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撕心裂肺的夢境中猛然驚坐而起,冷汗涔涔,浸透單薄寢衣。
枕上濕冷一片,分不清是汗是淚。
窗外,天際僅透著一線慘淡的魚肚白,萬籟俱寂。
心口被夢魘攫住的劇痛與窒息感仍未散去,前世驛站中蕭景那絕望赤紅的眼、無聲滑落的淚、緊抱錦盒的指節(jié)……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心上。
不!不能再等!一刻也不能等!
前世至死未能出口的遺憾,與此刻失而復得的巨大恐慌,如同洶涌的潮水瞬間沖垮了所有理智與矜持。
我赤著腳跳下床榻,甚至來不及披件外衫。
推開房門,不顧一切地沖向蕭景在書院暫居的墨竹軒。
凌晨的涼風灌入單薄的寢衣,吹散鬢發(fā)。
石板路的寒氣透過腳心直竄上來,我卻渾然不覺,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叫囂:
見他!立刻見他!親口告訴他!
墨竹軒那扇熟悉的竹扉近在眼前。
我喘息著,胸膛劇烈起伏,抬手便用力拍打門扉,聲音在寂靜的黎明中顯得格外突兀和急促:
「蕭師兄!蕭景!開門!」
門內(nèi)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帶著一絲被驚醒的沙啞和疑惑。
竹扉「吱呀」一聲拉開。
蕭景只著一身素白里衣,墨發(fā)微亂披散,顯然是剛從榻上起身。
他清雋的臉上帶著初醒的朦朧,卻在看清門外景象的瞬間,眸中睡意盡褪,化作一片驚愕與……難以掩飾的心疼。
門外站著的我,赤著雙足,單薄寢衣被夜露沾濕,緊貼在身上,勾勒出微微顫抖的身形。
長發(fā)凌亂地貼在汗?jié)竦念a邊,臉色蒼白如紙,唯有那雙因劇烈奔跑和情緒激蕩而異常明亮的眼眸,死死盯著他,里面翻涌著難以言喻的痛苦、恐懼和一種近乎絕望的……迫切。
未等他開口詢問,我所有的情緒、積壓兩世的遺憾與此刻洶涌的愛意,如同決堤的洪水,沖破喉嚨,帶著破碎的哭腔和不顧一切的嘶啞,傾瀉而出:
「蕭景,我心悅你!」
聲音在寂靜的黎明中回蕩,帶著孤注一擲的顫抖。
「我怕……我怕再不說就來不及了……」
淚水終于失控地洶涌而出,混合著臉上的汗水和狼狽。
「方才夢魘……我夢見……夢見再也見不到你……夢見你抱著錦盒……為我落淚……」
語無倫次,泣不成聲。
蕭景瞳孔驟然收縮,他一步踏出竹扉,甚至來不及顧及自身衣衫單薄。
他溫熱的大手猛地握住了我冰冷顫抖的雙肩,力道堅定而帶著安撫的力量。
另一只手帶著微顫的憐惜,輕輕拂開我頰邊被淚水黏住的亂發(fā)。
他低頭凝視著我,那雙素來清冷的眸子里,此刻翻涌著驚濤駭浪般的情緒——震驚、心疼、后怕,還有……一種沉甸甸的了然與珍重。
他喉結滾動,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同樣未平息的悸動,卻無比清晰地落在我的耳畔心尖:
「婉兒,莫怕,我在?!?/p>
他略頓,將我冰冷的手緊緊包裹在他溫熱的掌心,仿佛要將所有力量傳遞過來,一字一句,重逾千鈞:
「你的心意,我已知曉?!?/p>
「我亦……思卿甚切,刻骨銘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