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派出所。
審訊室的白熾燈,刺得人眼睛疼。
空氣里,彌漫著劣質(zhì)煙草和消毒水的混合味。
國字臉警官坐在對面。
年輕警察在做筆錄。
氣氛壓抑。
“姓名。”
“蔡…蔡周氏…”
我聲音發(fā)顫。
“你和蔡貴什么關(guān)系?”
“…他…他是我男人…”
“今天怎么回事?為什么打架?那女人頭上的傷怎么來的?”
警官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像錘子敲在心上。
我低著頭,手指絞著破衣角。
怎么說?說蔡貴逼我賣假藥?說我去催債他打人?說那藥能救命?
【‘燭龍’:宿主!裝傻!裝可憐!就說蔡貴喝多了發(fā)酒瘋打老婆!藥的事一個字別提!】
【‘仁心’:如實陳述家庭暴力事實。但關(guān)于藥品來源及交易,保持沉默是法定權(quán)利。建議申請法律援助。】
“他…他喝多了…”
我順著‘燭龍’的提示,聲音帶著哭腔,把責(zé)任全推給蔡貴的暴力和酒瘋。
說到瞎子老婆被打暈,我眼淚是真的下來了。
愧疚,恐懼,交織在一起。
警官皺著眉,記錄著。
他顯然不太信這套說辭。
“蔡貴說的‘藥’,是什么藥?值一千大洋?”
他突然問,目光如炬,像探照燈一樣打在我臉上。
來了! 心臟狂跳!手心全是汗!
“俺…俺不知道…”
我頭垂得更低,身體控制不住地發(fā)抖。
“他…他胡說…喝多了…想錢想瘋了…”
“是嗎?”
警官身體微微前傾,帶來一股無形的壓力。
“有人反映,鎮(zhèn)上最近有人私下賣一種印度來的藥,叫‘格列衛(wèi)’仿制藥。價格不便宜。救了不少慢粒白血病患者的命。有個稱呼…叫‘藥娘娘’。”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扎進我耳朵里!
他們知道了!他們?nèi)懒耍?/p>
【‘燭龍’:穩(wěn)??!宿主!打死不認!沒證據(jù)!】
【‘仁心’:執(zhí)法機關(guān)已掌握部分線索。對抗調(diào)查將導(dǎo)致更嚴重后果。】
巨大的恐懼讓我?guī)缀踔舷?!肺里的灼痛又開始翻騰!
我死死捂住嘴,壓抑著咳嗽,身體抖得像篩糠。
“抬起頭?!?/p>
警官命令道。
我被迫抬頭,對上他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恐懼、絕望、掙扎,全寫在臉上。
他盯著我看了足足十幾秒。
那目光,沒有蔡貴那種赤裸的兇狠,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更令人膽寒的審視。
仿佛我所有的秘密,所有的掙扎,在他面前都無所遁形。
“蔡周氏?!?/p>
他緩緩開口,語氣帶著一種奇怪的沉重。
“你也是個苦命人。我知道。”
我愣住了。
“你男人蔡貴,堵伯酗酒,家暴成性,鎮(zhèn)上是出了名的。你被典出去過,剛回來沒多久,又查出這病…”
他頓了頓,眼神掃過我額頭的舊傷和臉上的紅腫。
“…難?!?/p>
這聲“難”,像根針,輕輕戳破了我強撐的殼。
眼淚不爭氣地涌上來。
“但你要明白。”
他的語氣陡然轉(zhuǎn)厲。
“不管多難!賣假藥!是犯法!是重罪!那是要人命的事!”
“那不是假藥!”
我?guī)缀跏敲摽诙?,帶著哭腔和最后的倔強?/p>
“它…它能救命!真的!”
話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完了! 警官眼神一凝:
“哦?你知道那藥?”
我死死咬住嘴唇,血絲滲出來。
不敢再說一個字。
審訊室陷入死寂。
只有我壓抑的、帶著血腥味的喘息聲。
“它能救命…”
警官重復(fù)了一遍我的話,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像是在權(quán)衡。
良久,他嘆了口氣,那嘆息里,竟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你先回去吧。看好你家孩子。蔡貴涉嫌故意傷害,先拘留。至于藥的事…”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
“…我們會查。你好自為之?!?/p>
年輕警察打開門。
我像逃出牢籠的鳥,跌跌撞撞沖出派出所。
冰冷的空氣灌入肺里,引發(fā)一陣劇烈的嗆咳。
陽光刺眼。 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蔡貴進去了。
暫時的。
但更大的風(fēng)暴,才剛剛開始。
國字臉警官那最后一句“好自為之”,像懸在頭頂?shù)睦麆Α?/p>
還有家里藏的藥…農(nóng)機站窗臺下的藥…那些等著藥的病友… 我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