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嶼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他明白了沈喬的意思。這是要讓他去當“狗仔”，拍下賀錚和秦璐出軌的鐵證。
“沈喬，”他聲音低沉，帶著不贊同，“這太……”
“過分？”沈喬替他說了出來，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比起他們對我做的，這算什么？”她看著周嶼，眼神銳利而直接，“周嶼，我不是來求你同情，也不是來讓你主持公道。我是來和你做交易的。”
“交易？”周嶼瞇起了眼。
“對?！鄙騿虜蒯斀罔F，“我知道你在籌備你的個人攝影展，主題是‘都市迷情’，需要一系列有沖擊力的、能反映現(xiàn)代人情感困境的作品。還有什么，比‘至交好友與未婚夫的隱秘情事’更符合主題，更有沖擊力？”她看到周嶼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知道自己戳中了他的命門。
周嶼是個純粹的藝術家，對攝影有著近乎偏執(zhí)的追求。他這次回國，就是為了沖擊那個頂尖的攝影展名額。這個主題，他構思了很久，一直苦于找不到真正有深度和爆發(fā)力的素材。
沈喬繼續(xù)加碼，聲音帶著蠱惑：“你幫我記錄下他們的軌跡，拿到我需要的證據(jù)。作為交換，我不僅同意你使用這些素材——當然，會做必要的匿名處理——我還會成為你最真實、最核心的‘故事主角’，提供給你所有你需要的情感細節(jié)和內心剖白。這會是你整個系列作品里，最震撼、最真實、最具有普世討論價值的一部分。名利雙收，藝術價值和社會話題性兼具。你考慮一下?！?/p>
沈喬說完，不再言語，只是靜靜地看著周嶼，端起自己的莫吉托喝了一口，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帶來一絲清醒的麻木。
周嶼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靠在沙發(fā)背上，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眼神在昏暗的光線下明滅不定。一邊是兄弟情誼和道德底線，另一邊是夢寐以求的藝術突破和沈喬提出的、無法拒絕的誘惑——真實的、殘酷的、極具張力的故事核心。
爵士樂還在低低流淌，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沈喬并不著急，她知道周嶼會權衡。
終于，周嶼抬起眼，深邃的目光鎖定了沈喬。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問了一個問題：“拿到證據(jù)之后，你想做什么？”
沈喬放下杯子，玻璃杯底與桌面發(fā)出清脆的一聲“嗒”。她的臉上沒有任何波瀾，只有眼底深處，燃燒著一種近乎毀滅的火焰。
“送他們一份，”她清晰地、一字一頓地說道，“畢生難忘的‘賀禮’?！?/p>
周嶼盯著她看了足足有半分鐘，仿佛要穿透她平靜的表象，看清她靈魂深處翻涌的黑暗。然后，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點了一下頭。
“好?！币粋€字，低沉，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重量。
沈喬端起杯子，向他示意了一下，臉上露出一絲冰冷的、達成協(xié)議的微笑：“合作愉快?！?/p>
周嶼沒有舉杯，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復雜難辨，最終化為一片沉寂的幽暗。網(wǎng)，已經(jīng)悄然張開。而獵物，對此還一無所知。
沈喬的“轉變”讓賀錚在最初的恐慌之后，竟然詭異地松了口氣，甚至生出一絲竊喜。
他以為沈喬沒看到關鍵內容？或者看到了但選擇了隱忍？不管是哪種，都讓他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尤其沈喬不再像以前那樣頻繁地聯(lián)系他、查崗，甚至在他借口“加班”、“應酬”時，也只是淡淡地回一句“知道了，注意安全”，這種“懂事”簡直讓他如蒙大赦。
他開始更大膽地赴秦璐的約。高檔酒店的燭光晚餐，隱秘會所的溫泉私湯，甚至借著出差的名義去鄰市度周末。每一次，周嶼那臺專業(yè)的長焦鏡頭，都像幽靈一樣，在不起眼的角落，無聲地記錄下他們相擁、親吻、依偎著進入酒店大堂、又在次日清晨前后腳離開的畫面。高清的像素，精準地捕捉著他們臉上洋溢的偷情快感和自以為是的隱秘幸福。
與此同時，沈喬對秦璐的“關心”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璐璐，你看你最近臉色有點暗沉，是不是熬夜追劇了？我認識一個特別厲害的中醫(yī)，調理身體一絕，我?guī)闳タ纯?？”沈喬挽著秦璐的手臂，在商場里閑逛，語氣真誠。
秦璐眼神閃爍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臉：“啊？有嗎？可能是最近項目太忙了……”她哪敢說是因為和賀錚廝混到半夜。
“再忙也要注意身體??！”沈喬嗔怪道，隨即壓低聲音，帶著點促狹的笑，“尤其是……要為以后做準備嘛！你看你和賀錚他們項目組的李工，不是眉來眼去挺久了？我看他對你挺有意思的！”
秦璐心里咯噔一下，臉上卻飛起紅霞，作勢要打沈喬：“哎呀沈喬！你又胡說八道！我跟李工就是普通同事！”
“好好好，普通同事?！鄙騿绦χ汩_，眼底卻一片冰冷，“不過說真的，璐璐，遇到合適的千萬別錯過！你看我，跟賀錚這么多年，都膩了，感覺跟左手摸右手似的。還是熱戀期好啊，心跳加速，臉紅耳熱的……”她語氣帶著點向往，又有點自嘲。
秦璐聽著，心里那點隱秘的得意和刺激感被沈喬的話撩撥得更盛了。是啊，她和賀錚現(xiàn)在，不正是在最刺激的“熱戀期”嗎？看著沈喬這個“正牌女友”對自己和賀錚的“地下情”毫不知情，甚至還在鼓勵她去追求別的“幸福”，這種扭曲的優(yōu)越感和快感讓她飄飄然。
“哎呀，緣分這種事，強求不來啦?！鼻罔垂首黢娉?，但嘴角的笑意卻怎么也壓不下去。
“也是。”沈喬點點頭，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拉著秦璐走進一家高端的內衣店，“不過呢，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來來來，姐妹幫你挑幾件戰(zhàn)袍！保證讓那個‘普通同事’看了挪不開眼！”她興致勃勃地在那些性感撩人的蕾絲薄紗間穿梭。
秦璐看著那些火辣的設計，想到賀錚，心跳不由得加快，半推半就地被沈喬塞了好幾件進試衣間。沈喬站在試衣間外，聽著里面窸窸窣窣換衣服的聲音，臉上的笑容冰冷而殘忍。她拿起手機，飛快地給周嶼發(fā)了條信息：
【老地方，今晚八點。禮物該送出去了?！?/p>
試衣間的門打開，秦璐穿著一件極其性感誘惑的黑色蕾絲內衣走出來，臉上帶著嬌羞和期待地看著鏡子。
“哇！璐璐！太美了！”沈喬夸張地贊嘆，走過去幫她整理肩帶，眼神卻像毒蛇一樣滑過那些曖昧的蕾絲花紋，“就這件！相信我，沒有男人能抵抗得了！刷卡！”她不由分說地拿出自己的卡遞給導購。
秦璐假意推辭了一下，最終還是“盛情難卻”地收下了這份“姐妹情深”的昂貴禮物。
當晚八點，那家賀錚和秦璐最常去的、以私密性著稱的高檔西餐廳。
周嶼坐在一個被巨大綠植巧妙遮擋的角落位置，桌上只放著一杯水。他的相機包放在腳邊。他提前了半個小時到達，像一個最有耐心的獵人。八點過五分，餐廳入口傳來熟悉的說笑聲。周嶼微微側身，透過綠植的縫隙，清晰地看到賀錚摟著秦璐的腰走了進來。秦璐臉上妝容精致，容光煥發(fā)，身上穿的，正是下午沈喬“送”她的那件昂貴外套。賀錚則是一身休閑西裝，意氣風發(fā)。
侍者引著他們走向預定的位置——一個靠窗的、半封閉的卡座，視野極好，也相對隱蔽。但他們的位置，恰好暴露在周嶼精心挑選的、綠植縫隙構成的“取景框”內。
周嶼不動聲色地拿出相機，熟練地裝上長焦鏡頭，調整參數(shù)。他像一個冷漠的觀察者，鏡頭對準了那對沉浸在“熱戀”中的男女。
餐桌上，氣氛甜蜜得膩人。賀錚殷勤地為秦璐拉開椅子，秦璐坐下時，手“不經(jīng)意”地搭在賀錚的手背上。賀錚反手握住，兩人相視一笑，眼神拉絲。
“錚哥，你看這個好不好吃？”秦璐切了一小塊鵝肝，用叉子遞到賀錚嘴邊，聲音甜得發(fā)嗲。
賀錚張嘴含住，順勢在秦璐指尖輕輕吻了一下，眼神曖昧：“你喂的，什么都好吃?！?/p>
周嶼的鏡頭，無聲地定格下這充滿情色暗示的一幕。
用餐過半，秦璐起身去洗手間補妝。賀錚獨自坐在位置上，拿出手機，似乎在回復信息。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餐廳制服的服務生，端著一個蓋著銀色餐蓋的精致餐盤，徑直走向賀錚那一桌。
“先生您好，打擾一下。這是隔壁桌那位先生送給這位女士的甜點，我們餐廳的招牌‘甜蜜邂逅’?！狈丈虮蛴卸Y地說道，指向旁邊一個空著的、離賀錚這桌不遠的位置。
賀錚愣了一下，順著服務生指的方向看去，那里確實空無一人。他有些疑惑：“隔壁桌？哪位先生？”
“那位先生已經(jīng)離開了，只是交代我們將這份甜點送給這位美麗的女士，并祝她……嗯……”服務生似乎有點難以啟齒，但還是照著吩咐說了出來，“祝她今夜如這甜點般，甜蜜難忘。”說完，他放下餐盤，迅速離開了。
賀錚看著餐桌上那份被送來的甜點，又看看秦璐空著的座位，眉頭緊緊皺了起來。一股強烈的不悅和猜疑瞬間攫住了他。哪個男人？為什么要給秦璐送甜點？還留下這么曖昧的祝福？他想到秦璐最近在公司的確招蜂引蝶，尤其是那個新來的實習生，還有項目組那個一直對她獻殷勤的王經(jīng)理……難道秦璐背著他，還跟別的男人有牽扯？
秦璐補好妝回來，看到桌上多了一份精致的甜點，眼睛一亮：“哇！好漂亮！錚哥你點的？”
賀錚的臉色已經(jīng)陰沉下來，語氣生硬：“不是我。隔壁桌一個男的送給你的，人已經(jīng)走了?！?/p>
秦璐臉上的笑容僵住了，看著那份甜點，再看看賀錚難看的臉色，心里一慌：“男……男的？誰??？我不認識啊！是不是送錯了？”
“送錯？”賀錚冷笑一聲，語氣帶著刺，“人家指名道姓送給‘這位美麗女士’，還祝你‘今夜甜蜜難忘’呢！秦璐，你魅力不小?。 奔刀屎筒乱上穸旧咭粯涌惺芍男模瑒偛诺奶鹈凼幦粺o存。
“賀錚！你什么意思！”秦璐也惱了，覺得委屈又莫名其妙，“我根本不知道是誰！你沖我發(fā)什么火！”
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甜蜜的晚餐蒙上了一層猜忌的陰影。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沈喬，此刻正坐在城市的另一端，悠閑地翻看著周嶼實時傳輸過來的幾張高清照片——賀錚喂秦璐吃東西的親密，賀錚陰沉著臉盯著甜點的猜疑，秦璐回來時兩人劍拔弩張的對峙。每一張，都精彩絕倫。
她慢條斯理地切著盤子里的牛排，嘴角噙著一絲冰冷的、滿意的微笑。
猜忌的種子已經(jīng)種下。在背叛的土壤里，它會長得格外茂盛。