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這句毫無威懾力的狠話，我轉(zhuǎn)身就想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地方。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發(fā)出凌亂急促的聲響。
“哦？”身后傳來他依舊平淡無波的聲音，卻像帶著無形的鉤子，瞬間釘住了我的腳步?！皼]完？怎么個沒完法？”
我猛地頓住，卻沒有回頭。手指死死攥著包帶，指節(jié)泛白。
“報警？”
林湛的聲音帶著一絲冰冷的玩味，像在欣賞我的困獸之斗。
“說我非禮你？證據(jù)呢？你頸側(cè)的紅痕？那可以是你自己弄的。或者……你未婚夫剛才聽到的那些聲音？你覺得，他會是幫你作證，還是更樂意坐實你‘出軌’的罪名，好讓他自己徹底站在道德高地？”
他的話像淬了毒的冰錐，精準無比地刺進我最恐懼的地方。
陳航！以陳航的卑鄙和無恥，他絕對做得出來！
他只會抓住這個把柄，把我徹底釘死在恥辱柱上，為他自己的出軌洗白！
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凍僵了我所有的憤怒。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發(fā)抖。
“或者，”林湛的聲音不緊不慢地繼續(xù)傳來，如同毒蛇吐信，“你打算就這么算了？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那你這趟深夜‘拜師’的壯舉，豈不是白費了？”
他緩緩踱步，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里清晰回響，一步步靠近我僵硬的后背。
“楚瑤，”他在我身后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住，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穿透力，“推開我這扇門之前，你就該知道，你要付出的代價，絕不僅僅是錢?！?/p>
“恨他嗎？”
他問，聲音輕得像耳語，卻重若千鈞地砸在我心上。
“想把他踩在腳下嗎？想讓他和他那個做夢都想巴結(jié)我的暴發(fā)戶老爹，眼睜睜看著你站在他們永遠夠不到的地方嗎？”
每一個問句，都像一把鑰匙，精準地捅開了我心底最陰暗、最不甘的鎖。
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一絲血腥的鐵銹味。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卻壓不住心底翻涌的驚濤駭浪。
他太可怕了。他看穿了一切。
“在我這里，”林湛的聲音如同魔鬼最后的蠱惑，冰冷的手指，帶著薄繭的指腹，竟然輕輕拂過我頸側(cè)那塊依舊灼熱的紅痕，帶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戰(zhàn)栗。
“你能得到你想要的。絕對的‘高度’，和他永生難忘的‘痛苦’?！?/p>
“前提是，”他的指尖在那塊皮膚上停頓了一下，力道微重，“你付得起我要的‘學費’?！?/p>
“告訴我，”他收回手，聲音重新變得毫無波瀾，卻帶著最終審判的意味，“你的答案?！?/p>
我背對著他，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眼淚無聲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恨意和不甘在胸腔里瘋狂燃燒，幾乎要將我吞噬。陳航摟著那個女人在酒店的畫面，和他那句“野花香”的嘲諷，反復切割著我的神經(jīng)。
逃？當一切都沒發(fā)生？回到那個充滿背叛和謊言的世界，看著陳航和他爹繼續(xù)風光？
不！絕不！
林湛是深淵。但深淵對面，是我渴望的復仇彼岸。
我慢慢地，極其緩慢地，轉(zhuǎn)過了身。
臉上的淚痕未干，眼睛依舊紅腫，但里面的憤怒和恐懼，已經(jīng)被一種孤注一擲的、近乎瘋狂的冰冷決絕所取代。
我抬起頭，迎上林湛那雙深不見底、毫無溫度的墨眸。
“你要什么？”我的聲音沙啞，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豁出去的平靜，“錢？還是……別的？”
林湛靜靜地看著我。那雙冰冷的眸子里，終于掠過一絲極淡的、近乎滿意的神色。像獵人看著終于踏入陷阱的獵物。
他沒有立刻回答。
他轉(zhuǎn)身，重新走向那架巨大的黑色三角鋼琴。
步履從容，背影挺拔而孤絕。
他走到琴凳前，卻沒有坐下。
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拂過一排光滑冰冷的琴鍵，帶起一串毫無旋律、卻帶著金屬質(zhì)感的冰冷音符，叮咚作響，在這空曠奢華的空間里回蕩。
然后，他側(cè)過身，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帶著一種審視物品價值般的估量。
“錢？”他唇角勾起一個極淺、極冷的弧度，如同冰層裂開一道細微的縫隙，“太俗?！?/p>
他的視線，如同冰冷的探照燈，緩慢地、極具壓迫感地，從我臉上滑下，掃過我的脖頸（在那塊紅痕上停留了一瞬），掠過肩膀，最終落在我因為緊張而不自覺攥緊的雙手上。
那目光，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狎昵的占有欲。
“留在這里?！彼_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如同冰珠砸落玉盤。“做我的‘學生’。”
“隨叫，隨到?！?/p>
“直到……”他微微停頓，墨色的瞳孔深處閃過一絲冰冷的、狩獵般的光芒，“我說‘下課’為止。”
他微微傾身，靠向鋼琴，一只手隨意地搭在琴蓋上，姿態(tài)看似閑適，卻散發(fā)著強大的掌控力。
“這就是我的‘學費’?！彼粗?，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判。“付，還是不付？”
空氣凝固了。落地窗外城市的流光溢彩，仿佛都成了這場無聲交易的冰冷布景。
我站在那里，像站在懸崖邊緣。腳下是萬丈深淵，身后是熊熊燃燒的背叛之火。
林湛的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鎖鏈，纏繞著我。那冰冷的、帶著狎昵審視的眼神，和頸側(cè)殘留的灼痛感交織在一起。
付，還是不付？
用自由和尊嚴，換取一場對背叛者的凌遲？
時間在死寂中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
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撞擊，每一次搏動都帶著撕裂般的痛楚和一種近乎毀滅的決絕。
我緩緩地抬起眼，目光不再閃躲，直直地撞進林湛那雙深不見底的寒潭里。里面的憤怒、恐懼、掙扎，最終都被一種近乎麻木的冰冷所覆蓋。
我動了動干裂的嘴唇，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礫摩擦，卻異常清晰地穿透了凝滯的空氣：
“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