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咬牙,滿眼陰鶩:“那就讓他親眼看著你死在他的面前,你給我陪葬,他也別想好過。”
王思行踉踉蹌蹌的從身后跑來,拉住我,面向九皇子道:“殿下為何對我下蒙汗藥?又為何要抓走我新婚妻子?”
“思行,這個女人今天必死無疑?!本呕首幼屓藢⑼跛夹欣揭贿?,將我拖到場地正中央,打開了門緊閉的大門,喊著討伐逆賊的士兵蜂擁而入。
“箭手準(zhǔn)備,射。”
眼前瞬間萬箭齊發(fā),遠(yuǎn)處兩聲怒吼聲傳來。
我被王思行撲倒在地,他將我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伤淖炖?、眼中、鼻中流了很多血,我怎么也擦不干凈,我顫抖道:“很疼對不對?!?/p>
他道:“阿斯,對我笑一笑,就不疼了”。
這是他在人世,留給我最后一句話。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他一個為達(dá)目的決不罷手,為了上位心狠手辣,不辨是非的人。為什么最后會將我擋在身下,中了滿身的箭。難道他不知道,滿天的箭沒有一絲生還的余地。
明宇沖上來將我從他懷中拽出,身上也中了幾箭被血浸透,抱著我跑向這場大亂斗之外,是久違的、令我最心動的聲音:“元元,我就知道你沒有死?!?/p>
可,王思行染滿鮮血的手一直朝向著我的方向。這是關(guān)于他最后的記憶,在顛簸搖晃中,我暈了過去。我與他,開始于我的蓄意靠近,結(jié)束于今日。六月初七,日暖風(fēng)和,碧空萬里,宜婚嫁、宜祈福、宜納財(cái)......。
再次醒來,又是透過窗格的晨光,縷縷照著窗臺。讓我恍惚,那些痛苦的事難道是夢。
明宇推開門走來,撫了撫我的肩膀:“元元,你瘦了許多。”
原來不是夢。
“他呢?”那是九皇子一眾最后的掙扎,終是以失敗告終。
明宇將我攬入懷中,輕輕拍著我的后背:“他已經(jīng)死了。”
我用盡全力才咽下一口上涌的血腥:“我知道,他的尸體如何?女兒如何?”
明宇猶豫:“我不知你還活著……皇上下旨絞殺,所有家眷充做軍妓?!?/p>
我止不住的顫抖,明宇滿臉焦急,轉(zhuǎn)身叫太醫(yī)。
我抓住他的衣領(lǐng):“回京,快帶我回京?!?/p>
原本七日行程,三日我便了京城。明宇一直擔(dān)心我,但該吃就吃、該喝就喝、我表現(xiàn)的十分平靜,他這才稍放心。
回京我便直奔宮門口,雖然都說李斯死了,但明宇在,一路非常順暢的見到了太子與皇上。
我剛欲下跪拜見,他們喚人將我扶起。
太子道:“李斯,我們明白你的隱忍、籌謀,之前是錯怪你了,這次多虧你,這才不至于動搖國本,你是真正為國盡忠之人?!?/p>
皇上道:“我會將你所做的事昭告天下,封你為太師?!?/p>
終于,終于等到了這一天。
只是,我道:“若不是王思行救我,李斯不能活著站在這里。若不是他看出我的意圖卻隱忍未說,李斯也不能將兵符交到陛下手中。是以,李斯懇求陛下、太子,以王思行葬身叛亂中定論,留他全尸,放了他的女兒?!?/p>
太子憤怒道:“李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如果不是他背后籌謀劃策,九弟如何能將事情鬧到動搖國本的地步。若是輕輕放過,那豈不是誰都能謀權(quán)篡位!”
我懇求:“他已經(jīng)死了?!?/p>
太子歇斯底里道:“李斯,你不會是與那些叛亂的人相處久,有了感情,忠奸不分了吧?”
我知道這是在朝為官的大忌,也是上位者的逆鱗。他們對叛亂的人深惡痛絕,而我卻不管不顧的維護(hù)他,我已經(jīng)不能成為太子眼中可信任的人。說出口的那一刻,官場的路,已經(jīng)走到了頭??捎行┰捠遣坏貌徽f的,而且我也覺得很累。
我跪在地上:“為免皇上煩憂,李斯愿意脫去官服,上繳名下所有商鋪,只求留下他的清譽(yù)與家人安康?!?/p>
皇上與太子仍不置可否。明宇也隨我跪下來:“明宇愿意以平亂軍功,以及自愿前往南海邊陲抗擊倭寇,換李斯如愿,留下太師之位?!?/p>
南海戰(zhàn)亂已久,倭寇戰(zhàn)力十分兇猛,我扭頭:“你摻和什么?”
他未說話,寬闊的肩膀挨上我的,眼神十分堅(jiān)定。
魏波叛亂以后,尹家是太子最看重的武將,明宇又是能力最突出的將士,皇上與太子終于答應(yīng)了我。
最后定下,李斯,為社稷盡忠,為百姓盡力,功不可沒,成為趙郡李氏第十三位太師,豎碑立廟,讓全天下人知道趙郡李氏的功勞。王思行,死于平判之中,留全尸入葬,女兒做個尋常人。
爺爺,我終于做到了。
只是,李斯已經(jīng)在叛亂之中,被叛敵手刃祭旗,這世上再沒有李斯這個人。
王思行的女兒王念已經(jīng)接來京城,這些天不吃不喝,嚷嚷著要見爹爹。陣陣心絞痛又襲來,我緩了許久才能站立。王念長得尤其像她的父親,我.....不知如何面目見她。
王念半躺在床上,素白的小臉滿是淚痕:“斯斯姑姑,我爹呢?”
我找來圓凳坐到床簾外側(cè),不知如何開口。尹明宇也搬來凳子坐到我旁邊,他的腿挨住了我的。不知所措之下又小腿微微抖動,是我一貫的緊張方式。他是在給我安慰。
我心緒平復(fù)了許多,道:“念念,你的人生路還很長,你爹爹必然希望你快樂的走下去。今后,我便是你的義母,會一直照顧你。”
明宇也道:“念念,我是你的義父?!?/p>
王念抱住我,哇的痛哭起來。
我原計(jì)劃帶著念念一同操持她父親的葬禮,只是近來心絞痛越來越頻繁。
明宇看著我喝下一大碗濃黑的藥汁,道:“我會安排妥當(dāng),你放心。”
天氣悶熱,尸體不能久留。我將痛哭流涕的念念攬入懷中,讓其他人給他入殮埋入墳中。釘棺之時,我最后一次看他的臉:“希望你下一世,自在隨心,可以活出自己想要的模樣。”
明宇將念念安排在尹家偏院,還為她找了學(xué)堂讀書,請了以往照顧她的嬤嬤繼續(xù)照料。我現(xiàn)在什么事都不用再做,我的目的達(dá)到了,也不再用殫精竭慮、點(diǎn)卯上值,本該十分輕松,可自從那日起,心絞痛越來越頻繁。
我將藥汁偷偷倒入花盆,被歲玉抓住,她哭的滿臉淚:“小姐,你不喝藥,怎么才能好起來,怎么才能好起來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