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頭,是尹明宇,臉色不太好,雙眼發(fā)紅,胡須也未剃干凈。
我拍拍手站起來:“有什么事嗎?”
“有事?!?/p>
我等他說下去,等了許久不見他說話,轉(zhuǎn)身要回屋,他卻一把拉住我。
我掙脫不開“你做什么?”
他眼神炙熱,道:“為何躲著我?”
我笑:“你覺得我處理公務(wù)不回家,或是回家就在書房繼續(xù)處理公務(wù)是在躲你?你果然是個小男孩。我本來就是這樣的,自小就是這樣的,這是趙郡李氏該有的模樣?!?/p>
他眼神中有不忍閃過:“那現(xiàn)在在這里澆花,可是有了空閑?”
我猶豫道:“今日元宵節(jié)休沐,我剛處理完公務(wù),回自己家休息下?!?/p>
“好,帶你去玩?!?/p>
“不好,我很疲憊,已經(jīng)忙了半月沒休息,只想睡覺。”
“那你先睡,晚點睡醒我再帶你去?!?/p>
說著不由分說,將我拉到屋內(nèi),手臂力氣很大根本掙不開。我躺在床內(nèi)側(cè),他躺到外側(cè)。
我支起身子:“你來我家做什么?還睡在我的床上?”
他伸手將我攬下,道:“我這半月也沒怎么休息,打地鋪太麻煩,一會睡醒了帶你去看煙花?!闭f著就閉上了眼睛,非常規(guī)律,和衣而眠。
我背過身,不理他。本以為會睡不著,卻沒想到半月來睡得最好。
醒來時,便看到尹明宇一張燦爛的笑臉,一眨不眨盯著我。我拿起被子擋到他的臉上,不解氣,又踹了一腳。他裝痛,張著嘴吱哇亂叫,我一時笑出聲,他也跟著笑起來。
我坐起身:“不是要看煙花,走吧?!?/p>
他手臂環(huán)過來:“晚一會,沒事。”
我推開:“要么現(xiàn)在,要么不去”。床上打鬧太過親密了,這人臉皮厚又得寸進尺。
他將手臂收回背在腦后,嘆了好幾口氣:“心急不得啊,只能徐徐圖之?!?/p>
我反諷:“還挺有文化,用成語呢?!?/p>
他笑道:“我會很多的?!?/p>
街上人聲鼎沸,小攤小販賣命的叫賣,男女老幼擠擠挨挨。尹明宇問有什么想吃的嗎,我道隨便。路過一個糯米桂花糕攤駐足,幼時母親也給我蒸過。還未說話,尹明宇拉著我來到攤前,買下一蒸籠的桂花糕。
我咬下一口,糯香松軟,甜度適中,加上剛出籠,非常好吃:“這么多,怎么吃的完?!?/p>
“不多,你先吃,剩下的我吃?!?/p>
看著他一口塞下一整塊桂花糕,數(shù)了數(shù)總共也就八塊,確實是這樣。
他笑道:“元元,你是不是以為我和你一樣的飯量,男子與女子的飯量是不同的?!?/p>
到了亥時,人群齊齊仰起脖頸,小孩子們興奮得跳著腳。只聽幾聲沉悶的響動,剎那間,無數(shù)細小的光點直刺向無垠的蒼穹,無數(shù)巨大的、閃耀的絢爛照亮了整個夜空。
他說:“我與柳宜宜什么都沒有。”
青藍、絳紫、鵝黃的煙花接二連三地躥向高空,將像墨浸透絨布的夜空,染的五顏六色。
我捏著耳朵,假裝聽不見:“什么?”
他喊道:“只是幼時玩伴,我與柳宜宜什么都沒有?!?/p>
我道:“聽不見。”
他將我腰攏起,臉龐貼到我的耳邊:“我只喜歡你一個,自第一眼起?!?/p>
老陶說過,小姐你什么都好,世事洞若觀火,只是自小被要求理智克制,不會面對與處理自己的感情。我想他說的對,只因當下我甚至弄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他與柳宜宜站在一起,我是真實的難過以致失魂落魄??涩F(xiàn)下他明晃晃的說喜歡我,瞬間開心之后卻是無邊的恐懼。我害怕這種被感情牽動情緒的感覺,爺爺說過感情是牢籠會困住一個人一生,像爺爺、像母親;我也害怕趙郡李氏有許多的責任要擔,我沒辦法成為一個尋常的女子、做一個尋常的妻子;我更害怕在取舍之時會面臨爺爺、父親一樣的困境。若說之前,我還可以毫無顧忌的對待他人說出一些違心的話,那是因為無心,所以毫無顧忌??僧斚?,我不想最終與爺爺奶奶、父親母親一樣的結(jié)局,終害人又害己。
我十分平靜道:“我只當你是與凌照一樣的孩子,并無任何其他看法。只差不到一年,我會與你和離?!?/p>
他放開我的腰,似是站不穩(wěn),連連趔趄了好幾步。
我甩開他的手,制止他要跟來的腳步。自己一人回到家中,撐著關(guān)上家門,才癱軟在地,伸手一摸,臉上已濕了一片。
這些時日,我稱家中有事,獨自回了李府。尹明宇并未跟來,卻是每日早晨桌子上一籠剛出鍋的桂花糕。
正巧要去冀州巡查鹽務(wù),大約一月時間,我主動接下這份任務(wù)。臨走時,尹明宇塞給我一把精巧的匕首,便兩人無話。
鹽務(wù)的事情我早就駕輕就熟,半月就理清楚,只是想拖延些時日回京。今日清明節(jié),我前往龍泉寺為先祖?zhèn)兲硇熁?,也求些?jīng)書回來,用來平心靜氣是最好不過的。因是私人出行無人知曉,穿著女裝,只帶了歲玉一人。
出寺時遇到一個穿著破爛,渾身傷痕的小女孩,后邊追著一個罵罵咧咧的婆子。聽著意思,女孩雙親去世,只剩與爺爺相依為命,爺爺上月摔傷了腰躺在床上不能動彈,很長時間沒吃東西,女孩只好偷了婆子家的炊餅給爺爺充饑。而婆子抓住女孩痛打了一頓,還聲稱女孩偷了家里珠寶,要將女孩賣到窯子里。女孩哭的撕心裂肺,說自己不回家,爺爺會餓死的。
我心不忍,阻止道:“住手?!?/p>
那婆子看我穿著不凡,彎腰笑呵呵道:“那就勞煩這位貴人,替她換上偷走的五十兩珠寶,我便作罷?!?/p>
女孩哭著道:“你說謊,我只偷了一個炊餅?!?/p>
五十兩夠?qū)こ<彝ヒ荒甑拈_支,我道:“珠寶多少先另論,我朝律法,虐待幼童者杖三十,不知你承不承擔的起。”
婆子嚇得后退幾步,道:“那,那她偷了我的珠寶?!?/p>
我甩過一個錢包,道:“這里面是五兩銀子,拿了錢趕緊滾,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