周六見。"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